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天是我死的第七天。

地府出了一項新規定，隻要和閻羅王打賭贏了，就可以起死回生。

輸了，便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第一個去打賭了。

賭約是一日之內，如果有人發現我的死因，我就可以起死回生。

但我大概率是會輸的。

因為要殺我的不隻是一個人。

我的妻子、好兄弟，甚至我的親妹妹都想讓我死。

1

車禍那天我是去捉奸的。

一個小女孩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

車子的輪胎和地麵擦出吱呀一聲。

我刹不住車，猛打方向盤，車子側翻，撞上了一旁的護欄。

腳和身子被車子的安全氣囊和座椅擠壓。

痛，真的好痛啊！

車子不遠處的那個小女孩生死未卜，我死死地盯著白嵐的消息框。

血液的不斷流失，手指麻木顫抖。

我們明明這麼相愛，為什麼她要背叛我？

危機情況之下，我給最信任的兄弟打去了電話......

「宋星河，你當真要和本王賭？」

閻羅王身著黑色帶有暗紅色龍紋的錦袍，端坐在上方，容貌威嚴肅穆，不帶笑意的聲音傳過來。

大抵是因為眾鬼魂中，我費勁辛苦地擠到了前麵來，在大家還在猶豫時，率先站了出來。

我盯著閻羅王，不卑不亢，沒有絲毫猶豫。

「我賭。」

「本王看你這輩子行善積德，為了救一個女孩而死，下輩子可以投胎到富貴家庭，衣食無憂。」

我的腦海裏卻浮現出死前的場景，榮華富貴又如何？

難道我就該感激涕零，如所有人的願，去投胎轉世？

「魂飛魄散，這你也要賭？」

閻羅王邪魅一笑，戲謔地看著我。

周圍的眾鬼魂也在嘴裏念叨，那些年長之鬼勸解我道。

「小夥子，前塵之事，隨最後一縷骨灰，早就埋進了土裏，何苦執著？」

「對呀，你這輩子的愛人指不定上一世就是仇人，何苦呢？」

「我看你還是投胎的好。」

「別不識好歹，還是快快投胎去吧！」

......

