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巷最下等的窯子裏,妓女沈夢憐剛應付完今天的第八位恩客——一個渾身長滿褥瘡的七旬老頭。
這人最近來得勤,沈夢憐被感染了。
她拖著殘破的身軀伏到窗沿上,也不管身上縱橫交錯的鞭痕,和潰爛到開始流黃水的膿瘡,一派悠閑地哼著小調。
“多情呦,因甚相辜負,輕拆輕離哦,欲向誰分訴......”
“唱唱唱!整天要死要活地唱這倒黴曲子,我的生意就是被你這晦氣的小婊子唱沒的!”老鴇提著鞭子踹門進來,對著沈夢憐就是一通打。
那鞭子是蘸了鹽水的,往皮肉裏刺的時候,當真是鑽心的疼。
但沈夢憐沒有躲,甚至連聲音都沒有發,她攀著窗沿,一雙灰敗的眼睛死死盯著正往這條街上走來的迎親隊。
娶親的是章朝最年輕的大將軍,聞煜。
“媽媽,你知道嗎?原本坐在那轎子裏的新娘,應當是我才對。”
沈夢憐突然笑了起來。
“放你娘的狗屁!”老鴇一口唾沫啐到沈夢憐臉上,“呸!你個萬人騎的破爛貨,當初要不是老娘把你從亂葬崗拖回來,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個下賤玩意兒,還敢肖想聞將軍!”
鞭子抽得一下比一下重。
沈夢憐的笑也一聲比一聲癲狂。
“新娘應該是我才對!”
“新娘應該是我才對!”
“哈哈哈,新娘應該是我才對啊!”
就在老鴇以為沈夢憐徹底瘋了,準備讓人把她抬出去的時候,她忽然神情一頓,緊接著就翻身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死人啦!”
尖叫四起,大街上也亂成一團。
沈夢憐最後閉上眼之前,看見的是聞煜憤怒的眼,和血流成河的臉。
可惜了,沒能砸死這個辜負她萬般深情,逼她淪為娼婦,應當千刀萬剮下地獄的畜生。
天是黑的,有狂風在呼嘯。
沈夢憐感覺自己在晃,耳邊有無數嘈雜的聲音,吵得她腦仁疼。
閻羅殿到底擠了多少小鬼?
怎麼這麼煩!
她睜開眼,想瞧瞧閻王到底長什麼樣,卻看見一張熟悉到骨子裏的臉!
“既然醒了,就趕緊給我起來,別以為裝暈能逃過責罰。”
聞煜踢了沈夢憐一腳,眼裏全是嫌惡。
立刻有人上前反架住沈夢憐的雙臂,把她按到地上。
“聞煜?你真的是聞煜?你怎麼會在這裏?我不是死了嗎?我明明已經死了啊......”
沈夢憐完全蒙了。
她甚至還記得從三樓跳下去摔碎骨肉的痛,怎麼現在還好好地活著呢?
“大膽!竟然敢直呼將軍的名諱,來人,掌嘴!”
說話的是聞煜新娶的側夫人,柳如歡。
這人是半年前進門的,瞧沈夢憐的第一眼便滿是恨意,後麵仗著自己是府裏唯一的夫人,沒少拿勢折磨沈夢憐。
大丫鬟桃兒擼起袖子,對著沈夢憐的臉左右開弓。
啪!啪!啪!
響亮的巴掌聲一下下震著沈夢憐的耳膜,灼熱的痛深入骨肉,將她混沌的腦子一寸寸抽得清明。
沈夢憐倏爾笑了起來。
“我這應該是,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