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巫山不是雲



家庭聚會上，我誤戴了老公前妻的戒指。

七歲的繼子顧恒直接將我新做的美甲掰斷。

他一臉怒意地瞪著我：

“誰允許你動我母親的東西了？既然你沒有分寸，就要付出代價。”

“等我長大了，我會一定會立馬將你趕出我家！”

手指尖的皮肉外翻，痛感蔓延全身。

我看著這個我從小帶大的孩子，苦澀一笑。

“你放心，我早就準備離開了。”

1

顧恒聽到我這話明顯一愣，但依舊怒著眸子瞪我。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指尖的血跡，在我白色連衣裙上蜿蜒成長長的一道。

轉身向一臉高傲的顧母致歉，請求先去換件衣服。

可剛邁出一步，就被顧恒重新攔住。

“不準走！壞女人！你必須把母親的戒指還給我！”

說著他再次跳起來要去扯我的手指。

我輕輕地避開，卻還是被他抓住了手臂狠狠一咬。

鮮紅的血跡從他的嘴角流出。

見我疼得直抽氣，他才得意揚揚地鬆開口。

卻在觸及到我的傷口時眼中閃過異樣，不過片刻後就恢複了。

他再次開口，語氣憤憤的。

“我說了！這是我母親的東西，不是你這種臟女人可以碰的！還給我！”

我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疼得全身發抖，聽到聲音才將眼神轉向這個我含辛茹苦養了七年的孩子。

我摘下戒指，遞到了他麵前，語氣也不再溫柔。

“顧恒，你看清楚，這是我的戒指，你明明知道你母親不愛帶戒指，也知道這戒指是我設計出來的，你甚至還看過設計稿。”

顧恒小小的身軀一震，癟著嘴，耳根泛上被拆穿的紅。

他瞪著我，搶過我手中的戒指，當著我的麵狠狠掰斷。

然後趁著我還沒反應過來之時，趕緊鑽到了自己祖母的懷裏。

顧母看著這情形，卻直接不悅地嗬斥我。

“喬詩妍，注意好你自己的身份，你隻是恒兒的後媽，沒有資格教育他。”

這話一出，我便垂下眼眸。

是啊，我隻是顧恒的後媽。

他是姐姐的孩子，而我隻是一個沒有任何身份的假千金。

是因為姐姐難產而死，喬家為了能繼續和顧家結為姻親關係，才把當初被拋棄的我找來了。

說是為了要我還了他們的生恩。

我輕輕地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淡漠，仿佛我生來就是可以被他們踐踏的。

這次，我沒在像往常一樣抱著生氣的顧恒哄，也沒有再一一的向他人解釋自己。

而是直接離開了大廳，回了自己家。

2

我站在小小的兒童房門口看得出神。

傍晚，今日沒有出席的顧餘年回來了。

他一邊摘著手表一邊說。

“今天老宅的事我聽說了，顧恒還是個孩子，也是你做得不對，明知道他在乎他的母親還偏偏設計了一款和她很像的戒指。”

我自然地彎下腰替他換鞋，沉默著沒有回話。

他也向來都是認定是我的不對。

見我沒反應，顧餘年繼而說道：

“我不知道你在鬧什麼脾氣，就算是顧恒有不對的地方，難道不是你這個做媽媽的沒教育好嗎？”

我的動作在聽到這句後猛地一頓。

媽媽？原來他還當我是顧恒的媽媽，卻還是任由寧思思進門來帶壞顧恒。

寧思思是顧恒母親的閨蜜，經常以他小姨的名義過來看望他。

卻也經常會在他那裏說我的壞話。

幫顧餘年換好鞋後他徑直去了浴室。

等出來時就抱住了被窩裏的我，溫潤潮濕的呼吸聲埋在我的胸口。

“蔓蔓......”

