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激烈的時候，男友突然停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機屏幕，說他要回家喂貓。

我的心頭忍不住一顫。

分明記得，我當初撿到他時，他正和一隻野貓搶半根火腿腸。

他說這輩子都不會養貓，現在家裏有怎麼會有“貓”要喂呢？

0

“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嗎？”

我正閉著眼，摟著他的脖子。

可這時他突然停了下來,不由分說地打開燈。

陸昱然喘著粗氣，小麥色的皮膚上還掛著汗珠。

他眼睛都不眨地盯著手機。

氣氛瞬間變得緊張，我不由地起身朝他身邊靠去。

隻是微微側身，陸昱然立馬關掉了手機。

“沒什麼。”

“家裏的貓鬧得厲害，我得回去給小貓喂食，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他動作很快，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穿好衣服了。

陸昱然彎腰撿起地上的外套，對我下逐客令:

“你自己回去吧，不順路。”

我愣在原地很久，到這一秒才意識到陸昱然是真的要走。

“就不能再等等嗎？還有半個小時......”

話還沒說完，陸昱然臉上就露出了不爽的表情。

“不就是個生日嗎？反正每一年都有。”

這厭惡的神情不像是演的。

可幾個小時前，他還興奮地和我規劃今晚的行程，甚至還沒打開房門就迫不及待地蹭上我衣服的紐扣。

陸昱然不耐煩地在衣服口袋裏翻了翻。

“生日禮物。”

禮物包裝得很精致，但我卻提不起一點興趣。

陸昱然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腳步聲也慢慢地消失在走廊裏。

我依舊一絲不掛地癱坐在床上。

周圍十分寂靜，但卻能聽到砰砰的心跳聲。

可我分明記得，陸昱然怕貓。

02

從酒店出來後，外麵已經下起了小雨。

等車間隙，還是沒忍住給我的私人醫生發去了消息。

“陸昱然不害怕貓的幾率有多大？”

從來沒覺得等消息的時間這麼漫長。

過了好一會，才收到回信。

“隻要能克服心理的障礙就沒問題。”

看到醫生的話，我終於放下心來。

我和陸昱然認識了十年。

第一次見到他是十六歲。

那天，管家帶著我在公園裏閑逛，一隻小貓跑到了我麵前。

我連忙掏出一節火腿遞給小貓。

走到半道，又擔心一節火腿不能讓小貓飽腹。

所幸和管家又走了回去。

可眼前的景象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小貓正趴在一個男孩的臉上，男孩臉上滿是貓抓的血痕，嘴角還殘留著一些火腿腸末。

我真的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餓到和小貓搶食物。

管家用盡全力才將小貓和男孩分開。

我們帶著他去了醫院處理傷口，又帶著他去了餐廳吃飯。

碗比臉還大的牛肉麵，他連著吃了三碗。

“我叫安然。”

等他吃完，我試探性地向他伸出手。

原本一臉享受的樣子，在聽到我的話後，瞬間變得謹慎起來。

“陸昱然。”

司機送陸昱然回家。

他說的地方連導航都找不到。

一個用樹枝和茅草搭起來的亭子，就是陸昱然的家。

“爺爺去世了，叔叔搶走了房子。”

他用很平淡的語氣說著自己的遭遇。

家裏根本就沒有鍋鏟。

一瞬間，我有些心疼陸昱然。

或許是我和陸昱然有同等的遭遇。

從小父母雙亡，是爺爺撫養我長大的。

但我比陸昱然幸運很多，我爺爺很有錢。

在內心的掙紮下，我和爺爺交換了條件。

隻要考試拿到第一名，就資助陸昱然。

我拚命地學習，終於在一個月後，把陸昱然接到了我家。

錯過了上學的年紀，爺爺就給他請了私教。

原本冷淡的陸昱然也慢慢轉換了態度。

放學回家，他會主動給我遞上水果。

陸昱然很聰明，白天跟著家教學習，晚上就能幫我改作業。

“這題都能做錯。”

