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拐進了一家專門收容暴力傾向病人的私人精神病院。
七天後,房間門打開,刺鼻難聞的味道噴湧而出。
腐爛生蛆的傷痕、七零八碎的四肢關節、滿臉因為被刻字的血肉模糊…
在被折磨到神誌不清的間隙,我總是能看見徘徊在房間的一雙精致且熟悉紅色高跟鞋。
爸爸和弟弟衝進病院,將傷害我的精神病人打個半死。
母親恍若失了神,抱著我痛哭流涕。
隻是腳上,穿著那雙我到死都不會忘記的紅色高跟鞋。
1.
意識比身體先醒來,聽見門口的聲音傳來。
鬼使神差,我打開了手機錄音。
“她作為林家大小姐已經要什麼有什麼了,可偏偏和你走了同一條路,又偏偏天賦異稟,比你優秀。”
“以前沒管過她,沒想到…”
“爸爸媽媽如果不毀了她,你哪有出頭之日!”
“當初生下來就該直接捂死她!”
母親在一旁摟著弟弟,看著床上昏迷的我惡狠狠地說道。
“不過,爸媽你們可真厲害。可以直接改了作品的署名,怎麼做到的!”
弟弟興奮地問道。
“她林晴,你林日青。現在她半死不活,當然隨我們怎麼說。”
“小青啊,在爸媽心中,你才是我們唯一的孩子。我們所有的一切,都是要給你的,你一定要爭氣啊。”
“等兩天,你就出國。那邊導師點名要這次的獲獎者,現在自然是你去。”
父親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滿臉慈愛。
聽到這裏,我淚水滑落。
疼痛感被放大一萬倍,我沒忍住哼出了聲。
見我這邊發出聲響,爸爸媽媽立刻換上痛苦的神色,幫我擦臉擦身體,小心翼翼為我捏緊被角,任勞任怨替我清理排泄物。
任誰看,都是一副父女情深、母女情深的模樣。
隻有我,模糊間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弟弟,捂著鼻子,滿臉嫌棄。
不知道是委屈多,還是疼痛多,我的眼淚越流越多。
父親大吼一聲:“醫生呢!”
弟弟戰栗一下,衝了出去,換上哭腔大叫道:“醫生,醫生哪去了!沒看見我姐疼嗎,快拿最好的止疼藥來!”
好一個心疼姐姐的乖弟弟。
而我的母親,也宛如蒼老了幾十歲,握著我的手,咒罵那群傷害我的精神病人,嘴裏說著讓他們付出代價,可是在他的眼裏,我沒有看到一絲的心疼。
母親用那雙保養得當地雙手,撫上我的眉眼,滿眼含淚地說道:“小晴,別擔心,爸爸媽媽已經請了最好的醫生來為你醫治了…”
看著母親這個樣子,前麵幾十年的回憶席卷而來。
弟弟還小時,我被父母寵上天,他們對我沒有任何要求,最常對我說的話就是,我不需要努力,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弟弟長大後,他們更是每個月往我賬戶幾百萬幾百萬的打錢,讓我去玩,去享受生活,說我是他們的掌上明珠,生怕我受苦受累。
但他們找老師替弟弟補習,讓弟弟參與大項目,請人帶弟弟學習公司業務…
弟弟也會每次都在我麵前表現的痛苦疲憊,抱怨父母的偏心。
“姐,爸媽對你真好,仿佛我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孩子,我每天都要累死了。”
這時,我會暗暗得意,心想爸媽真的很愛我。
所以為了回報對我“很好的”父母,我把零用錢攢了下來,勤奮刻苦學習自己熱愛的工程設計。
也許是我真的有天賦,在這條道路上,我越走越好,成就越來越多。
本想著這次拿獎出國訪學後,就用攢的錢成立自己的公司,成為林家的驕傲。
想到這,我痛苦地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醫生在弟弟的催促下,匆匆趕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除了燙傷和鞭痕,其餘的已經無能為力。
“給我女兒用最好的藥最好的儀器!否則我砸了你們醫院。”
醫生見我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就給我的點滴裏加了大量的鎮定劑。
昏睡前,我又聽到父親對醫生說:“別讓她死了,但也別讓她好得太快。”
2.
