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正主的到來會讓古青陽有所收斂,至少不會那麼明目張膽的表現自己對天下城城主夫人的好感了。
誰料他充分發揮了厚顏無恥的本領,當著蘇妄的麵一口一個“喬姑娘”叫的親熱無比,夾菜添水,看那眼神,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含在嘴裏。
讓青雀幾人無語的是,蘇妄竟然真的對這一切視若無睹。每天除了和銀虎打架鬥嘴,其餘時間都或是沉默不語,或是陪著大傷初愈的九月,而城主夫人也竟不在意!
看著這一對相處詭異的夫妻,閑雜人等自覺避而遠之,不敢去幹涉。
喬昀現在對什麼都不關心,連古青陽都懶得搭理了,成天都想弄明白九月和蘇妄之間曾經到底發生過什麼。無奈兩人皆緘口不言,但從平日裏的相處來看,蘇妄似乎很關心九月,偶爾眼神交彙,奸情四射……
她揪著頭皮想了好幾晚上,終於想到了殺手鐧。
因為怕喬昀鬧事,蘇妄依舊每晚與她睡一間屋子,當晚在客棧落腳,用過飯之後喬昀拽著蘇妄進了屋,留下一群胡思亂想大眼瞪小眼的人。
關上門,她哼笑幾聲,在蘇妄漆黑的麵容中逼近。
“蘇城主,沒想到你也是水性楊花,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沾花惹草之人,以前種種正派作風,我倒是沒看出來。”
她會的成語不多,都是以往招惹過得女人罵她的,如今一股腦用在蘇妄身上,隻覺暢快,思索著有時間也該多看看書學學字。罵起人來也比較有水準。
蘇妄冷眼,後退一步,躲開她呼吸間的熱氣,沉默不語。
“你對沈問凝那娘們兒不是用情至深喜愛不已嗎,現在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一個九月來便變了心,哎,真真叫人唏噓啊。不知道沈問凝聽見這消息,會不會當場暈過去。”
她作勢搖頭感歎,似是自語,“好在我與她也有些交情,如何忍心她蒙在鼓裏呢。這城裏恰恰有飛書樓分樓,看來我得寫封信……”
蘇妄果然眉峰微皺,厭煩的瞧著她,“不要把主意打到問凝身上,喬昀,這是底線。”
那樣的神色與語氣,明明時常麵對,喬昀心裏此時偏偏生出莫名的排斥。你蘇妄算個什麼東西,居然讓老子謹遵你的底線。我如何行事全憑我心意而定,管你鳥事。若是我打定主意要把沈問凝辦了,你的底線算個毛。
心裏對沈問凝的厭惡蹭蹭蹭上了幾個層次,喬昀雙目一擰,一股戾氣呼嘯而起,對著蘇妄麵門撲去。在無形之氣揚起蘇妄墨發之時,喬昀已與他麵對麵而站,幾乎就快觸上對方的鼻尖。
他能感受到她的憤怒與殺意,卻偏偏看見她唇角挑起笑,襯著銀白麵具,詭異而妖媚。
“我偏偏就是要殺她,蘇妄,你又待怎樣。”
她泛白的指尖點了點自己的麵具,聲音含著嘲諷,“你看清楚,我是誰。不是你蘇妄的妻子喬昀,不是喬家堡的千金。我是惡名昭彰的銀虎,殺人不眨眼。我憑什麼遵守你的底線,規規矩矩的做人?”
前一刻還嬉皮笑臉無賴至極,下一刻已如出籠猛虎凶殘無比,人格太分裂了……
蘇妄眼角不自覺的抽搐兩下,聽她這番話心裏卻難得沒有怒意,反而升起淡淡古怪意味。她這樣的人,性子跋扈,個性火爆,從來不對任何人服軟。哪怕知道會吃虧,也絕對不會低頭。
狂妄到極致,也算是一種難見的倔強。
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原本應該安靜嫻熟的女子變得如此之倔。是什麼原因,讓她放棄了受人保護寵愛的千金身份,隻身闖江湖,願為男兒身。
任何古怪的事情,終歸是有緣由的。老天將她投為女兒身,肯定不是為了讓世間多出一個闖禍的女爺們兒。
無論古今,這八卦因子一生啊,不弄清楚是不會熄滅的。
見蘇妄不說話,閃光的眼神不知道在打些什麼鬼主意,喬昀二話不說,對著他的肩頭處一拳轟了過去,蘇妄觸不及防,後退幾步穩住身形,狠狠剜了她一眼難得沒有還手。
“九月的事,和你沒關係。但既然你如此好奇,我告訴你無妨。”
他拂了掠在唇角的發絲,神色已恢複淡然,“我小時候遭敵人暗算,體質虛寒,不能習武,在南疆一位巫醫家呆過兩年。那位巫醫有個小女兒,待我很好。後來敵人尋上門,巫醫遇襲而亡,侍衛護我逃走,小女兒也失去了蹤跡。”
他垂著眼眸,聲音古井無波,但喬昀卻能從那其中聽出的辛酸。從小到大,頂著少城主名頭的他遭過多少次暗算數不盡數。不僅如此,連他身邊的人都受到牽連。那時的他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是如何在敵人的陰謀詭計一步步成長到如今的地步。
“九月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親眼看著父母死亡,對她打擊太大,以至於她忘記了一切。隻記得,有個叫蘇妄的人,是她喜歡的瑾哥哥,是她要去保護和尋找的人。”
蘇妄,字瑾之。
這麼多年,那個父母雙亡的女子忘記了一切,以殺手的身份行走在刀鋒劍尖,卻依舊牢牢記著腦海中那個影子。那個她小時候信誓旦旦說要做他新娘的人,是她至死也想要保護的人。
哪怕連麵都沒見過,哪怕或許他已經不記得她。
終於聽見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喬昀卻反常的沒有調侃他,她眯著眼睛,銀彩折射下透著冷然寒光。
“所以呢,蘇妄,你要娶她嗎?”
