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閑走過來溫柔地拿起我的手:“孩子小不懂事,你不會也不懂事吧?”
我笑了。
的確,上輩子孩子死的時候,他要娶嫂子進門,問的也是大致意思一樣的話。
一開始,我本以為他隻是想回報義兄的照顧提拔,可我沒想到會有鳩占鵲巢的一天。
從義兄在戰場犧牲那天,嫂子便領著孩子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進村裏的老房子。
趙閑那時候會把所有的軍餉按時交到我手裏,外加我織布填補家用,日子平淡卻溫馨。
但自從趙閑怕嫂子被村裏人欺負,帶她隨軍以後,我便再也不曾收到過任何有關於他的軍餉。
說好了等嫂子穩定以後,會一起將我跟兩個孩子也接到軍營。
讓我沒想到的是...
他報恩的不是義兄,而是報恩嫂子。
抱到床笫之歡的抱!
可惜上一輩子等我醒悟的時候,已經晚了。
村裏發大水時,我也曾寫過信跟他提過困難,還簡短的提過多年未曾收到家用軍餉的事,寄出的信卻都宛若石沉大海,未曾得到過任何回複。
上一世的我被愛衝昏頭腦,愚蠢不堪,認為連連征戰,他在軍營過的或許也不好。
直至他娶嫂子進家那天,賓朋滿座、綾羅綢緞、山珍海味、玉器寶石應有盡有,這時候我才知道,這對男女過的是怎樣錦衣玉食。
可他!卻忍心讓我的孩子餓死!
因為我眼中的偏執的愛,失去了唯一可以救下孩子性命的機會。
我該死!
趙閑這對男女更該死!
我怎麼也忘記不了,趙閑跟嫂子成親那天,他親昵的從花轎裏抱起一身大紅嫁衣的嫂子,那樣溫暖的眼神從未在我身上出現過。
他抱著她,兩個孩子跟在後麵,他們才更像溫馨的一家四口。
幡然醒悟,方知他原來的報恩,不是出軌,而是精神和肉體都在出軌。
如果趙閑的義兄泉下有知,棺材板是否會蓋不住那吃人的怨氣。
趙閑的軍中袍澤,都隻稱呼嫂子為大嫂,對我視而不見。
從他們對嫂子的誇獎裏,我才知道,從嫂子進入軍營那刻起,趙閑的軍餉歸她打理,日常飯食也是她打理,就連最貼身的衣物也是她!
我心如死灰,妄想穿上大紅的衣物上吊化作厲鬼索命。
是的!現在,我這頭厲鬼回來了!
“營裏的飯食不似家中那般可口,我去為弟妹準備一些可口之物。”嫂子冷冷丟下一句話便要往外走,許是她瞧見趙閑握住我的手,心裏有些不彩。
她的表情都變得難看了些,拉著孩子做出一副委屈,我這個外人不打攪你們一家團聚的樣。
“秦......”趙閑剛到嘴邊的話立刻止住並發生改變,“嫂子,芸汐沒如此嬌養,讓夥房按時常的飯食端上來即可,何勞嫂子親自下廚?”
他在話語間拉住了嫂子的手,我一眼就瞧見了嫂子手腕上戴的玉手環。
這手環的材質至少能抵我在村裏三年的夥食,隻多不少。
因我在看著,趙閑似有所覺不對,急忙抽回了手,支支吾吾想要解釋什麼,我卻不待他開口,領著孩子坐在了營中的正位上。
“先用飯。”
我平靜地打斷他們的眼神交流。
嫂子也領著孩子坐到了旁邊的側位,趙閑則一邊走過來,一邊朝著營帳外嚷了一聲用飯的話。
不多時,親衛將飯食端送而入。
看著滿滿一座的菜肴,一盤的鍋盔就著蘸醬,銅鍋裏浮著煮熟的肉塊,外加白麵饅頭跟小米飯。
我瞥了一眼嫂子那兩位白白淨淨的孩子,算是明白為何會如此臉色紅潤。
“真是挺普通的飯食。”我很平靜,說話時不帶任何波瀾。
這樣的飯食不說平常,逢年過節也不是我跟孩子能幻想的。
把我的手磨破了,腳踩冒煙也很難敢去買賣這樣一桌飯食,對他們的稀鬆平常,對我確實潑天富貴。
即使心裏早有預料,此刻卻也不自禁的攥緊雙拳,指甲嵌入肉裏以後又輕緩鬆開。
自家孩子生死難料,卻將旁人的孩子養得錦衣玉食。
本就死去的心,更為冰冷,徹骨寒意不斷蔓延全身。
“沒家裏飯食好,夫人且先將就著。”趙閑動筷給嫂子和她的倆孩子碗裏各夾了熟肉,“都吃都吃!”
隨著我在沉默裏輕緩點頭,怯生生的孩子才拚命的往嘴裏塞著吃食。
可是我才剛動筷子,嫂子的大兒子忽然嫌棄的說道:“趕著投胎嗎,吃那麼快?跟叫花子一樣的臟兮兮。”
“大叫花帶兩個小叫花,又醜又笨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