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六十大壽的前一天,我陪她燙完頭發回來的路上,遭遇了重大車禍。
許如倩得知此事後,撂下一切工作,花重金請來最好的醫療團隊替我們母子二人救治。
昏迷前,看著她跑前跑後,滿目焦急,心頭隻覺得娶妻如此,是我一生的幸事。
再睜眼時,天已黑透。
正當我掀開被子想下床時,卻聽到走廊外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
“許總,如果盡力醫治,您的婆婆是可以救活的,您為何要放棄呢?她可是您丈夫唯一的親人啊!”
“老家夥跟蹤我,又說明天生日宴要公布一件大事,我看她就是要當眾拆穿我跟林楓的事,死了才正好!”
“可您丈夫要是知道,該多難過啊。”
“隻要你我不說,誰會知道!我答應過林楓,這輩子隻給他一個人生孩子,以後老家夥不在了,就再也沒人催我和江知生孩子了!”
原來我引以為傲的婚姻竟是包著糖衣的毒藥。
想到媽媽拚死擋在方向盤前的場景,我緊緊握住了拳頭。
走廊裏的對話還在繼續,我慌忙拿出手機按下了錄音鍵。
許如倩說:“方醫生,聽說你正在研發給男人絕育的藥,正好沒有人可以試驗,不如給我試試吧!”
醫生震驚的拔高了嗓門。
“不是吧,許總,您這是要給江先生吃絕育藥?老太太已經沒了,您給他用了藥,以後江先生可就再也不會有直係血緣關係的親人了!”
“噓,你小聲點,我也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我答應過林楓,生完思許後不會再給江知生孩子的,他不吃藥,難道讓我絕麼?我可是還要再給思許生個妹妹的。”
醫生沒再說話,沉沉的歎了口氣。
“許總,別怪我沒提醒您,這個藥是特殊原料製成的,吃下肚就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許如倩輕鬆地應道:“我不會反悔的,當年是我賭氣嫁了江知,害林楓得了抑鬱症,現在知道他那麼愛我,我不能再負他一次。”
可能是看到醫生還在猶豫,許如倩又笑著說:“哎呀,放心吧,我以後會好好補償江知的,趕緊給我取藥去吧!”
很快,走廊裏響起了腳步離開的聲音,門把手也在被擰動。
我趕緊關掉手機躺進被窩裝睡,卻又聽到一陣鈴聲響起。
雖然隔著門,但寂靜的病房裏還是傳入令人汗毛倒立的聲音。
“許總,您交代的事兒我可都辦好了,貨車隻管朝著老太太那邊撞,您愛人沒受啥重傷哈!”
“咱這技術可不是吹得,嘿嘿嘿,剩下的尾款,您看是不是...”
“剩下的五十萬,我馬上打給你,你也要時刻管好自己的嘴,不然咱們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許如倩掛斷電話,又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想來是在給貨車司機轉款。
心痛到極致的時候是沒有眼淚可以流出的。
我死死咬住被子,整個人都在抖。
許如倩為了防止我媽在生日宴上說出她和林楓的奸情,竟買通貨車司機撞死了她。
那根本不是意外,是一場蓄意的謀殺!
我的媽媽,明明把許如倩當女兒一樣疼,從沒有大聲跟她說過話,她怎麼能這樣下狠手。
明天就是她六十歲的生日啊。
兩個月前,她就開始準備了,今天還喊我給她參謀,特意去燙染了新發型。
可惜,她永遠停留在了五十九歲的最後一天。
捂著刺痛不已的心口,我大口喘著粗氣。
門把再次轉動,我用被子擋住嘴巴,慌忙閉上了眼睛。
許如倩的氣息來到病床前,溫熱的手輕輕碰了碰我的額頭。
見我沒有反應,替我掖了掖被角後又再次出了門。
走廊裏是她跟林楓打視頻的歡喜笑聲。
我媽才剛死,她怎麼笑得出來...
也對,劊子手是沒有心的。
2
等許如倩心情頗好的再次進入病房時,我已經悠悠“轉醒”了。
“老婆,媽怎麼樣了?”
我主動發問,期望能在她臉上能看到愧疚和不安。
許如倩瞬間收起嘴角的笑意,轉做哀傷不已的神色。
“老公,媽...沒挺過去,已經沒了..”
“太平間太冷,我怕媽覺得太陰寒,已經替她聯係好了殯儀館和墓地。”
若不是才聽到真相,我差點要被她這發紅的眼眶和虛偽的哀痛騙過去。
終於可以大大方方的流淚了。
我抱著被子失聲痛哭。
為我的媽媽,也為我自己。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老天要這樣懲罰我們!
許如倩看我太傷心,主動上來抱著我,聲音一度哽咽。
“老公,人死不能複生,你以後還有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一定會讓媽在天上安心。”
正在這時,醫生走了進來。
他沒有說話,隻把三片白色的藥丸交給了許如倩。
剛剛還在痛苦的她,轉身便拿起水杯捧到我跟前。
“老公,我也跟你一樣難受,但身體才是本錢,這是防止腦震蕩的藥,你趕緊吃了吧。”
許如倩的臉上絲毫沒有心虛亦或是不忍。
她滿目柔情的看著我,眼底隻有濃濃的關懷...和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急迫。
我默默推開她的手,緩緩搖頭。
“我不想吃。”
她可以跟林楓生下林思許,還要再給他生個妹妹。
而我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
難道真的要斷送掉我做爸爸的資格才肯罷休嗎?
許如倩臉上的關懷有些鬆動,急迫的神色露出更多,但還是忍著溫聲勸我。
“媽已經去了,你要是再出事,我可該怎麼辦?”
