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檢查部門調查結束那天,宋瑜帶我去見了她家的律師團。

"最近城建項目風波太大,你需要獨自麵對調查。"

她輕聲說,"我也是為了保護你。"

我毫不猶豫地簽下了離婚協議。

因為上一世,我固執地不肯離婚,結果不僅被免職查辦。

還被宋家推到風口浪尖,永遠失去了從政機會。

這一次重來,我選擇主動放手。

果然沒幾天,《城市日報》就刊登了指控我收受賄賂的報道。

那些言辭犀利的評論文章,全出自總編梁書成之手。

看著自己的聲譽分崩離析,我反而平靜。這一次,我不會再天真。

就在輿論最沸騰時,遠東集團的方璿向我拋出了橄欖枝。

1.

"離婚協議已經生效,七天後法院會正式判決。"

律師收起文件,意味深長地看了我們一眼就離開了。

宋瑜壓抑著眼中的如釋重負,對我說。

"這段時間先別對外宣布離婚的事,等梁書成那邊的輿論平息了再說。"

"等調查結束,我們就複婚。"

若不是上輩子親眼看她在記者會上指認我受賄。

我或許真會信了這個"暫時分開"的說辭。

她這番話無非是怕我去找她父親告狀,給梁書成惹麻煩罷了。

我扯出一個冷笑:"隨你安排。"

宋瑜總是這樣說得好聽。

但承諾歸承諾,沒過兩天,圈內就開始傳言我當年是靠著在她酒裏下藥。

才逼得宋家不得不同意這門婚事。

這些話跟上輩子她在發布會上的措辭如出一轍。

我心裏發苦,她還是用這種卑劣的借口來保護梁書成。

這些天她忙著陪梁書成應對媒體,根本沒回過家。我在書房等了一下午,她才回來。

看到我還在等她,她皺眉說:"離婚都簽了,你就別再這樣等我了。"

我沒理會她的冷言冷語,直接問:"最近圈子裏傳的那些下藥的謠言,是你放出去的吧?"

她躲閃著目光支支吾吾:"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傳言?"

看她這反應,我就知道是她做的。來之前,我還天真地期待她這次不會這樣對我。

畢竟離婚我都同意了,她總不該再往我身上潑這種臟水。

可她還是這麼做了,而且用的還是上輩子那套說辭——為了給梁書成解圍。

"宋瑜,我沒做過的事,不想背這種黑鍋。你最好去澄清這件事。"

我的語氣已經很克製,她卻突然發火。

"你沒看到梁書成現在的處境嗎?如果不是這個話題轉移了注意力,他早就被那些人盯死了!"

"況且當年的事難道不是真的嗎?!"

聽到她提起那晚的事,我的手不自覺地攥緊。那股憋屈讓我忍不住吼出來。

"那晚的事是真的,但下藥的人不是我!你這樣汙蔑我,讓圈子裏的人怎麼看我?!"

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過去的事我不想追究,是不是你下的藥你自己清楚。"

一瞬間,三年前的恥辱湧上心頭。

那時我們還隻是普通朋友,一次酒會後她被人下了藥。

那杯酒隻有我碰過,所有證據都指向我。

但她當時抱著我說:"沈默,我相信你。這事絕對不是你做的。"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扛,明天我就去找爸爸,我們結婚。"

她說會相信我,說絕不會讓我背黑鍋。可現在,她的承諾一句都沒有兌現。

麵對她冰冷的眼神,我那句"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終究沒問出口。

最後隻聽見她冷冰冰地下逐客令。

"這種小事別再來煩我了!這段時間你搬去酒店住吧!"

我終於在這場對峙中敗下陣來,踉蹌著離開了這個家。

2.

今天是李董事長的追悼會,政商兩界的人物都來送別。

曾經在各種場合與我並肩而立的宋瑜,此刻卻站在梁書成身邊。

她心疼地拉著他的手安慰道:

"別太傷心,有我在。"

梁書成眼眶泛紅,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靠在她肩上。

她輕輕拍著他的背,溫柔地說著安慰的話。

看著她對梁書成展現出的這份溫柔,我心裏一陣刺痛。

這樣的溫柔,已經很久沒有給過我了。

宋長河咳嗽了幾聲,提醒她注意場合。

她這才不情願地鬆開梁書成,麵無表情地站到我身邊。

圈內人看到她和我站在一起,都露出不滿的神色。甚至有人走到她身邊低聲說:

"宋小姐,沈默做的那些事我們都清楚了。"

"這種靠下作手段上位的人,根本不配進省裏的核心圈,應該直接打回基層才對。"

聽到別人這樣貶低我,宋瑜卻一言不發,仿佛這些話與她無關。

我冷冷地看著那人:"連事實真相都沒查清就在這詆毀他人,像你這種人才不配待在省級機關..."

話沒說完,宋瑜就冰冷地打斷我:"閉嘴。"

那人識趣地退下了,我壓著怒氣低聲問她:

"為什麼不替我解釋?難道為了維護梁書成,就該讓我背負這種罵名?"

她眼神冷漠得像在看陌生人:"不過是些閑言碎語,隨他們怎麼說。是你太計較了。"

我還想說什麼,這時周圍響起了對梁書成的議論聲。

"一個靠李董事長提拔的小編輯,現在李董事長走了,他憑什麼還能留在報社高位?"

