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國一年回來,養女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這都是因為你在國外忙於工作,沒時間陪伴孩子!”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連送來的孩子都養不好!”
所有人都把矛頭對準我。無盡的痛苦中,唯有丈夫安慰我不要自責,與我一起承擔。
直到我看見他與白月光逼著養女畫畫,畫錯了,就讓她將女兒的手腕直接折斷。
“隻有這樣,她才會多像小宜一點。”
小宜,原來是他與白月光生下的,極具繪畫天賦卻早早夭折的孩子。
我看著他深情緬懷的臉,最終撥通了電話:
“師兄,那種精神藥物的實驗品,我已經找到了。”
1
幹淨明亮的病房裏,我望著眼前那個小小的身影,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年紀這麼小就進來,真是可憐。”
門外別的病患家屬路過,感歎了一句。
“是啊,媽媽隻想著工作,一年都說不上幾句話,小孩本來就有點......”
一名護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嘀咕道:
“這就叫有因必有果啊!”
耳邊的議論不止,而我已經聽這些話聽了一個月了。
出國從事藥物研究的這一整年,我忙於工作,回來後,就收到了昕昕被送進精神病院的噩耗。
我沒有生育能力,她是我與丈夫沈敬的養女。
我們對她視如己出,哪怕她本身大腦發育比同齡人要遲緩一些,也從未嫌棄過她。
可誰能想到......
“哎呦,怎麼又在哭?”
沈敬的母親不耐煩地回過頭,雙眉倒豎,指責道:
“他們說的哪句話錯了,要不是因為你,你女兒會變成這樣?”
她別過臉,滿是憎惡地說著:
“領養個腦子不正常的就算了,居然還養成精神病!”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連送來的孩子都養不好!”
如果在從前,我一定會和她據理力爭,反駁她羞辱昕昕的話。
可現在的我,已是千夫所指。
這一切的苦果,都是我親手造就的。
“小淺,怎麼了?”
沈敬從門外走進來,不滿地看著母親:
“媽,你又在亂說什麼!”
沈母眼睛一瞪,當場就要發火,又被一雙潔白修長的手攔住了:
“阿姨,您別誤會。”
“姐姐雖然自己沒有孩子,可昕昕也是敬哥盡心養了許多年的,現在變成這樣,說話難免急一些。”
“你們千萬不要因為小事,傷了和氣呀。”
方語茉從沈敬身後走出,三言兩語就打消了緊張的氣氛。
“還是你明事理。”沈母拍拍她的手,卻越發將矛頭對準了我:
“所以我說現在這樣是因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你是隻下不了蛋的母雞?”
“要是你和沈敬有自己的孩子,我用得著操這個心嗎!”
那些難聽的話巴掌似的扇在我的臉上。難堪中,我把目光投向沈敬,卻見他正和方語茉對視著,後者還俏皮地對他眨眨眼。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卷土重來,我打斷沈母的喋喋不休,說:
“我和沈敬是沒有親生的孩子,可昕昕也隻是我們的孩子。”
“而方小姐三番兩次和我的丈夫一起來醫院,又是為什麼?”
話音剛落,方語茉眼睛一紅,怯生生地鬆開了挽在沈敬胳膊上的手:
“對不起姐姐,我隻是每次看到昕昕,都會想起小宜。”
她淚眼朦朧地看向沈敬:
“昕昕和她差不多大,所以我也格外想照顧昕昕一些。”
“既然姐姐誤會了,那以後我就不來了。”
“等等!”沈敬一把扶住她,轉向我時,眼裏滿是失望:
“小淺,我和你解釋很多遍了,語茉隻是我的妹妹。”
“你出國的這一年,她有多照顧昕昕,你不知道嗎?”
“現在,給語茉道歉。”
2
我簡直要懷疑我的耳朵出現了幻聽。
從我與沈敬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方語茉就從未消失過。
方語茉的每個生日都是沈敬陪她過的,就連她未婚先孕,生孩子都是沈敬開車送她去的醫院。
而這些,都用“妹妹”兩個字抵消了。
沈敬和我保證了許多次,他隻把她當妹妹。
可如今,我的女兒生病,他卻帶著方語茉日日探望,還要讓我道歉。
我看著昕昕雙目無神的樣子,鼻子一酸,將沈敬的手狠狠推開。
“你看看,像什麼樣!”沈母在身後嚷道。
“媽,您也別氣,是小淺太不大度了。”我聽到身後的沈敬歎了口氣。
走出精神病院後,我再也忍不住,任由淚水蜿蜒而下。
我和沈敬整整一周沒有說話,直到我在禮品店裏為昕昕挑選禮物。
“小淺,那天是我口不擇言,說錯了話。”
“我和你一起為昕昕挑禮物,好不好?”