往常即使他喊著姐姐的名字，我也會一如既往地忍受。

可今天我卻頭一次有了抗拒的意思。

我輕輕推開顧餘年的肩膀，他眸底閃過不悅。

“喬詩妍，你注意自己的身份，這是你必須履行的義務。”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聽到注意身份的話了。

一個是後媽的身份，一個是契約續弦的身份，卻沒有一個是我自己。

我坐起身，伸手捋了捋頭發。

“顧先生，我們談談。”

3

顧餘年一臉被打斷的煩躁，接著翻身躺到了一旁。

“我希望你不是為了什麼無聊地事打斷我。”

我輕輕嗯了一聲，整理好衣服，鄭重地對他說。

“沈先生，我翻看了我們當初簽署的合作契約，今年就是我們婚姻的最後一年了，我想，我該離開了。”

當初喬母找上我時，除了我不願意，愛姐姐喬蔓如命的顧餘年也同樣不願意。

但是迫於兩家的壓力，最終還是跟我結婚了，卻提前跟我簽下了契約。

起先我覺得這是對我的侮辱，可現在，我隻覺得慶幸。

顧餘年聽到這話後眉頭狠狠一皺，氣氛頓時下降了一個度。

他冷冷開口：

“喬詩妍，你一定要這麼斤斤計較嗎？我說了顧恒隻是一個孩子，他也不是故意這麼對你的。”

我沉默地看著還在滲血的指縫，沒有回話。

顧餘年也隨著我的視線看了過來，他微微啞然。

“這件事情，全是他不懂事，你要是覺得不開心了，我明天可以請這方麵的醫生過來給你看診。”

我依舊沉默，然後拉開了距離。

“顧先生，我說的是真的，並沒有在開玩笑。”

顧餘年卻不信，煩躁地站起身離開了房間。

“喬詩妍，我也的說的是真的，我會為你治療，所以，收起你的臭脾氣。”

我心底苦笑，為什麼他會覺得我的離開隻是鬧脾氣。

4

顧餘年出去後便是一夜未歸。

第二日，果然如他所說，他私立醫院的專業醫生都來了我家。

仿若隻要治好了手指上的傷口，其他的創傷就不再存在。

我覺得可笑，驅散了所有的醫生。

等我收拾好衣物從臥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樓道的地上洋洋灑灑的全是我最新畫好的設計稿。

每一張設計稿上麵都登然印著一個沾著汙臟泥水的鞋印。

設計稿的線條全部都被暈染開。

而站在稿件上方的顧恒一臉的得意。

“當初就是因為你，我母親才會受了那麼多苦，十七歲的時候才回到自己親生爸爸媽媽家！”

“壞女人，憑什麼你可以學會設計，我母親卻不行？都是你占據了她的資源！”

要是以前，顧昭敢隨便進入我的書房將我的東西搞亂，我是一定會嚴厲地批評他。

可是現在，我看著我為了給他準備生日禮物而辛辛苦苦設計出來的稿件被他這樣踐踏。

心底卻無波無瀾。

而他說的我占據喬蔓的資源這事，我起先也覺得是我虧欠了她。

所以等她一回來，我就主動把位置喬家千金的位置讓了出去。

但至於鑽戒的設計能力，這個我隻能說是天賦。

當初也是在我剛入學沒多久，喬家就硬塞了喬蔓跟我在一個老師手下。

但顯而易見，並無作用，她沒學一會兒就哭著喊著要回家。

我疲倦地移開視線，喊來了保姆打掃。

顧恒看我一臉的不在意，心底浮現出不安。

“你為什麼不生氣，這是你辛辛苦苦設計好的稿子啊，你為什麼不生氣？”

他怒視著我，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低頭看著他腳下的畫稿，原來他也知道我會生氣。

“顧恒，你腳下的那張原本是打算送給你的禮物。”

他聽到這句話，猛地抬開了腳，眼底閃過無措。

他試圖用手去抓，畫稿卻因為被浸濕，而一碰就碎。

這下，他便也放棄了，然後直接抬腳將所有的畫稿都碾了個粉碎。

“哼，誰稀罕你的禮物！你最好早點跟這個畫一樣，被掃地出門！”

