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頭上還留著她的發絲的餘香,我卻心如刀絞。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沈佳月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蕭老爺子的戰友在二十年前離世,整個沈家獨留下孤女沈佳月。
為了履行在兄弟墓前立下的承諾,爺爺讓我在二十二歲那年娶了沈佳月為妻。
婚後,我們相處得十分和睦。
人人都說裴家小兩口恩愛非常,可他們不知道,我們各自心有所屬。
沈佳月心愛著自己的表侄林浩,礙於血緣,有情人難成眷屬。
而我的心上人江若芙,則死在了成年的第一個夏天。
世上最大的痛莫過於生者難以相見,死者再難相見。
婚禮當晚,我們便各自坦白。
我們約定這場荒謬的婚禮隻持續十年,十年間隻有彼此,十年後各奔東西。
如今,期限已到。
浴室的水聲突然停止,我趕忙將離婚協議書放回原處。
沈佳月一臉焦急地從浴室出來,連睡衣都來不及換,披了件外套便要出門。
我下意識扯住她的衣擺:
“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裏?”
她腳步一滯,一貫疏離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不耐:
“阿浩喝多了胃痛,我要去給他送藥。”
“你先睡吧,今晚不用等我了。”
窗外,天黑得一眼望不到盡頭。
“外麵風雪很大,你一個人不太安全。”
沉默半晌,她掙開我的手:
“謝謝你的擔心,但阿浩還在等我。”
說完,便急匆匆地甩門離開。
汽車的轟鳴聲與雪夜格格不入,直到最後一絲燈光被大雪湮沒,我也躺回了床上。
是該結束了。
打開手機,我訂了一張去港城的票。
那裏還有一隻金絲雀在等著我回家。
曾經,朋友在宴會上看到了一個被人強行灌酒的女孩。
她穿著洗到發白的工作服,被一群壯漢圍在中間,明明害怕到渾身顫抖,卻依舊梗著脖子不肯服軟。
望著照片上那張與江若芙如出一轍的臉,我心動了,那天便下定決心要一直留她在身邊。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我便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白芷性格爽快,談判的過程很順利,她圖我的錢,我圖她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她還有個在醫院靠透析維持性命的哥哥。
所以我答應了她留在港城的要求。
起初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和沈佳月提及這件事,但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離婚後離開這裏,反正港城也有裴家的事業,能和像極了江若芙的人共度餘生,我覺得也挺不錯的。
早上,我是被一陣巨大的砸門聲吵醒的。
林浩拎著一把小錘,臉上掛著那幅與他年齡不相符合的玩世不恭。
而他的唇角,還殘留著一抹口紅印。
我認得出來,這是沈佳月最喜歡的顏色。
他牽著沈佳月的手,語氣中滿是挑釁:
“昨天晚上真冷啊,你睡得好嗎?反正我抱著月月睡得很不錯。”
沈佳月的身子一僵,有些心虛的瞥了我一眼。
他們之間的事我心裏門清,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沈佳月剛想張口解釋,我卻先出聲打斷:
“我睡得也很好。”
說完,沈佳月猛地抬頭看向我,眼中的情緒紛雜。
不願再與他們多說,我轉身去到樓下。
見我不甚在意,林浩在我離開的下一秒便直接攬住沈佳月吻了起來。
唇齒廝磨的聲音在耳後響起,我卻連回頭都懶得。
客廳內堆滿了林浩的私人物品,
沈佳月微微喘著氣,跑來我身邊解釋:
“阿浩總是胃疼,讓他一人住我不太放心,所以...”
我眼都沒抬,掠過她的身側,徑直坐在餐桌邊:
“可以,歡迎。”
沈佳月抿了抿唇,看向我目光中帶著些許試探:
“你...生氣了嗎?”
我擺了擺手,一臉淡然:
“這有什麼生氣的,他住在這離你更近,你也開心不是嗎。”
沈佳月麵色有些失落,嘴唇張張合合,到底沒再說什麼。
我沒心思在這裏看他們演這種深情大戲,拿起車鑰匙便要往出走。
“裴鈺,你要去哪裏?”
看了看牆上的時鐘,我有些不耐煩道:
“下午兩點是阮寧的鋼琴演奏會,你連這個都忘了嗎?”
阮氏是裴家重要的合作夥伴,沈佳月也心知肚明,可眼下這個節骨眼連這麼重要的事都忘了。我的語氣算不上和善,她的眼眶頓時有些泛紅,連帶著看我的目光都染上了些許委屈。
“我和你一起去!”
我斂下眸,沒有回答。
確實,參加這種社交活動如果不是二人共同出席,到時候事情傳到老爺子那邊,免不了又多生事端。
我開車,沈佳月卻帶著林浩坐到了後排。
林浩身上的古龍水味道十分刺鼻,我稍微開了些窗,他卻突然猛咳起來。
沈佳月慌忙為他拍背順氣,轉頭對著我指責道:
“裴鈺,你不知道阿浩還在生病嗎?這個季節開窗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快點關上!”
後視鏡中,她眼裏的心疼不是偽裝的。
我苦澀一笑,又將車窗關上。
宴會廳內,賓客已各自入席。
沈佳月鬆開林浩的手,轉而挽上我的手臂。
一曲結束,我們受邀來到阮家後宅。
阮寧看著我,笑得一臉燦爛:
“元大哥,我剛才彈得怎麼樣!”
我輕揉她的頭發,笑著誇讚:
“很棒!”
“爸爸說,元大哥和月嫂嫂也很會彈琴,我想聽!”
沈佳月笑著應下,率先坐在鋼琴前,林浩卻搶先我一步坐在他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