他牽起我的手,眼中的歉意不似作假。我看著這個當年支持我追求事業,自願留在家帶孩子的男人,再次心軟了。
歸根到底,錯的人依舊在我。
我為昕昕挑選了一條彩色的手鏈,亮晶晶的,是她喜歡的顏色。
而沈敬在看到它,卻微微皺起了眉。
“不如挑這個吧。”我看到他拿起了一盒昂貴的水彩顏料。
“她最喜歡畫畫了。”
看著那盒顏料,我的思緒再次飄回了從前。
出國後的半個月,沈敬突然告訴我,昕昕喜歡上了畫畫。
他還給她找了一個美術老師,親自教導。
我記得每次昕昕要通過視頻給我展示畫作時,我都沒有時間細看,總是匆匆略過。
想到這裏,我再次自責了起來。我和沈敬提出要立刻去精神病院看她,卻被他一口回絕。
“我們兩天前才去看過,你沒聽醫生說嗎,太頻繁對她的病情也不好。”
可我根本等不了,堅持開車來到醫院。
她依舊安安靜靜的,頭發也亂糟糟的,麵無表情地坐在床角。
我將手鏈遞給她,她的眼睛似乎眨動了一下,看向了我的手心。
而我剛把她的衣袖掀起來,就仿佛失去了呼吸:
那節瘦弱的手臂上,全是淤青,從手腕蔓延到了肩膀。
“怎麼回事?醫生呢?”
沈敬和負責看護的護士急忙跑了進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護士立刻解釋道:
“哎呀,這是昕昕亂跑的時候摔倒了,所以受了點傷。”
“一點傷?”我不可置信地反問道:
“這是第三次了!上次她的手臂全是劃痕,你們說是摔在玻璃上,這次又是摔倒!”
護士一撇嘴,叫道:
“小孩亂跑亂跳不是正常的嗎?難道您希望我把她關起來,一動不動最安全?”
我渾身顫抖,幾乎想衝上去扇她一個巴掌。可沈敬死死地攔住了我,讓我聽醫囑。
而不知為何,昕昕在看到沈敬手裏的那盒顏料時,也歇斯底裏地尖叫了起來。
我拚命地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可一個人影卻穿過我,徑直將昕昕抱入懷中。
下一秒,昕昕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我如墜深淵。
方語茉抱緊她,“卑微”地看向我,眼中卻似帶著挑釁:
“姐姐,昕昕已經生病了。”
“她不能再有一個精神病媽媽了。”
3
我向沈敬提出轉院的想法,被他拒絕了。
“小淺,你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他扶著額,十分頭疼的樣子:
“這家醫院水平高,我也有熟人在裏麵,本來就是對昕昕特別關照了。”
“昕昕現在這個情況,你貿然給她轉院,就不怕她像早上那樣失控嗎?”
我沒有再和他多說,默默離開。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感應,我完全冷靜下來,察覺到了那一絲不對勁。
沈敬、方語茉。
還有精神病院的那個醫生和護士。
他們在瞞著我什麼。
我不能再這樣逆來順受下去了。
有些事,我要自己去查。
在我和他爭論後沒多久,沈母再次找上了門:
“你趕緊和她斷了,讓她帶著那個拖油瓶滾蛋。”
“媽,我不會和小淺離婚的!”沈敬義正辭嚴,餘光看向站在門外側麵的我:
“她的研究項目都還沒完成,為了這個家也付出了很多,我不允許你這麼說她。”
他處處維護我,沈母似乎也不說話了,忍氣吞聲地聽著兒子的勸解。
可這一次,我的臉上再也沒有感動的表情,而是徑直離開了家。
在朋友的幫助下,我單獨一人,私下去見了昕昕。
她拿著畫筆,沉默地坐在床邊畫畫。
我陪著她,摸摸她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問道:
“寶貝在畫什麼?”
她看向我,眼中一點光亮也沒有,卻輕輕鬆開了手中的畫本。
我低頭看去,卻看見了一棵奇怪的樹。
樹枝向上長著,可長到頂端時,卻是被折斷的形態。
我屏住呼吸,輕聲問:
“寶貝,能和媽媽說說為什麼這個地方是折斷的呢?”
昕昕沒有看我,隻是一直低著頭,在小聲說著什麼。
我湊過去,終於聽到那個含糊不清的字眼。
“疼。”
她隻重複了這個字。
一瞬間,一種莫名的恐懼攥緊了我的心臟。我想要抱她,卻接到朋友的信息,那個被支開的護士要回來了。
一切都還沒查清楚,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隻能離開了醫院。
接下來的幾天裏,隻要我提出要單獨去見昕昕,沈敬都會用千百種理由拒絕我。
而方語茉總是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說著:
“姐姐,敬哥平時工作也忙,你們相互體諒一下,不好嗎?”
