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就走,媽媽雷厲風行地賣掉了家裏的一切之前的東西,幾個下蛋的母雞也忍痛送給了舅媽。
她把家裏剩下的五顆雞蛋全醃了,告訴我們一人一顆,最後一顆要留給爸爸。
粗曠地老媽羞澀地笑著說:“你爹最愛吃我醃的鹹雞蛋。”
媽媽先托人給爸爸寄了信,隨後就帶著我們出發了。
我們一家四口擠在了綠皮火車的小角落裏,妹妹們滿臉期待地看著窗外閃過的風景。
我卻心事重重,爸爸的印象在我腦海裏已然模糊。
他現在會是個怎樣的人?
一路上啃著幹饃饃頭找到了爸爸家裏,媽媽卻在那棟漂亮的紅磚房小樓麵前停住了。
她把地址看了又看,一把塞給我:“大妞,你認得字,看看是不是這兒?”
我再三比對了門牌號,點點頭:“媽,就是這兒。”
我放下手裏的包袱,上前敲門,剛敲了一下,門就開了。
一個很漂亮時髦的女人站在門後,皺眉問道:“哪來的鄉下丫頭,你找誰啊?”
“找我爹。”
女人眼睛繞了我們一圈就要關門:“你們找錯地方了,這兒沒你爹!”
我眼疾手快地擋住門,手指卻被夾在門縫裏。
我強忍著疼痛說道:“我爹叫薑安樹,這兒就是我爹的家。”
女人急了,拚命拉著門說不認識,我的手指被夾得巨疼。
我媽上來,一腳踹開了那扇木門,女人也跟著被撞飛了出去。
屋裏傳來一個男聲:“怎麼回事?”
“文娟?文娟你沒事吧?”
帶著眼鏡,穿著白襯衫的瘦高個子衝了出來,剛要斥責媽媽,卻猛地愣住了。
“桃花?你、你怎麼來了?”
媽媽看著他,眼眶都濕了,她剛想抱抱爸爸,就被女人的痛呼聲打斷了。
“安樹哥,我、我肚子疼,你快來看看。”
爸爸下意識去攙扶嬸嬸,她卻往爸爸肩膀上一靠。
“安樹哥,這個女人是誰啊?這麼粗蠻,跟那些鄉下人一樣。”
爸爸臉色尷尬地介紹說:“這是我媳婦,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桃花,你快點向弟妹道個歉。”
我擋住局促的媽媽,伸出夾紅的手指:“爹,是嬸嬸先夾我的,我的手好疼啊!”
說著,我擠出兩滴眼淚:“嬸嬸,你剛才不是還說不認識我爹嗎?”
爸爸這才看見我,忙摸了摸我的腦袋:“你是萱萱吧,都長這麼大了。”
說罷,他皺了皺眉拉著我的手:“文娟,你看把孩子手夾的。”
嬸嬸撇了撇嘴,委屈道:“怪我幹嘛,我哪兒認識她們啊,誰知道是不是亂攀親戚來的。”
話音剛落,門就被人推開了,斜挎著背包的姐弟倆闖了進來。
小姑娘和我一樣大,一進門就大叫道:“爸,你今天怎麼不去接我們!”
爸爸小心地看了我們一眼,給她取下背包:“小霞,這是你堂姐萱萱,這是…”
媽媽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可是爸爸卻咽下了後半句話。
薑霞一臉嫌棄地打量了我們一遍:“爸,我們什麼時候多了好幾個窮親戚啊?”
我看見她就氣得要命,大聲質問道:“你叫誰爸呢?這是我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