第三章

毋寧藝團全國招募主舞，裴晚寧通過了三輪線上麵試，到了現場選拔最後一輪，百裏挑一。

時隔五年，裴晚寧才能站上舞台，她很珍視這次機會，兼職外的所有時間都在練習。

裴晚寧沒想到，居然在現場見到了喬蔓蔓。

她第一個上場，動作連貫絲滑，台下掌聲連綿不斷。

“下一位，裴晚寧。”

報幕聲穿過厚重的帷幕，她深吸一口氣踏上舞台中央。

聚光燈打下來的瞬間，裴晚寧愣怔在原地。

沈時硯穿著挺括的黑色西裝姍姍來遲，坐在了評委席正中央，正冷冷地盯著她，捏著鋼筆一下下地敲打著桌麵。

全場的目光釘在裴晚寧身上，音樂響起的刹那，她僵硬地頓了一下，曲目被臨時更改成了《月光》，足尖下意識地點地。

裴晚寧跟隨著身體內的記憶起舞，旋轉到第三圈的時候，她瞥見沈時硯嘴角扯出的冷笑。

“停！”沈時硯突然抬手打斷，音樂驟停。

“第二幕變奏部分，你跳錯了。”沈時硯冰冷的聲音，在靜寂的大廳顯得格外大聲。

裴晚寧站在台上，抿了抿唇，低下頭，沒有說話。

她知道沈時硯在故意刁難她，舞蹈從來沒有標準，隻是話語權永遠被掌握在上位者手裏。

“這樣吧，裴小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能跟得上我彈得曲，我就把這個名額給你。”

頓時全場嘩然。

不僅是因為沈時硯已經退居幕後多年，很久沒有再公開演奏過了。

而且後麵還有幾十人待考核，他居然馬上放話出去可以給出唯一的名額。

裴晚寧思忖，點了點頭輕聲說：“好。”

沈時硯走上舞台，坐在施坦威鋼琴麵前，輕抬雙手，音符傾瀉而出。

剛開始的旋律如小橋流水，裴晚寧完美契合般地舒展舞步。

片刻之後，琴聲驟然一轉，節奏加快力度加強，裴晚寧趕緊切換動作跟上音樂。

可沈時硯越彈越快，裴晚寧感覺小腿越來越吃力。

現在她的雙腿還不足以支撐如此高強度的動作，裴晚寧雙腿肌肉不自然地顫抖，汗珠順著脊背滑進舞裙後領，她咬牙吃力地堅持著。

沈時硯看著裴晚寧，她的臉逐漸蒼白，他也跟著蹙緊眉頭。

可他手中的彈奏卻沒有因此緩下來。

喬蔓蔓站在台下攥緊拳頭望著沈時硯，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此刻的旋律像是凶猛的野獸，勢與裴晚寧爭個高下。

沈時硯的手指重重砸在中央C鍵上，裴晚寧做著旋轉動作，右膝傳來軟骨碎裂般的聲響，她由著慣性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裴晚寧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鑽心的疼讓她止不住地抽搐。

沈時硯猛地站起身，音樂聲戛然而止，眼裏隱著絲絲擔憂。

台下的工作人員及時拉上了帷幕，宣布中場休息時間。

隨後場務上場把裴晚寧駕著到了醫護室裏。

醫生查看她的傷勢，嘖嘖搖頭：

“小姑娘，你這腿以前受過傷吧？”她點點頭。

“今天何必這麼拚呢？差點腿又要廢了。”

裴晚寧也不知道今天她是怎麼了，好像已不再為了那個名額，而是為了在沈時硯麵前爭一口氣。

醫護室外傳來廣播聲：

“所有表演已完畢，下麵由毋寧藝團總裁沈總宣布選拔結果。”

沈時硯低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

“感謝各位為本次選拔精心準備的舞蹈，我宣布，將出任毋寧藝團主舞的是——”

裴晚寧不自覺地捏緊身下的白色床單，注意力全都在廣播上。

“喬蔓蔓。”

聽到這三個字，裴晚寧的心驀然一沉，整張臉都垮了下來。

默半晌，她忽而又輕輕地笑了。

這結果也是於情於理，也是理所應當啊，她又在做什麼不切實際的奢望呢。

裴晚寧拚死拚活地努力，不過就是折了雙腿的小醜。

她還是操心明天的兼職工作要怎麼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