夜晚在房間睡覺時,突然察覺有人進來。
我以為是醫護人員,再加上身體疼痛得動彈不了,就沒有在意。
可是當刀片抵上我的手腕時,已經來不及了。
我的手筋被挑斷了。
一瞬間,我尖叫出聲,可是沒有任何回應。
那人也不在意,隻是靜靜地看著我痛苦、崩潰。
等我緩過來,那人又靠近我。
一刀一刀,劃破我的臉頰。
等我再次適應,又一刀一刀劃破我的手臂。
每一次,他都等我適應後,再開始新一輪的傷害。
就像古代的淩遲處死,痛苦而又緩慢。
是故意的。
時間仿佛凝滯了,舊傷添新痕。
微弱的感官隻能讓我體會到血流汩汩,以及慢慢飄遠的意識。
就這樣,鮮血染紅了整張床單,空蕩蕩的病房,隻有我淒慘但又微弱的哀嚎。
那人離開後,醫生護士才像卡點般地匆匆趕來。
幾個膽小的護士,看到我皮開肉綻的樣子,聞著戴著口罩也難以隔絕的血腥氣,沒忍住吐了出來。
醫生給我處理傷口時,也顫抖著雙手,似乎從未見過如此場景。
幾個小時我醒來後,房間一片漆黑,我以為我已經墜入無間地獄了,可身上席卷而來的細細密密的疼痛感,提醒著我還苟活於這煉獄般的人間。
“處理好了嗎?”
“放心,人已經送回院裏了。隻是,我們真的有必要做到這份兒上嗎?”
“當然!你我都知道她的天賦,如果還有一絲希望,她都會阻擋小青的路!”
聽到這裏,我的淚水再也止不住。
我不是他們懷胎十月,辛苦生下來的孩子嗎?
我不是與他們血肉相連的親骨肉嗎?
我不是從小很聽話,很懂事,很優秀的林家女兒嗎?
那為什麼又要把我從精神病院帶出來呢?
畢竟再晚幾天,我一定會被那些人折磨的屍骨無存,死在院裏,並且無人知曉。
我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看著父母警察圍在我床前,一言不發。
“林小姐,我們找到了昨夜行凶的人,隻是…”
“是個精神病吧。”
“小晴,你怎麼…”
母親一下子慌了,以為我發現了什麼。
父親堅毅的臉上也難得的突然出現了一絲裂痕。
我看著這夫妻倆,心裏冷笑,敢做不敢認嗎?
“他的狀態,有點像那天…”
說到這,胃裏一陣翻湧。
警察看到渾身上下裹滿紗布的我,也不知道說什麼。
“那人是個虐待狂,喜歡用刀片致殘,警方已經控製住,隻是礙於他的精神狀態,我們也無能為力。”
送走警察後,父親母親在我床前抹淚。
“小晴啊,以後就在家裏,媽媽會照顧你的…”
“爸爸會給你找全國最好的醫生…盡可能不留疤。那些畜牲,爸爸會解決的…”
會嗎?爸爸難道不會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他們嗎?爸爸不是他們的幫凶嗎?
3.
坐在病床上,我麻木地看著電視上輪番波動的“設計天才”新聞。
畫麵裏,林日青意氣風發,拿著獎杯,感謝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父母,感謝奮力拚搏的自己。
突然,有媒體曝光我抄襲剽竊的事件,林日青在台上慌張無措,可隻有我看出來了,他表情裏的暗自得意。
“別看了,以後你也可以。”
這時,一個高大的男人走進病房,關掉電視。
是蔣思言,我的博士師哥。
房間安靜下來後,蔣思言皺著眉頭坐在我床前。
“小晴,對不起…我來晚了。”
蔣思言握住我的雙手,眼眶通紅。
在我印象中,蔣思言是一個很優秀的人,雖然天賦不高,但刻苦努力。
隻是設計的作品中規中矩,故而在國內設計圈一直沒有什麼名氣。
但是他作為師兄,給予了我很多幫助,可以說,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小晴,跟我走吧,我聯係了國外的一個工程設計學者,給他說了你的情況,隻要你有想法,我們都可以付諸行動的!”
