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色鎮。
春寒料峭的時候。
【 柳梢綠小梅如印 】
雲織站在花園裏。瘦骨嶙峋。像風一吹就要折斷。那是乍暖還寒時候,柳梢綠小梅如印。留妝施施然地從前院進來,看著雲織的背影,略有心悸,低聲道,納蘭景,他又來了。
雲織的嘴角立刻泛起一抹輕佻,笑道,這男子,還真是不死心。
說罷,便向前院去了。
納蘭景站在大廳裏,一襲乳白的衫子,襯得麵容愈加明媚端正。看見雲織他趕緊迎了過去,作揖道,水小姐,那五百年一開花的優曇,我已經找到了。
哦?雲織笑得嫵媚,道,長白山千年人參,西域的珍珠雪蛤,南疆赤練靈蛇膽,如今,又是銀雪優曇花,看來,納蘭公子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了。
納蘭景的麵上浮起一絲苦笑,道,這四件東西,我可以為小姐覓得,隻不過,蓬萊仙山的蒼頂積雪,唉,縱然我能運走所有的積雪,可是,回到江南,也要化成白水了。小姐,我不求你將難題撤除,隻希望你換一道來考驗我。
真是個呆子。雲織不由暗暗譏笑起來。這納蘭景,論身世論樣貌,在整個翠色鎮也頗為出眾,身後傾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數,可他偏偏要粘著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外鄉女子,孤身,清貧,隻與丫鬟留妝相依為命。她對他無心,隻將他當作玩物。她說你若能將這世間最珍稀的五件東西都呈於我麵前,那我便同意你的任何邀約。
納蘭景信以為真。縱然龍潭虎穴火海刀山,也要試著闖一闖。這是他第四次到織錦小築來了。帶著潔白的優曇。
亦是最沮喪,最低微的一次。
因為,他知道那是他所能獲得的最後一件珍寶。他沒有辦法將積雪奉上。而雲織,懶洋洋地擲給他揶揄的眼神,道,納蘭公子請回吧。
他無限悵惘。
雲織望著納蘭景離開的背影,笑容逐漸收斂。其實,他亦是敦厚執著的男子。她微歎。可惜,你卻隔岸觀他的笑話——
留妝補充道。
雲織頓時緊了眉,拂袖道,放肆。
留妝一怔,將頭低下。
論年紀,留妝當屬雲織的姐姐了。她十八。而她虛長兩歲,已是桃李的年華。起初,雲織也會對外人說,她是我的姐姐。
但她時常以嚴厲的姿態對她。仿佛有一種長輩對晚輩的氣勢。
後來,她們索性都以主仆相稱。這麼多年,她們從北向南,搬遷了多次。在每一處地方,從不停留超過五年以上。
五年再五年。
是雲織的孤寂。也是留妝的孑然。
蹉跎而過。
雲織煙視媚行,睥睨世間所有的男子。曾經的舊傷疤,從未結痂。便時時都掛在嘴邊,男兒皆是薄幸朗。
不可陷入。不可托付。
甚至有時也會以此來約束留妝。久而久之,無論她還是她,在生命裏,總是少了一抹鮮亮。
那日。
雲妝獨自行走在微雨的長街。突然一陣涼風起,吹亂了她的鬢發。她抬眼便看見前麵拱橋上一名神情肅然的男子。
執劍橫抱於胸前。淩厲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
雲織頓時斂眉,冷眼相回。男子便三兩步地過來,始終將她緊緊地看著。然後啞聲道,這位小姐,在下雁離群。
——乃是斬妖之人。
雲織將眉眼一挑,揚起頭,道,你斬妖,關我何事。說罷便悻悻地拂袖而去。走了好遠,也似乎能感覺到那古怪的雁離群在背後緊迫追隨的目光。心中漸漸地感覺到幾絲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