她一步步走近,唇角的笑泛著冷意,“以前有沈問凝,現在又來個九月。蘇妄,今後還會有多少情妹妹出現?你要全部把她們娶進門嗎?”
她如今的反應像極了吃醋的女子,怨恨他的多情一樣。蘇妄一時愣住,沒來得及回答,她已經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將房門摔得大響。
蘇妄看著房門眉頭緊鎖,麵色愕然。
所以,她這是,吃醋了?
正震驚的做不出反應來,又聽見屋外傳來她暴躁的怒吼聲,“哪裏來的雜碎!擋老子的道!”
有人倒地,摔得樓板作響,卻依舊聽見惶恐的聲音,“銀虎公子請息怒!小的是飛書樓分樓的副樓主,聽聞公子今日進城,特來告知一事。”
這句話似乎讓她住了手,沒有再動手的跡象,聲音依舊不爽,“說。”
“前些日子公子讓定陽城分樓送的信,按照公子的要求三日之內便送到了。但收信之人久久沒有回信,小的擔心銀虎公子擔心,因此前來。”
其實就是擔心銀虎沒有收到回信,以為是他們辦事不利遷怒他們吧。大多江湖人可都知道前幾年她拆了幾座分樓的事。
“知道了,滾吧。”
“是,是,驚擾了公子,小的這就告退。”
直到外麵沒了動靜,蘇妄才打開門走了出去,看著樓梯口若有所思。
喬昀一夜未歸,翌日啟程時才滿身酒氣的回來,看見蘇妄時冷冷哼了一聲。他心裏莫名就生出好笑,實在想不出大名鼎鼎的銀虎公子居然也會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麵,吃一個男人的醋。
他驅馬與她並行,語氣淡淡卻有一絲難見的平和,“怎麼,你不是一向自詡為純爺們兒嗎?現下卻像個女子一樣吃味兒,真是有負身份呢。”
她原本冷冷的不說話,聽此言扭過頭訝然看了他一眼,隨即扯起嘴角,語氣古怪,“蘇妄,你還真是自戀。”
一踢馬肚子,飛馳而去,揚起一地塵煙模糊了蘇妄的黑臉。
怪異的氣氛一直伴隨著他們的行程,直到快到喬家堡所在的雲水時,一直對城主夫人有所企圖的古青陽離開,這氛圍才稍稍好了些。
隻不過令青雀咬牙的時,這家夥離開時都不安分。
目光曖昧的在蘇妄和九月身上掃了一圈,又遠遠瞧了一眼喬家堡所在的方向,微微歎息,“蘇城主,離開前在下還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像喬姑娘這樣的女子,喬堡主一定是疼愛有加。此次省親,你卻帶著身份曖昧的九月姑娘,對喬姑娘更是不冷不熱,如此行事,作為嶽父的可不會怎麼高興啊。”
話是對著蘇妄說的,眼神卻瞟了瞟他口中的“喬姑娘”,見她唇角掛著笑,似乎並不在意,眼裏閃過一抹明顯的憐愛。
青雀都快氣死了,這個挑撥離間的家夥!握緊了拳頭,語氣不善,“謝謝古公子的“好心”!時候不早了,公子還是早些走吧!當心天黑了摔個狗吃屎!”
古青陽眼角一挑,陰森的目光落在青雀臉上,驚得她一個哆嗦。喬昀站在一旁,不經意的前踏一步擋在青雀麵前,挑釁的將那目光瞪了回去。
“古公子,回去之後可要加強古家的防禦啊。老子說不準哪天就來拜訪了,要是輕而易舉就拿下了神秘的古家,不是掉身價嘛。”
雙目交火,古青陽冷笑一聲,拱了拱拳,“在下記住了。古家隨時歡迎銀虎公子。”
說完,上馬離開,轉眼便消失在官道上。
蘇妄一行人也再次上路,第二日終於到達雲水,結束了這一段省親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