他用筆輕輕敲打著我的腦袋。

責備的話卻帶著一絲曖昧。

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關係悄悄發生了變化。

剛吃完十八歲的生日蛋糕，陸昱然就吻上了我的唇。

他唇邊的奶油蹭到我的臉頰上。

直到大學畢業，我們的關係才被爺爺發現。

爺爺拿著柳條，一鞭又一鞭地抽在陸昱然的背上。

他沒落一點淚。

為了陸昱然，我從家裏搬出來。

我幾乎變賣了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支持陸昱然創業。

在二十平的出租房裏，我第一次看到了陸昱然流淚的樣子。

他發誓會給我好生活。

陸昱然沒說謊，他公司越辦越大。

從二十平米的房子搬到了二百平。

隻是他說，結婚後再搬到一起住。

明明我們是如此相愛。

可他隻是錯過了我的一次生日，為什麼會如此難過呢。

好像這十年的感情，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03

回家的路上，路過了一家貓糧店。

突然的離開讓我內心真的有種空虛感。

我現在真的好想見陸昱然。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

我叫停了司機，下車買了貓糧，改了地址去了陸昱然的家。

到門口時，內心還有一絲忐忑。

也不知道陸昱然睡沒睡覺。

我躡手躡腳地進去，下一秒，房間裏竟然傳出來嬉笑聲。

“你竟然能忍到現在，不難受嗎？”

我直接愣在原地。

房間裏還有一個女人。

陸昱然的聲音聽起來慵懶又曖昧，喘著粗氣。

“為了你這隻小野貓，怎麼樣都能忍住。”

“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嗎？關著燈，腦袋裏都是你的臉，跟她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更不敢相信這一切。

陸昱然匆匆離開，竟然是為了其他人。

“那你會跟她結婚嗎？”

“當然會，不過你這隻小野貓我也要養。”

兩人沒再說話。

緊接著傳出來此起彼伏的喘聲。

聲音大到就算我現在哭出聲，也不會被人發現。

我捂住嘴巴，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低下頭的瞬間，正好看見了掉落在地上的豹紋衣服。

可陸昱然分明說自己不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

原來，這些原則都是能改變的。

兩人的聲音像一把把劍插進我的心裏。

我再也聽不下去，直接離開。

一口氣跑到馬路上。

雨越下越大。

看著四周空無一人，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地滾落下來。

一個踉蹌，整個人都摔倒在地上。

陸昱然送的禮物從兜裏滾出來。

我顫抖著雙手打開外包裝，裏麵竟然是一枚鑽戒。

我咬著手指，根本不敢接受這一切。

陸昱然真的要和我結婚。

可他分明已經不愛我了，他把心給了別人了。

我們這十年，根本經不住時間的考驗。

大雨一衝，全都消失了。

04

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早上起床的時候，兩隻眼睛已經腫成燈泡了。

厚重的粉底液都蓋不住我臉上的疲憊。

陸昱然倒是很神氣，哼著小曲到了辦公室。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的抓痕。

“小貓抓的？”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陸昱然用手摸索著，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一下。

“嗯。”

“外麵撿的小野貓，脾氣大。”

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

這樣子卻更加讓我失望。

他演得真好，藏得也好。

可這名品演技為什麼要用在我身上。

我盯著他出神，都沒注意到眼淚是什麼時候流下了的。

“至於嗎？”

隻是一秒鐘，我看到陸昱然臉上閃過的嫌棄。

“不就是一個生日嗎？晚上我請你吃飯，補上不就行了。”

他轉身就要朝屋裏走。

我下意識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陸昱然，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一晚上，我在腦海裏想了無數個場景，我應該狠狠罵陸昱然一頓，撒潑打滾。

可真的這份上，剩下的隻有委屈。

陸昱然皺了皺眉頭。

“你去我家了？”

我近乎絕望地閉上眼睛，腦海裏全都是陸昱然家裏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陸昱然長歎了一口氣。

他轉身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依靠著門口，點了一根煙。

二手煙的味道飄來，嗆得我眼眶愈發紅。

過去他從不在我的麵前抽煙。

抬手間，他手上的婚戒格外刺眼。

“她叫葉霏霏，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沒爸沒媽，挺可憐的。”

說這話時，陸昱然還是一臉淡然。

“所以你就收留她，收留到那種地步了？”

我強忍著心口的不適感，壓製著哭腔繼續追問他。

陸昱然抬眼，用著極其凶狠的眼神看著我。

“我和霏霏就是個搭子。”