「肅靜！」

牛頭大聲吼道。

全場安靜了下來，看著我，就等著我說不去。

他們又沒有經曆過我的人生，憑什麼為我做主，我大著膽子嘲諷。

「我要賭，閻羅王，你是怕輸了，下不來台？」

「時間，一天之內，有人發現你真實的死因。」

閻羅王對於我的挑釁不甚在意，合上生死簿，莊嚴道。

那場交通事故，不是意外。

斷裂的欄杆直插我的胸口。

可那個斷裂的欄杆，是在我出完車禍後插入我胸膛的。

2

一道金光閃過。

清明節清晨，我回到了現世。

天空飄著細雨，灰蒙蒙的山坡上。

我飄著魂魄，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手裏啃著一個蘋果。

這是通過供香送到我手中的。

「星河，你怎麼能丟下我和小寶，我們可想念你了。」

在我墳前，哭哭啼啼的是我的妻子，她叫白嵐。

再有一日，巨額保險金就要到賬了是嗎？

我和她從校園走到如今，是眾人眼中的模範夫妻。

居然連我如此疼愛的孩子，也不是我的，他此刻癟著嘴巴，“啪啪啪”地玩著手機。

葉嵐一，是他的名字，意思是我和白嵐唯一的愛情結晶。

「白嵐，別哭哭啼啼，星河救人而死的，死得光榮。」

我的母親停下手中拔草的動作，眼神堅毅又嚴厲。

母親是一位不擅長用言語表達內心的人，這大概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

聽到這話，我一口氣吹滅了供香。

「媽，這賤女人想騙你養老金，可千萬不要給她！」

可惜，我的話，母親並沒有聽見。

見供香滅了，她反而又拍了一下白嵐的肩膀，繼續安慰道。

「你看這個熄滅的供香，星河也叫你不要哭，你可要好好照顧嵐一，媽會幫襯你的。」

白嵐這個女人，麵上一直維持著賢良淑德，母親自然沒有注意到，白嵐眼中閃過的一抹不自然。

她看著我的照片，應承道。

「好的，媽。」

母親臉色冰冷，眼底帶著溫柔，滿心滿眼都是給我燒紙錢，給我叮囑著。

「兒子，你在地府錢不夠，記得給媽托夢啊…媽…燒給你！」

「呼—」

我又一口氣，把紙錢的火也給吹滅了，希望母親能記得兒時的話。

「星河，你可得好好給爺爺燒紙錢，先人會保佑的。」

「媽，那要是紙錢滅了，怎麼辦？」

「那大概就是你哪裏做錯了，說錯了，先人指點呢！」

3

母親她猛地站了起來，頂著一頭紙灰。

「你這個臭小子，死了有本事了，連你媽我…都敢捉弄了？」

臉上的表情既傷心又驚喜，母親大概是希望我還活著的吧。

白嵐做賊心虛地盯著我的墳墓，站了起來，拍了一下身上的灰，連忙說道。

「媽，嵐一接下來還要去參加一個比賽，我就先走了。」

她說完，就想拉著葉嵐一走，但被母親叫住了。

「等一下！」

「媽，你終於發現不對了？」

我站在自己的墳頭，盯著白嵐僵硬的身子，又吹了一陣風，刮得她顫抖了一下。

心中，滿意極了。

看到母親盯著我墳墓，用手摸著冰冷的墓碑。

「嵐一是星河留在這世界上唯一的骨肉，給他爸磕兩個響頭再走。」

白嵐今天的裝扮確實不符合來掃墓，靚麗的長裙，精心打理的頭發。

母親的眼神中雖是不滿。

但葉嵐一這個孫子，她還是心疼的。

「這小子，不會給我磕頭的。」

我又蹲坐了下來，心中竟然還有些期待。

給他做飯的是我，給他講睡前故事的是我，淩晨三點帶他去醫院的也是我。

「我憑什麼磕頭，他對我還沒有黃叔叔好！」

果不其然，小孩子說話，就是口無遮攔。

白嵐不敢看我墓碑，背過身子，一耳光甩了過去。

「啪！」

作為長輩，母親教育白嵐道，

「白嵐，言行合一，你再繼續這樣，嵐一我帶回去養！」

「媽媽，你說之後要黃叔叔當我爸爸，你騙人！」

孩子幼稚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

聽到這話，一旁的樹「刷刷」地響著，我有點憤怒了。

「這死女人，真的是在我墳頭蹦迪！」

4

「你們母子有事就走吧，我再和星河說兩句話。」

母親臉色變得無比平靜，但我知道她這是傷心了。

但她看著葉嵐一，還是忍不住地說道。

「白嵐，我知道星河死了，但人在做，天在看！」

「媽，嵐一就是小孩子，你不至於說得如此過分！」

說著，白嵐捂著嘴唇，哭哭啼啼地，拉著葉嵐一就走了。

徒留下母親一個人，呆坐在我的墳前。

她輕撫著我的墳墓，溫柔地問道。

「星河，你是不是走得冤屈啊？」

母親這副失魂落魄、喃喃自語的樣子，我從未見過。

她點燃了一支香，迷信地問道。

「如果是，你就吹滅這支香吧。」

我呼的一下，吹滅了這柱香。

見香滅了，母親神色中有一絲狐疑，試探的問道，

「那是白嵐嗎？」

母親又看了一眼墳墓，照片上的我還是一身白色的襯衫，那是我的入職照。

但眼前這柱香，我沒有吹滅。

因為殺了我的人，並不是白嵐。

5

「我真的是老糊塗了，怎麼這麼封建糊塗了，總不能是月落殺了你吧。」

母親看著問到照片，帶著笑容說道。

但很快笑容就僵在了她的臉上。

因為我，吹滅了眼前的這柱香。

殺了我的人，是我的親妹妹，宋月落。

母親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柱香，她不斷否認地說道。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宋星河，你這個小兔崽子，死了都不消停，還拿你媽我開玩笑！」

「你對月落這麼好，她怎麼舍得要你死？」

母親說著，還一隻手用力拍打著墳墓，眼神看著我的照片。

「是啊，作為一個盡職盡責的哥哥，我問心無愧，她怎麼會置我於死地！」

這個答案，母親不太滿意，換著名字讓我吹滅香。

「白嵐」

「宋月落」

「錢明」

......

隻有念到宋月落時，香才會熄滅。

母親站了起來，神色如常，但拿起手機的手卻在顫抖。

「我要給月落打電話，問個清楚！」

我也不知道，月落為什麼要殺我！

分明她是我捧在手心裏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