“雖然你沒有重傷,但頭部還是受到了磕碰,不吃藥會引發後遺症的。”
說著,不管我願不願意,許如倩都堅持著把藥喂到了我嘴裏,並拿著水杯往我嘴裏灌水。
她灌的又急又猛,水順著嘴角流下。
匆匆咽下三顆藥,我心頭最後的期許和愛意也都全部消失。
等去看過媽媽最後一眼,我跟許如倩回到了病房,一直等她沒有防備的徹底睡著,我才拿起手機。
把錄音備份後,我又給遠在廣州的大學同學發了條消息。
“入股的事,我同意了,咱們三天後見。”
想了想,我又添了一句:“用你的關係,幫我查一下這個人。”
看著熟睡在另一張床上的許如倩,隻覺得無比陌生。
六年了,我不知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望著她床頭櫃上正在充電的手機,我悄悄拔了電源。
為了表示彼此的忠誠,我們從來不在手機上設防。
很多時候,她明明跟我在一起卻總是心不在焉,或者去趟衛生間都要半個小時,更別提經常出差見不到人。
其實過往種種都有跡可循,隻是我太相信她,從未起疑過。
現在拿著她的手機,我輸入林楓的生日,果然順利進入另一個係統。
3
一家三口的照片印在屏幕壁紙上,深深地刺痛了我的眼。
許如倩依偎在林楓的臂彎內,她懷裏抱著的孩子,正是剛出生時的林思許。
微信裏也隻有林楓和林思許以及名叫“love.love.love”的三人群。
翻著他們親密的對話和那些照片視頻,我的心變得更硬更冷。
六年前我娶了許如倩,一開始她對我還算是熱情。
九個月後隨著她出了趟差回來,一切就都變了。
她常常以累為由拒絕我碰她,如果真的要同房,她也總是要求我必須采用措施。
可那之前,我們明明說好要備孕的。
她說未來五年要把重心放在工作上,生孩子太耽誤事,我就沒有勉強她。
又過了半年,她突然說要去三亞總部培訓四個月。
想來那時候她已經懷了孕,說是去培訓,實則是去生林思許。
她一直很瘦,隻要衣著稍稍注意點,孕肚根本不明顯,況且她還時常刻意避開我回娘家。
嶽母也總是打著各種幌子幫著欺瞞,我又沒經驗,便沒有多懷疑。
現在看來,她不是不想生孩子。
她隻是不想跟我生孩子罷了。
對話框裏,許如倩有著數不盡的溫柔。
她會每天都給林思許和林楓發消息,問他們的飲食起居。
也會精心選出約會的地點,還會給孩子準備各種禮物和衣服。
這些噓寒問暖都是我不曾得到過的。
許如倩總是以忙為借口。
我隻要多說兩句,她就不耐煩的回我:“你一個男人怎麼那麼婆媽!”
我媽也總勸我,說專注事業的女人才是最難得的,要我不要給她拖後腿,還說她忙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小家。
慢慢的,我跟自己和解,去體諒許如倩口裏的忙碌和出差。
卻不想,我的信任和寬容,換來的是背叛和死亡。
第二日,許如倩繼續以忙為由離開了醫院,我自己打車去了殯儀館。
捧著骨灰盒回到家的時候,一切都還是我離開前的樣子。
媽媽的手機被撞得稀碎,我用電腦登錄她的雲盤。
翻著裏麵的照片,我想找到許如倩口中所說的“跟蹤”證據。
翻了許久,我才看到一張拍著第一人民醫院問診大樓的照片裏,有個背影跟許如倩很像的女人抱著孩子的照片。
隻此一張而已,其他照片都是某些地點還有媽媽好友的單人照,也有不少我跟許如倩的合照。
感覺到絲絲不對勁,我慌忙跑進媽媽的臥房,在她的床頭櫃裏發現了一個新買的日記本。
翻開首頁,裏麵夾著的是幾張不同時間看診的的病曆單。
“阿爾茲海默症”字眼迅速闖入我眼簾。
眼淚不知不覺的落在筆記本上,我竟不知,媽媽已經病了這麼久。
她在日記本上寫著各種密碼,還有零碎留言。
“腦子越來不清醒了,今天突然就忘了自己要去哪家醫院,還好我拍了照片。”
“倩倩叫許如倩,是我的兒媳婦,她總是很忙,今天難得不加班,我要給她包餃子,她喜歡芹菜豬肉餡的。”
“江知是我的兒子,他很孝順也很善良,現在我的病越來越控製不住啦,萬一哪天走丟了,豈不是更添麻煩,還是在生日宴上告訴大家吧。”
眼淚怎麼也擦不完。
許如倩口中所謂的“跟蹤”就是我媽怕忘了醫院的名字,所以趁著清醒的時候拍照記錄。
她根本就是無意拍到了一個模糊的背影而已啊。
還有我媽說的公布一件大事,也隻是想跟大家坦白病情。
我的媽媽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因為莫須有的猜疑而被撞死。
抱著日記本,我縮在床邊,嚎啕大哭了起來。
等到夜半時分,許如倩還沒有回來,隻有手機上發來不走心的一句解釋。
“江知,我今天加個班,明天一早我會準時去參加葬禮。”
熄滅手機後,我又鬼使神差般的點開了微博。
林楓的小號,果然發了幾張曖昧不已的照片。
許如倩沒有露臉,卻戴著我給她買的婚戒摟著林楓的脖子親吻,配文是:
“如姐就是這麼霸道,不僅隻給我生孩子,還要緊緊的抓著我不放。”
所以...
哪怕我媽今天火化。
哪怕我心痛難耐。
她也不肯留下一刻。
躺在媽媽的床上,我抱著她用過的抱枕,眼淚一滴接一滴的落下。
晨起後,我在打印機裏拿起淩晨打印的離婚協議,果決的簽上了“江知”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