“野貓是不能進家門的，我最後肯定會和你結婚的。”

說完，他眼神下移，看向我的手指。

“戒指呢？”

“扔了。”

帶著戒指的每一秒都感覺是對我的侮辱。

陸昱然眼都沒抬。

隻是順手摘下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扔進了垃圾桶。

“明天你去買一對新的，我付錢。”

他說完轉身就要走。

我立馬兩步變一步走上前追他。

“陸昱然！我為了你和爺爺鬧掰了，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我，怎麼對得起爺爺！”

我用盡全身力氣，衝著陸昱然怒吼。

淚水早就模糊了雙眼，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一拳一拳地打在陸昱然身上，肆意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他一聲不吭，直到我沒了力氣。

“發泄完了嗎？”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抬眼呆呆地盯著陸昱然。

“該我了吧。”

隻看見他麵露凶色。

下一秒，他拉過我的手腕，轉身把我推到牆角，掐著我的脖子，手臂上布滿青筋。

“別跟我提你爺爺！”

“他從到尾就沒睜眼看過我，不就是把我當成你家的一條狗嗎？”

“給我的東西，不都是他不要的嗎？在你家的時候，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逃離。”

陸昱然掐得很緊，我根本無法呼吸。

即便這種情況，他說的話也全都進了我的腦袋。

我還以為陸昱然會感謝我呢，感謝我們幫他脫離了苦海，感謝我們給他帶來了新希望。

直到這一刻，我才直到陸昱然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在我昏厥的前一秒，他終於鬆開了手。

我整個人都癱軟在他的懷裏，沒有了力氣。

陸昱然泄憤後，語氣也變得溫和了起來。

“明天去選婚戒，別忘了。”

05

撞破後，陸昱然也不裝了。

沒有了早安問候，下班吻，甚至一天都不給我發一條消息。

我整天渾渾噩噩，沒有精神。

陸昱然倒是越來越意氣風發。

我故意撇開視線，避免和他對視。

就是這麼一扭頭，我看到了陸昱然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你以後就坐在這裏吧。”

陸昱然開口，她才緩緩上前。

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葉霏霏長得很文靜。

她主動向我伸手問好，我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

我猶豫了片刻，沒有回應葉霏霏。

直到我抬眼，才發現陸昱然一直在瞪著我。

“安然，別耍小姐脾氣。”

“霏霏現在沒有工作，就先安排到我身邊當助理。”

陸昱然的語氣，聽上去不是在商量，而是命令。

他大概是篤定了我不會離開他。

看著陸昱然現在囂張的樣子，真的讓我心寒。

我曾經為了愛情，為了陸昱然和家庭決裂的樣子，也真的蠻可笑的。

葉霏霏倒是很虛心，一直問我工作上的事情。

但我實在是無心教她。

陸昱然看著我們兩人和諧的場麵，竟然笑出了聲。

他說這是每一個男人的夢想。

有兩隻貓。

陸昱然滿意地離開了，留我們兩人的獨處。

隻是一秒鐘，葉霏霏就變了臉。

“我還以為陸昱然的未婚妻是個富家小姐呢，原來就是你這麼一個貨色啊。”

葉霏霏上下打量著我，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幾乎用盡全力抬起眼皮。

和葉霏霏相比，我確實看上去更加邋遢。

她慢慢向我走進，直到一個臉貼臉的距離。

“大媽，我勸你自己退出。”

“要不然以後，等陸昱然對你沒興趣了，踹了你，會更難看的。”

葉霏霏明晃晃地挑釁。

何必等以後呢，陸昱然現在已經對我沒興趣。

我實在是不想搭理她，側過身想要從一旁離開。

但葉霏霏很快攔住了我的去路。

“大媽，我可是給過你機會了。”

說著，她從桌子上端起一杯水。

我有些不明所以，一臉茫然地盯著她。

“其實，我不喜歡那些花裏胡哨的手段。”

“最有用的往往是最簡單的。”

她給我說的更懵了。

葉霏霏眼裏滿是自信。

下一秒，她就把滾燙的茶水倒在自己的身上。

強烈的灼燒感讓她瞬間倒在地上。

“姐姐，對不起，求你原諒我。”

