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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情逝如煙



十七歲那年生辰,我如願嫁給了宣王。

可成婚當日,花轎被劫。

我被匪徒淩辱,拋在王府門口時滿身臟汙,衣衫不整。

欲自盡時,夫君把我緊緊抱在懷裏,力壓流言。

我靠著這份愛,勉強撐著苟活下去。

直到一日,我聽見他和下屬對話:

“王爺,那群山匪真的把夫人當成了孟二小姐,沒有起疑。現在已經盡數撤出京城,可需要把孟二小姐接回來?”

“不,再等等,我要確保絕對的安全,不能讓瑤瑤受到半點傷害。”

原來,所謂的救贖和愛全是假的。

1

我縮在角落裏,渾身發顫。

孟二小姐,孟瑤,我的庶妹。

因與宣王共同剿匪功勞頗大,得封縣主。

自我成婚前夕突然失蹤,原來竟是他把人藏了起來。

“是,夫人那裏...”

“每日摻在補藥裏的避子湯不能斷,她這樣的殘花敗柳不配生下我們王府的嫡子。”

季子謙的話語更加無情冷硬。

我捂起耳朵,企圖隔絕這把直刺心底的利刃。

恍惚間想起這幾個月喝的無數藥湯。

那時的季子謙是如何說的,他說:“好好喝藥,莫要鬧脾氣,養好身子才能早日為我生個可愛的孩兒。”

“是男是女都好,像婉婉最好!”

彼時他擁著我,眉眼間溢滿了柔情,待我小心翼翼得仿佛在嗬護稀世珍寶。

可現下他卻親口告訴我,日日喂我的藥是避子藥。

甚至這場我期盼數十年的婚事,都是一場陰謀,隻為護孟瑤周全。

我重重喘息著,感覺心臟肺腑都被擠壓得無地可容。

越喘息,越窒息。

眼前閃起走馬燈時,我竟有一絲的慶幸。

死了也好,死了幹淨。

“小姐!你醒醒啊小姐,別嚇奴婢!”

炮仗聲震碎夢境,我緩緩睜眼。

2

伺候我梳妝的西竹急得臉色慘白,“小姐這兩日常常陷入昏迷,怎麼叫也叫不醒,就讓奴婢去告知老爺夫人尋個大夫瞧瞧吧。”

我望著鏡子裏一身紅嫁衣的自己,“無妨,我就是太歡喜了,過段時日便好。”

老天給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讓我得以回到一切未開始前。

卻不肯讓我回到再早一點,到陛下賜婚前。

曾經,我以為季子謙去向陛下討要賜婚聖旨,用功名換取陛下封我為縣主。

是為我撐腰,是情深不負。

卻不想,這都是為了方便讓報複的山匪混淆。

到底重來一世,我必不會也不能坐以待斃。

“西竹,我讓父親找的人可安排妥當了?”

西竹為我蓋上蓋頭,“都安置好了,這幾個以一敵百的死侍偽裝成了抬轎的轎夫,隨我們的花轎一同去王府,餘下還有二十府衛,數十名丫鬟婆子。”

前世,季子謙為讓山匪能順利找到人發泄。

忽悠我說:“你的庶妹前段日子才失蹤,我們現下就大辦婚席,引人矚目,未免太過冷情。”

“成婚當日一切從簡,一頂花轎兩三仆從便可,嫁妝這些家夥事兒等你入了王府再抬進來也是一樣的。”

我聽了他的鬼話,才至被山匪擄走時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踏出府門,我隔著紅簾望向花轎後浩浩蕩蕩的一行人。

這一世,我依舊要同那幫山匪打打交道。

3

行進的轎子驟然急停。

接著叫罵,打鬥聲如約而至。

山匪並未因我帶的人多而退縮,相反他們對孟瑤的恨已經達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難怪季子謙讓孟瑤藏起來時還要為她尋個替死鬼。

我平穩地坐在轎子中,緊緊攥著手中的匕首。

半晌,周圍的打鬥聲漸漸平息。

“小姐別怕,沒事了!”

西竹掀開轎簾,“留了幾個活口正送去京兆府。”

“不,等等。”

我彎腰走出轎子,地上躺了不少山匪的屍首。

剩餘幾個被府衛用刀架著,見到我時猛地呸出一口唾沫:“小娘們,這次是你命大,我們的弟兄千千萬你等著,總有一日.....”

他們發出猙獰的淫笑。

前世我就感受到他們無邊的惡意,他們不想殺孟瑤,隻想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慘痛的記憶侵襲腦海,我摳破了手腕勉強維持冷靜。

得我示意,西竹上前對著領頭的人就是狠狠一腳。

“說,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劫尚書大人嫡女,陛下親封的嘉祥縣主,宣王的正妃?”

被踹的人猛地愣住,“嫡女?嘉祥縣主?”

他身邊的婁婁立刻接道:“什麼狗屁玩意縣主,老子們要找的就是你孟瑤,這次老子們栽了下次....”

西竹對上他又是一腳,“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位是孟家大小姐孟聽晚,不是你嘴裏的庶女孟瑤。”

看著眼前幾人表情逐漸懷疑和呆滯,我拉開西竹。

“早就聽聞你們這些山匪存心蓄意報複,我求了宣王早就把妹妹藏起來了,啟是你們想找便能找到的?”

