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燈光打在李家興的臉上。
他從睡夢中驚醒,雙眼被晃的有些疼,下意識地用手遮擋。
“很好,沒死。”
耳邊傳來一個清冷悅耳的女聲。
“媽的,誰啊?”
沒人回答他,窗簾被拉開。晌午的陽光照射進來,屋子裏塵土飛揚,彌漫著煙酒發酵的臭氣。
“老婆?”
李家興瞧見那個令自己魂牽夢繞的背影,一時間有些恍惚。
“糾正一下,是前妻。”
紅色皮夾克的長腿美女,拉了張椅子坐下,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冷,“聽說你這段時間過得不怎麼樣,別誤會,多多有些想你,我拗不過她,所以替她過來看看。”
“你,你沒死......”
李家興的聲音有些顫抖,情緒有些失控。
“這麼盼望我死?沒記錯的話,離婚是你先提出來的,我隨口答應而已。還是說,你在我家受了氣,恨屋及烏,不想見我?”
“這,這不對啊......我在做夢?”
李家興用力撓了撓頭。
記憶中,老婆和自己離婚之後,兩年後再婚,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闊少。十二年後,自己奮發圖強,成為身價千萬的商業新秀。
那個時候,他再想追回老婆和女兒,可惜已經晚了。老婆沈青禾病死,女兒從今往後再也沒聯絡過自己,形同陌路。
這是自己畢生的遺憾。
李家興環視一圈,視線定格在了床頭櫃上的那本日曆,他怔住了。
上麵的日期是2023年,11月19日。
“十二年前!!”
“什麼十二年前,我看你是酒還沒醒!”
沈青禾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並沒有留意日曆,看向了旁邊擺放著的相框,那是一張全家福。
一男一女,加上一個包包頭小女孩,三人都在咧嘴傻笑。
“一切都過去了,還留著幹什麼?礙眼!”
她說著就要去砸,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起身丟下一張銀行卡,譏諷道:“裏麵有二十萬,夠你輸把大的了。”
李家興也顧不上隻穿一條褲衩,跳下床,追了過去,“這,這,我不能要。”
“嫌少?”
“不,不,老婆。我改過自新,再也不賭了。而且我能賺錢!”
“你能賺錢?兩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你太單純,不是做生意的料,結果呢?房子,連帶著你爸媽的棺材板都賠進去了。”
沈青禾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前夫,“看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吃了上頓沒下頓!”
李家興沉默。
他很慚愧。
他是個農村娃,自尊心強,愛麵子,做事瞻前顧後。沈青禾不同,豪門大小姐,性格火辣直率,敢愛敢恨。
兩人因為考了同一所大學而結緣。
沒人想到,當初竟然是沈青禾跑來男生宿舍,大聲說喜歡李家興。更沒有想到,這兩個性格截然不同的人,竟然能喜結良緣,結婚生子。
天真的李家興,以為自己能夠就這麼幸福下去。可沈家卻打心眼兒裏瞧不上自己,背地裏給了一個軟飯男的稱號。
這種處境之下,他急於自我證明,一敗塗地之後,愈發自殘形愧,主動提出了離婚,整日借酒消愁,染上了賭癮。
“老婆,我真的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而且我真的能賺錢,你等我,等我這邊有了起色,咱們一家三口重新開始!這錢,我不要!”
李家興目光堅定,把銀行卡塞回妻子手中。
這種堅定的眼神,丈夫跟自己求婚的時候,承諾白首相依,不離不棄的時候也有過。可他食言了。為了他受傷的麵子,拋妻棄子。
沈青禾恍惚了幾秒,臉色重新變得冷淡,“找個班上吧,別再好高騖遠了。還有,我沈青禾不是路邊的大白菜,你想退就退,想買就買!”
門被重重帶上,天花板震地吱吱作響。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李家興苦笑自嘲,內心倒是充滿了鬥誌,既然重活一世,那就要把失去的都拿回來!
這一年,他二十八歲。
想入非非二十五年,麵對現實三年。
李家興摩挲著全家福,自言自語。
“差點忘了,這是十二年前。眼下不僅欠了兩個月的房租,外債都有好幾萬。得先想辦法搞錢!”
搞錢不難。
難的是搞關係,搞人脈。這個時候的李家興,臭魚爛蝦,什麼人都不認識。
不過......
他眼睛亮了幾分。自己可是重生者。不說事無巨細,至少稍微大點的事件,自己這個過來人記得清清楚楚。
李家興放下相框,走到窗邊。
窗外,東南方向,一棟高高聳立的建築,鶴立雞群。
那是本市的龍頭房產,前程地產。
近幾年,地產行業不景氣,省裏邊前前後後給出了一些救市政策。其中就有針對前程地產的。這個消息,近幾天應該就會傳下來。
自己得抓緊時間,跟前程地產的老總,呂前程見一麵。利用信息差,賺取人生的第一桶金!
李家興瞥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留著長發,胡子拉碴,不由得皺了皺眉。
得好好捯飭一下,理個發什麼的,要不然,連前程地產的大門,都進不去。
可問題是......
他已經身無分文了。
“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
來要債的?
李家興沒有知聲。
“興哥,開門啊。是我。”門口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響起。
賭友來了。
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正愁沒錢,有緣人就出現了。
李家興打開房門。
門口站著一個二十五六的青年,他梳著大背頭,穿的流裏流氣。張曉陽。無業遊民一個。家裏開了個棋牌室,當初就是這孫子拉自己入賭的,還夥同其餘人設局,來來回回詐了自己七八萬。
“怎麼不出門啊,也不找哥們幾個玩了。”
“我這不是剛忙完嘛。”
李家興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來找我,我正打算去找你呢。兄弟們呢?”
張曉陽微微一愣,覺得這個冤大頭有點不一樣了,具體又說不上來哪兒不一樣。
他低頭看表,“哥們幾個都等著你呢。走走走,到飯點了。咱們先去吃飯,我請客。吃飽喝足,下午再好好樂一樂。”
“行,沒問題。”
李家興一如既往爽快答應,換了身衣服出門。
張曉陽跟在後麵,心裏冷笑。
腦殘,請你吃頓飯,下午這錢,你還不得十倍,百倍的返還回來。至於他有沒有錢,就不是自己操心的了。
街邊小飯館內,人聲鼎沸。
一個小桌子前,坐了五六個人。眾人瞧見李家興,紛紛笑逐顏開,打起招呼,“興哥來了。”
以前李家興很吃這一套。自從生意失敗,麵對的都是白眼。
這幫兄弟卻個個都願意奉承他。每每奉承,自己就覺得倍兒有麵子。回首往事,隻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
李家興朝眾人點頭,坐在留給他的空位上,什麼都沒說,悶頭吃飯。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點燃一根煙,笑眯眯地問道:“曉陽,是兄弟麼?”
張曉陽一揮手,豪爽地說道:“興哥這叫什麼話,當然是兄弟。有什麼事兒,你隻管說話。兄弟都給你擺平!”
“大夥兒聽聽,這兄弟沒白交。我找你借點錢。”
張曉陽愣了愣。這語氣,這調調,還是李家興麼?
他還沒來得及拒絕,李家興又追問道:“是兄弟麼?”
“是兄弟啊!”
“是兄弟,就借個十萬塊錢。”
李家興親昵地摟過張曉陽的肩膀,“什麼叫兄弟,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是這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