她越懂事,就越襯得我無理取鬧。
可我已經不想陪他們演了。
我聯係了昕昕的美術老師,和她見了麵。
她似乎並不知道昕昕得病的消息,談及昕昕時歎了口氣:
“昕昕很乖,反而是沈先生......”
她搖搖頭,有些不解道:
“其實她就是普通孩子,在繪畫上並沒有多大天賦,可沈先生卻讓我以另一個孩子的標準要求她。”
“這樣為難老師也為難孩子,我可以感覺到她其實並不喜歡畫畫,純粹是在順應父親的意願。”
我的神經瞬間繃緊,那種恐懼再次襲來,如毒蛇般纏緊了我的心臟。
“那個孩子,叫什麼名字呢?”我極力壓抑著顫抖的聲線,問道。
“哦,您是說方若宜嗎?”老師回答我:
“她是我帶過的最有天賦的學生,簡直是個天才小畫家。”
“隻可惜,大概一年前就因急病去世了。”
4
聽到方若宜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我手一鬆,整杯咖啡都潑灑在了衣服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收拾好,又平靜地坐下來詢問美術老師更多信息。
最後,我去了小學。
那個沈敬稱昕昕病發後才退學的小學。
教務處的老師告訴我,沈昕一年前就退學了。
和美術老師說得一模一樣。
其實我也曾懷疑過,是不是昕昕在學校受到了欺負,才變成這個樣子。
可沈敬和我保證學校沒有問題,而精神醫生則斷定孩子是因為缺少陪伴,才會得病。
我被他們,騙得團團轉。
天旋地轉間,我同步接到了私家偵探的電話:
“溫小姐,您要的視頻,我們已經拍到了。”對方停頓了一下,語帶不忍:
“那些東西......還是您自己看吧。”
“不過三個小時前我們在病房裝了監視器,您現在可以隨時通過電腦查看您女兒的情況。”
掛斷電話後,我又給沈敬發了信息。
我謊稱精神病院的醫生告知我昕昕的手好像壞了,拿不動筆。
沈敬果然很緊張,驅車趕往醫院。
而我的心臟已經麻木了。
我像個木偶一樣坐在電腦前,看著他走進病房。
方語茉正在教昕昕畫畫,握著她的手。
昕昕一點反應也沒有,唯有那副單薄的肩膀,一直在輕微地顫抖著。
沈敬說明來意,方語茉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嘲諷那不過是我博同情的手段。
“我們昕昕的手很好,是不是?”她看向女兒,原本笑吟吟的臉卻忽然陰沉了下來:
“說了多少次了!這裏不是這樣畫的!”
她一把拖起昕昕的手腕,下一秒,我聽到清脆的一聲“哢嚓”。
那隻手,就這樣軟綿綿地垂落了下來。
我的心臟好像也被折斷了,指甲嵌入掌心,鮮血淋漓。
可昕昕卻一聲痛呼也沒有,隻是摔倒在地上,蜷縮著,不停地顫抖著。
好似已經習慣了。
“你這樣,她又要和我鬧了。”
沈敬無奈又寵溺地看了方語茉一眼,後者飛撲進他的懷裏,嬌滴滴道:
“你生氣了嗎?”
“怎麼會。”他朝地上痛得打滾的小女孩一腳踹了過去。
“砰”的一聲,昕昕完全沒了聲音。
“隻有這樣,她才會多像小宜一點。”
“可她已經被我們弄成精神病了,我怕......”
“怕什麼?”沈敬滿不在乎道:
“說不定成了精神病,她才有了靈氣,能畫出和小宜一樣美的畫呢?”
“哪怕她隻有三分像小宜,隻要你不再難過,不再思念成疾,就是她的福氣了。”
暴雨如注。
昏暗的房間裏,電腦屏幕的光亮著,映出我如鬼魂般蒼白的臉。
我看著這對“愛侶”,發現自己已經一滴淚也流不出來了。
我慢慢地笑了起來,撥通了電話。
“師兄,那種精神藥物的實驗品,我已經找到了。”
“嗯?我都還沒發招募誌願者的信息呢,你就找到了?”師兄有些猝不及防,問:
“這個人體實驗不是開玩笑的,要......”
“他同意了。”我平靜地說著,將那口湧上喉間的血咽了下去:
“他說不管有多少風險——”
“他任由我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