我整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扶起她。

可剛彎下腰，陸昱然就闖了進來。

不由分說，他直接把我推到在地。

頭狠狠地撞到身後的櫃子上，鮮血順著後腦勺流到我的脖頸上。

“安然！你瘋了嗎？”

陸昱然攙著葉霏霏就往外走，絲毫沒注意到地板上的血滴。

“不是我做的，是葉霏霏自己倒在身上的。”

我的解釋並沒有攔住陸昱然的腳步。

“夠了！”

“你明天不用來了！給我老老實實待在家裏！”

06

葉霏霏贏了。

她簡單的方法徹底得到了陸昱然的心。

在醫院裏，陸昱然打了個電話，臭罵我一頓。

他一句都不聽我解釋。

我在家憋了好幾天，整天除了喝酒就是看手機。

看著公司的團建圖片，葉霏霏靠在陸昱然的肩膀上，笑得是那麼甜蜜。

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頹廢下去。

就算是結束，也要體麵的結束。

我立馬起身，給自己換了身衣服，化了妝，打車直奔公司。

一進去，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

但現在我沒空管這些。

直接奔著陸昱然的辦公室走去。

還沒開門，就聽見裏麵傳來兩人嬉笑的聲音。

“我這塊都留疤了，多難看啊，你不會嫌棄我吧。”

“怎麼會，你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兩人甜蜜的對話刺痛著我的耳膜。

我在門口停住了腳步，突然不敢闖進去了。

在我猶豫的時候，陸昱然再次開口。

“不過確實有些難看。”

“要不然，用安然的皮膚，給你補上？”

聽到我的名字，我突然心頭一顫。

“安然姐能同意嗎？”

“她不同意又能怎麼樣？我看她就是之前被寵慣了，不知道現在誰是她的天了。”

“這兩天我也想好了，等會找個理由給她約出來，把她腿弄斷，讓她以後乖乖的待在家裏，到時候植個皮膚有什麼難的。”

我捂住嘴巴，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

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辦公室裏傳出來兩人的喘息聲。

我還沒從陸昱然的話裏出來。

下一秒，我的手機就收到了陸昱然的消息。

“去三號街口等我，我有話跟你說。”

07

陸昱然大概是以為我會從家裏出發。

我在停車場等了好久，他才出現。

看見我的那一刻，陸昱然愣了一下，眼神裏多了幾分慌張。

“不是讓你在街口等我嗎？”

“街口？”

我無奈的笑了笑：“那個沒有監控的三號街口？”

“我為什麼要過去，等著你開車把我腿撞斷，然後這輩子都隻能坐著輪椅呆在家裏，任你擺布？”

“陸昱然，十年了，我怎麼到現在才發現你是這麼狠毒的人。”

估計是這些天哭得太多了，現在的我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我就死死地盯著陸昱然，看著眼前這個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男人。

他的呼吸都變重了，扶著額頭一臉無奈。

緊接著，陸昱然緩緩朝我走來，一把把我攬進他的懷裏。

用手不停撫摸著我的頭發。

“你要是能一直聽我的話，我怎麼會想這個辦法啊。”

“三番五次針對霏霏，難道不是看不起她這個鄉下人嗎？”

“安然，你說實話，十年了，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啊？看著我，是不是還是會想起我和野貓搶火腿腸的畫麵啊？”

陸昱然的手不斷地安撫著我，又好像是在安撫他自己，如同安撫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我明白，他在威脅我。

可我現在根本不在乎這些。

我一把推開了陸昱然，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太用力了，自己差點都沒站穩。

“陸昱然，就到這裏吧。”

“其實我挺後悔的，當時就不該可憐你。”

之前我總是在慶幸，能把陸昱然救下來，能讓這麼好的人陪在我身邊一天又一天。

現在看都是笑話。

我撇下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還沒走出停車場，身後就傳來了陸昱然的聲音。

“安然，你想怎麼鬧就怎麼鬧吧，反正到時候還得來求我！”

“你都跟你爺爺決裂了，你還有別的去處嗎？”

“安然！除了我，你什麼都沒有！”

聽到了爺爺，我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為了這個一個狗男人和真正愛自己的人鬧掰，真是太不值當了。

可就算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我也不可能回去了。

天南海北，就算是睡大馬路上。

我再也不想見陸昱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