轉身鑽進花轎,外頭突然一陣騷動。

西竹在轎子外低聲回稟:“依小姐的意思,故意留了個口,跑了一個。”

“叫人悄悄跟著,等他成功把消息透給他的同伴,再殺了。”

“是。”

喜慶嗩呐聲再度響起,一路敲敲打打重新啟程。

為了躲避腦海裏汙穢不堪的受辱片段,我下意識調動另一段回憶去掩蓋。

4

前世,季子謙發現了角落裏奄奄一息的我。

他慌得尋來了全城的大夫為我醫治,要他們不遺餘力救回我。

我醒後,他又害怕我透露出去一星半點的消息。

把我身邊的人全部秘密處死後軟禁、監管我。

最後我死在一個冬日,季子謙十裏紅妝迎孟瑤過門那天。

他們紅帳喜燭燃了三日不滅,我三日未進水米差點被餓死。

孟瑤來看望我時端著一盆豬食,她叫人壓住我卸了我的下巴往嘴裏硬灌。

“你這樣臟怎麼能近季哥哥的身,合該住在豬圈裏才合適。”

“好了別叫了,姐姐,妹妹知道你餓極了,快吃吧。”

“喲,這麼饞呀,直流口水。”

她像個瘋子一樣欣賞我的狼狽和垂死掙紮,“姐姐,你知道嗎,在你被山匪折磨的三個日夜裏,季哥哥都在陪我。”

“他一遍遍哄著我,說往後我都安全了。”

“姐姐,謝謝你,去死吧。”

最後我因來不及吞咽,阻塞氣道,窒息而死。

5

“小姐,咱們到了。”

“奇怪...怎不見王爺。”

吹吹打打的動靜一停,周圍靜得離奇。

我鬆開已經被掐得血肉模糊的手臂,深深呼出一口氣。

正欲掀開簾子走出去,寬厚的手掌伸到了眼前。

季子謙把我拉了出來。

溫熱的手心讓我有些晃神,他不是應該去找孟瑤了嗎?

規規矩矩地拜完天地,入洞房。

因著一切從簡,隻宴請了少數的賓客,季子謙回來時身上的酒味很淡。

他關上門,轉身便質問我:“你為什麼帶了那麼多人?我們不是說好——”

“夫君。”

我打斷他,“這是我第一次也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大婚,我不想那般簡陋。”

“況且路上遭遇山匪,要不是我帶的人,恐怕....”

我哭咽出聲,用帕子拭淚。

季子謙冷不丁地攥住我手腕,語氣凶狠:“這是那些人傷的?”

我不置可否,隻一味地哭泣。

他放軟了聲音,“好了,不哭了,都哭成小花貓咯。”

他讓人取來藥膏與我仔細擦拭,時不時輕聲呼氣緩解我的疼痛。

同時試探地說道:“我這幾日恐陪不了你,山匪出現得突然,我懷疑其中必定與之前六盤山的山匪有所勾結,得去協同京兆府的人一同查查。”

“今夜就要走。”

“這般著急嗎?”

我盯著他的眼睛,挽留道:“今日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這一走,府中人如何看我。”

“事出緊急,我也沒辦法。”

他起身摸了摸我的額頭,“婉婉乖,等我回來。”

利落地當著我麵收拾完衣物,便俯身要來親我。

我微微側身躲過,他無奈一笑。

捏捏我的臉頰,“不許生氣,都不可愛了。”

我低垂著頭不吭氣,他輕歎一聲出了門。

雖知道他是去尋孟瑤纏綿的,但此刻我心中已無甚傷懷。

甚至有些不用和季子謙同房的輕鬆感。

希望那群山匪能不負我所望,跟著他,尋到她。

6

一早,我便被劈裏啪啦的聲響吵醒。

“睡睡睡,還好意思睡!”

一盆冰涼的水,在這春日寒涼的早晨兜頭潑了我滿身。

我抬眼瞧去,是老王妃身邊得臉的程嬤嬤。

她拿著盆瞪著眼:“喲~王妃這麼瞧著老奴做什麼?這都日上三竿了還不起來同老夫人問安,你爹娘是怎麼教你的?”

“難怪連自己的男人都留不住,傳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我擦去臉上水珠,西竹帶著滿臉抓傷和掌痕從門口奔了過來。

一把抱住我。

她是自幼習武的丫頭,竟被人打成這樣。

“小姐,快把衣裳換了,小心著涼。”

我望著她,心中五味雜陳。

起身時窗外天色尚且微暗,也知曉如果到了請安的時辰西竹不可能不喚我。

我對上程嬤嬤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愣了愣,估摸著沒想到我敢同她動手。

她跟在老王妃身邊久了,有些貴婦人都要對她禮敬三分。

可奴才到底隻是個奴才。

“你敢打我?”

“我問你,現在幾時了?”

程嬤嬤一臉怒容,卻也難掩幾分心虛:“我看你是睡糊塗了,當然是卯時了。”

西竹駁道:“你胡說,現在不過寅時三刻!”

“我們王府就是這規矩,王妃若是不服大可去同老夫人鬧去。”

程嬤嬤冷哼一聲,帶著人撤了。

西竹替我抱不平:“他們就是欺負人!小..王妃,等王爺回來了奴婢定要好好去告一狀,為您出氣。”

我搖搖頭,止住她為我更衣的手。

“我自己來,桌上的匣子裏有傷藥,你去拿了擦擦。”

新婚第一日就給這般大的下馬威。

是該去會會我的這位好婆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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