5

我沒再解析顧恒話裏的意思，直接打車去了工作室。

將要離開，我還有很多東西需要處理。

可等我剛進入工作室大門的時候，就看到原本一片整潔的背景牆被人狠狠地用紅色的油漆寫著兩個大字：【抄襲】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工作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撞開。

霎時間湧進來一大群的記者。

“喬小姐你好，有人舉報說您最近設計的新款式是抄襲另一位鑽戒設計師寧思思的，請問是不是呢？”

“喬小姐，聽說就是你克死了寧思思的閨蜜喬蔓，還霸占了喬蔓的老公和兒子，請問是不是呢？”

“喬小姐，你是不是克死了喬蔓接著打算欺負她的閨蜜思思呢？”

“喬小姐，你為什麼要這麼惡毒？這麼賤呢？”

我聽著五花八門汙蔑和辱罵的詞語，一時間不知所措。

等我打開手機看到熱搜，才發現是有寧思思在我工作室公布最新鑽戒的樣貌以後。

自己用小號給大號點讚了一條五個月以前畫的初稿設計圖。

我點開圖片一看，分明就是我那張丟失的設計稿件，但為什麼會到了她手中？

也在這時，一輛勞斯萊斯停在了我工作室旁邊的餐廳門口。

從車裏下來的，正是被挽著顧餘年胳膊的寧思思，她的手中還牽著顧恒。

三個人親昵得宛如一家三口。

額間傳來疼痛，蛋液順著我的臉側滴落在地上。

幾步遠的寧思思和顧恒一臉戲謔地看著我，顧恒的手中還拿著另外一個雞蛋。

我讀懂了寧思思的口型，這份設計稿是顧餘年交給她的。

而一旁的顧餘年看到這一幕卻沒有絲毫的動容，隻是輕微的皺了下眉頭。

記者的討伐聲漸漸浩大，我覺得越來越窒息了。

最後他們進了餐廳，而我被遲遲趕來的保安救了出去。

6

我一臉疲倦地坐在沙發上，淚水不知何時流滿了全臉，混著已經幹涸的蛋液滑落在地板上。

原來顧餘年不是不會再愛別人，隻是那個人不是我；

顧恒也不是隻想著他的生母，隻是他隻要寧思思當他的繼母。

我這些年的情感和真心，終究是喂了狗。

我以為我不會哭的，可多年以來積累的委屈就好像在這一刻爆發。

我捂著臉，哭得泣不成聲。

哭到最後，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他人而哭，還是為了受限的自己所哭。

當我恢複好了情緒，就用力地將臉上的淚珠抹去，一步一步地走向樓梯，將自己的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箱拿了下來。

就在我打算離開的時候，顧餘年帶著寧思思和顧恒回來了。

他看著我的行動，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最後在我臨近出門的時候，才被顧餘年拽住了手腕。

“你去哪兒？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我淡淡地回應著，一點一點掰開了他的手指。

“我說了，我們契約到期了，我該離開了。”

“喬詩妍，你知道我最討厭作的人，你要是敢離開，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我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回應。

“好。”

卻沒想到，我剛出門，就被剛剛聽到消息趕來的喬母狠狠甩了一巴掌。

我的頭被打歪，嘴角流出鮮血。

可我曾經一直以為隻疼愛我的母親，現在卻惡狠狠地瞪著我。

“小賤蹄子！你要去哪！你忘了你來顧家是為了報我們喬家養你的恩情嗎？”

“你現在憑什麼說走就走！？要是你走了，我們家該怎麼辦，你知道我們過得有多苦嗎！？”

我看著這個全身穿金戴銀的富貴女人，媽媽二字卻全被失望所堵住。

“你從來隻說你苦，那我呢？我就不苦了嗎？哪怕是條狗養了十七年也會有感情了吧，為什麼你就從來不在乎我的感受？”

其實比起顧餘年父子對我的傷害，麵前這個女人才是傷我最深的人。

可喬母卻置若罔聞，依舊是氣憤地瞪著我：

“你不要跟我講這些，反正你就是沒有還完我們家對你的養育之恩！現在給我進去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