宋瑜立刻衝過去,揪住說話那人的領子,聲音裏帶著寒意:

"梁書成也是你能議論的?隻要他想留在報社,我會給他最合適的位置。用不著你在這裏指手畫腳!"

她怒氣衝衝地推開那個連連道歉的人,對所有人宣布:

"梁書成是我多年好友,更是李董事長最信任的人。誰要是再敢說他的不是,別怪我不客氣!"

雖然早就知道她對我的誹謗不聞不問是因為不在乎我。

但看到她這樣維護梁書成,我還是感到一陣心酸。

梁書成輕輕說了句"我沒事",就紅著眼睛躲進她懷裏,哽咽著說:

"宋瑜,李董事長剛走,就有這麼多人看我不順眼。以後我在報社可怎麼辦..."

他的眼淚讓宋瑜心疼不已,她擦著他的淚水保證:

"不會的,我一定讓你坐上總編的位置。"

我不想再看這出戲,轉身要走,卻聽見宋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對沈默從來就沒有感情!嫁給他完全是因為他下藥逼婚!"

"今天我要當著大家的麵說清楚,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愛的一直是梁書成,這些年被沈默綁在身邊,隻能以朋友的身份照顧他。"

"從今以後,我會光明正大地嫁給他,讓他成為我真正的丈夫!"

這番話讓我想起三年前。

那時她剛說服父親同意我們結婚,拉著我去了城市最高的地標大廈。

她握著我的手,眼裏滿是柔情:

"沈默,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唯一的妻子。我們一起走完這一生,好不好?"

她的笑容那麼真誠,每個眼神都像是在訴說愛意。

那天我們相擁而立,聽著彼此的心跳,久久不願分開。

現場響起的祝福聲把我拉回現實。

我轉過身,不忍心看這場所謂的"幸福"。

淚水無聲地落下,我用盡全力才能邁步離開。

原來放手,竟需要這麼大的勇氣。

3.

追悼會結束後,宋瑜就把梁書成帶到了家裏。

他爽朗的笑聲從客廳傳來,每一聲都像針紮在我心上。

離婚生效前兩天,梁書成來到我住的客房。

他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得意神色,嘲諷地說:

"沈默,這間客房住得還習慣嗎?"

我平靜地看著他:"讓宋瑜到處散播我下藥逼婚的謠言,是你在背後出的主意吧。"

上輩子我就覺得奇怪,以宋瑜的性格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抹黑我。

直到被免職那天,看到梁書成嘴角的冷笑,我才明白。

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操控。

他揚起眉毛,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是又怎樣?沈默,憑什麼你能這麼順風順水?"

"憑什麼你能從基層直升省廳,還能娶到宋家大小姐?"

"我就是要把你擁有的一切都搶過來!前幾天追悼會上,看你那副可憐樣真是痛快。"

從政壇起步時,我和梁書成就是死對頭。

我平步青雲後,他也攀上了李董事長這棵大樹。

隻是一直沒能坐上總編的位置,這些年對我的怨恨越積越深。

我無視他眼中的挑釁:"能被搶走的東西,本就不屬於我。梁書成,那是我讓給你的。"

他眯起眼睛冷笑:"讓?沈默,你到現在還沒看清自己的處境?"

"那我就讓你好好體會一下被踩在腳下的滋味!"

他摔門而去,沒多久就和宋瑜一起回來了。

宋瑜冷冷地瞪著我:

"沈默,你不過是個靠我家提拔的小科員。"

"現在竟敢讓梁書成滾出報社?給他道歉!"

梁書成眼圈發紅,假意勸阻:

"算了,他可能不是故意的..."

又是這套把戲,裝出一副委屈樣子讓宋瑜替他出頭。

多少次,就是因為他的眼淚,讓宋瑜對我的不滿越來越深。

這種老套路,宋瑜卻總是輕易相信。

她護著梁書成,安撫幾句後對我厲聲道:

"還不道歉?沈默,別逼我!"

我冷漠地回視。

"我做錯什麼了?就因為梁書成一麵之詞,就要給我定罪?宋瑜,我不認!"

她臉色陰沉:"你到底道不道歉?"

"我沒錯。"

辦公室裏隻剩下她攥緊拳頭的聲音。

她突然笑了:"好啊,那我就讓人去查你這些年經手的所有項目。我看看還有哪個單位敢用你!"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當真要這樣?"

她拿出手機,調出幾張照片。

我主導的幾個重點項目文件被人翻得亂七八糟,顯然已經被徹查過。

被查封的項目讓我心如刀絞。

當年我剛參加工作,資曆淺薄,是宋瑜幫我爭取到這些項目,為我鋪路搭橋。

而現在,一夜之間全成了別人的把柄。

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扯出一絲苦笑:"對不起。"

宋瑜緊握著梁書成的手,冷哼道:

"要是你識相點,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沈默,這都是你自找的。"

梁書成得意地笑著,挽著她的手回了客廳。

我頹然坐下,不斷告訴自己。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明天就結束了。

最後一天,我和宋瑜去民政局辦完手續。

一路上我一言不發,也許是我的沉默讓她有些不安,到家後她歉疚地說:

"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來找我。昨天的事我是衝動了..."

我沒理會她,轉身朝車庫走去。

宋瑜追上來,焦急地喊:

"沈默!你要幹什麼?快回來!"

我閉上眼,毫不猶豫地發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