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遠暴怒的聲音炸響在耳邊,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掌擊飛。
後背重重撞在石牆上,本就殘破的魂體幾乎要散開。
她滑落在地,咳出一口黑血。
“公主……” 綺蘿哭哭啼啼地跟在後麵,伸出被灼傷的手,“你就這麼恨我嗎?在嫁衣中渡了陽氣,非要置我於死地?”
孟卿卿抬頭,看見綺蘿手腕上猙獰的灼痕。
她隻覺疲憊,知曉這又是一場陷害。
可她已經不欲解釋。
因為謝昭遠是不會信她的。
早在上一世他們成婚那夜起,他就沒有對她有過一絲信任。
或許是有綺蘿的求情,這次謝昭遠沒有再對孟卿卿動殺機。
而是直接把她丟去陽間,讓她被陽氣折磨三天。
第一日,烈日灼燒著她的魂魄。
孟卿卿蜷縮在牆角,皮膚像蠟一樣融化。
第二日,她的眼睛被陽光刺瞎,耳邊隻剩下自己淒厲的慘叫。
魂魄開始透明,像一張被火燒穿的紙。
第三日,孟卿卿已經察覺不到痛了,她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曾經無比疼愛她的父皇母後,還有皇兄。
他們一如在人間的模樣,眼含笑意和愛意地望著她。
“卿卿,跟我們走吧。”
“好……”
孟卿卿乖乖點頭,伸出手就要去拉他們。
可還沒等她握緊,下一刻,一道熟悉的聲音落在她的耳畔。
“孟卿卿!”
眨眼間,孟卿卿又被謝昭遠拉回了地府。
看著眼前麵若寒霜的男人,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謝昭遠冷冷看著她,給她下了最後的警告。
“阿蘿心善不與你計較,還讓你明日參加我與她的大婚,記住,明日過後,她便是這地府的女主人,唯一的王後,若你再敢傷她,你知道後果!”
孟卿卿望著他暴怒的眼睛,竟不由得笑了笑,隨後微微俯身,拜地。
“諾。”
他盡可放心。
明日,是他們的大婚。
亦是她投胎之日。
往後世間再無孟卿卿,她,又如何傷她啊?
翌日,閻王大婚。
地府從未如此熱鬧過。
忘川兩岸掛滿紅綢,奈何橋頭飄著喜幡。
鬼差們在殿外排成長龍,判官們難得換上了嶄新的官袍,都在等著給閻王王後送上新婚賀禮。
孟卿卿站在送禮的人群中,目光無神地看著遠方。
“下一位獻禮者!”
隨著鬼差的唱喝,她緩步上前。
殿內,謝昭遠一襲玄色喜服端坐主位,綺蘿鳳冠霞帔依偎在他身側,紅蓋頭下傳來羞怯的輕笑。
“賀禮。” 她輕聲說,將一冊泛著幽光的竹簡放在禮案上。
“這是……” 禮官翻開竹簡突然噤聲,驚恐地看向孟卿卿。
她輕輕搖頭,用口型說了句 “待我走後再呈”。
禮官猶豫片刻,終究將竹簡悄悄塞進了堆積如山的賀禮最底層。
那是記載著所有真相的生死簿,但她知道,現在還不是揭曉的時候。
轉身時,她聽見綺蘿嬌滴滴的聲音:“阿遠,公主送的什麼呀?我好好奇,等會一定要最先看。”
“她能送什麼,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罷了。” 謝昭遠冷漠的回應像刀子一樣紮進她心裏。
孟卿卿腳步微頓,嘴角卻揚起釋然的弧度。
沒關係,今日,明日,或是後日,總有一天他會看到那份禮物。
好在那時她早已輪回轉世,再不用看他震怒或悔恨的表情。
忘川河邊。
孟卿卿站在輪回井邊,看著深不見底的井口。
“真的想好了?” 孟婆遞給她一碗冒著熱氣的湯。
她接過碗,看著湯裏自己的倒影——
曾經那個驕傲的公主,現在隻剩下一縷殘破的魂魄。
遠處傳來熱鬧的喜樂聲,謝昭遠現在一定穿著大紅喜服,和綺蘿拜堂成親罷。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三百年前那個為他剜心取血的傻子,終於要徹底消失了。
“謝昭遠。” 她對著虛空輕聲說,像是要把這個名字嚼碎了咽下去,“自此你與我,天上人間,永世不見。”
她仰起頭,將那碗湯一飲而盡。
湯碗見底的瞬間,她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入輪回井。
井中金光大作,將她的魂魄徹底吞沒,而後散做點點星光,飄向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