聽到這裏,我黯淡無光的眼神裏終於燃起了一絲希望。
“師兄,真的嗎…他們還願意要我嗎?”
“當然了!小晴,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跟我走吧,你的價值一定會實現的!難道你真的心甘情願一輩子被豢養在家中嗎?”
我神色鬆動,但是受到的傷害讓我不敢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在猶豫時,父母突然闖進來。
指著蔣思言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是誰!要帶我的女兒去哪裏!滾出去!”
“伯父伯母,小晴的天賦不該這麼埋沒!”
“我要帶小晴走!”
“你休想!”
父親聽到這裏,直接一拳過去,與蔣思言扭打起來,將他攆了出去。
看著眼前這一幕,心底的猶豫也沒有了。
蔣思言和他們不一樣。
半夜,蔣思言偷偷潛入病房,連夜帶上我所剩不多的行李,推著輪椅往外走。
我好像忽略了,這一切都如此的順利。
5.
落地後,蔣思言先是請了頂尖醫生幫我查看傷勢,接著又帶我去見了那一位學者,還參觀了實驗室。
我看到了希望。
“小晴,以後我們就在這裏,創造屬於我們的神話。”
“現在你的手不方便,但為了快速推進項目,我們也不能拖…”
“那我可以做什麼?”
怕他們嫌棄我,我搶先問道。
“嗯…你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我們,在旁邊指導我們。”
沒有細想這一提議的不妥之處,我直接答應了。
就這樣,我加入了他們的研發小組。
看著自己的思路一點點成型,我開心極了,我還是可以繼續從事自己熱愛的東西。
半年之後,我可以自主進食了,但依然無法操作工具,無法從輪椅上站起來。
身上的傷痕也漸漸淡化了。
我相信了,蔣思言是真的對我好。
這天,我設計的作品要上市了,今天就是發布會。
坐在台下,想著我終於可以為自己證明了。
我沒有抄襲,沒有剽竊。
可是當林日青從陰影中走出來時,我大腦一片空白。
在一片掌聲和歡呼聲中,林日青再次竊取了我的心血。
我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著蔣思言,隻見他平日看向我溫柔的眼神,變得輕蔑鄙夷。
“這是我的作品!”
無人在意。
我猛地撲向台上,可是雙腿已經不能用了,我隻能落在地上不斷往前爬,往前爬。
我精心修養的手掌和關節,再一次被簇擁著上前恭賀林日青的人踩到二次斷裂。
我捏緊拳頭,指甲陷入肉裏,但肉體的疼痛不及心裏疼痛的萬分之一。
被帶回實驗室的時候,我看到了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在這?是來找我的嗎?”
“你?你現在沒什麼用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拿出了這麼優秀的作品,不枉費我安排了這麼多。”
“姐,多虧有你。”
弟弟一臉混不吝站在我旁邊,拿著獎杯在我麵前晃了晃。
“什麼意思?”
蔣思言付在我耳邊,一字一句對我說道。
“意思就是,我帶你走,是你爸媽安排的。”
“剽竊你的創意,是你爸媽安排的。”
我突然笑出了聲。
“你發什麼瘋?”
我不語,隻是一味的流淚大笑。
父母見狀,滿臉嫌棄,帶著弟弟揚長而去。
留我和蔣思言在實驗室裏,我抬頭,惡狠狠地盯著他。
“為什麼?”
“錢啊。林大小姐,你家真的很有錢。你說說你,安安心心當個金絲雀不好嗎,非要和你弟弟爭。”
蔣思言抱拳看著我,似笑非笑。
“可以說,你爸媽把你賣給我了。”
我麻木地聽著這些話,已經無所謂了。
“我的創意你拿走了,錢你也拿走了,我沒有價值了,可以放我離開了吧。”
“當然不行!你的腦子,比錢值錢。何況,林大小姐,你知道你很漂亮嗎?雖然有點不完美了,不過沒事,還沒玩過你這樣的…”
“你要幹什麼?”
我推著輪椅想要離開。
可是蔣思言一把扯住我,欺身上來。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