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從後院回到寧府後,這才對著天空一聲冷哼,自言自語道:“你讓我勾引我就勾引?嘁,也不瞧瞧我沈千千是什麼人!”語畢,分外歡樂得跑到了廚房覓食去了。
大不了等莫非問起時,就說寧玉不吃自己這一套不就成了麼。千千一邊嘿嘿笑著,一邊走進了廚房,沒曾想,廚房的砧板上,擺著一隻烤得熟透的燒雞!千千登時雙眼放光,貓著腰進了廚房,一把抓過那燒雞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假山後麵,才停下腳步來。
謔謔,沒想到今日的運氣竟這般好,平日裏她能挖到兩個冷饅頭兩咳小青菜就已經是不錯的了,沒想到今日能順到一隻燒雞~!千千心情瞬間愉悅,一屁股做在不遠處的假山後麵啃著,一邊眯眼看著寧府的假山池水,心中分外歡沁。
隻是,她正啃著雞腿,卻突然聽到了一陣聽不真切的對話聲,隱隱約約傳入了她的耳中。她急忙咽下嘴裏的雞肉,這才豎起耳朵,腦袋緊緊貼在假山上屏息傾聽。
“公子,據下屬探查,這世間根本不存在彎月所說的故鄉古烏鎮。”一道女聲響起,口吻恭敬之中帶著淩厲。
這聲音……千千詫異了,這聲音忒耳熟,她似乎在哪裏聽到過很多次,可惜,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又聽那女子繼續道:“公子,是否要派人盯著她?”
“不必。我自有安排,你退下吧。”一道男聲冷冷回複,——不用說,這自然是寧玉的。
千千卻更納悶了,為什麼這語氣,聽著竟這般陌生……
她靠在牆上發愣著,手中的燒雞,就這麼猝不及防得給滑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響。千千臉一黑,盯著燒雞扼腕歎息,這般好的一隻雞,就這麼給白白浪費了,真真是可惜,她一邊快速往假山內的隱蔽的一個小洞躲去,一邊痛心著。
“誰!”聽到聲響,寧玉快速側頭,一個飛身就走到了出聲的這片假山後麵,人沒瞧見,卻瞧見了躺在地上的一隻燒雞。
千千蹲成一團,躲在山洞裏大氣都不敢出,背上冷汗刷刷直流,剛剛她似乎聽見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從方才的對話來判斷,難不成寧玉在偷偷調查月兒麽,可他不是最寵愛她的,怎麼一轉過身來,就在查她的底細?
——那麼如果被他發現自己在聽牆角,他會不會幹脆一把把自己拍進河水裏,讓自己像兩年那樣再死一遍?
想及此,千千渾身都哆嗦起來。
寧玉站在她停靠的假山後麵,看著地上的燒雞,眼中神情看不太清。片刻,他抬頭,看著前方角落裏露出的一角水紅色衣襟,久久未曾離開眼。
因為,那衣襟在抖。
——她為什麼要抖?
寧玉好看的眉終於慢慢蹙了起來,看了眼地上的燒雞,又看了看那發著抖的衣襟,心中思量了片刻,終於似乎有些懂了。
他悄無聲息得隱去,在走進書房前,對管家吩咐道:“讓廚房再放幾隻燒雞。”
管家彎著腰,雖然完全不明白公子的用意,可他還是恭敬點點頭:“是!”——不管是什麼任務,身為下人,還是遵守本份最重要。
寧玉看著管家離去的背影,這才收回眼神,踏進了書房開始新的忙碌。
再說千千,她貓在那山洞裏許久,也不見外麵有什麼反應,終於有些不耐煩了起來,她慢慢移出腦袋,眯著眼睛打探著身後的動靜,——呼,還好,身後沒有人,看來寧玉沒有發現自己,就自行離開了。
千千瞬間站起身不斷運動著自己已經發了麻的身體,扭腰甩手,好不容易才恢複了知覺。她摸了摸更加發餓的肚子,再看了眼遠處的燒雞,歎了口氣,打算再回到廚房試試運氣。
她從假山上下來,再次踏進廚房時,登時睜大了眼,嘶,今天可真是走了狗屎運,竟然還有?她再次貓著腰走到砧板前,抓過烤雞就往門口奔,這次她可學聰明了,沒有再去假山,也沒有去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而是直直往自己的小房間而去。
她坐在房間裏,將燒雞護在手心,歎氣道:“雞啊雞,你看看,想要吃你不容易……”
千千張大嘴,正要咬下去,門外的靜謐,卻被一道道尖銳的女聲給劃破,聲音異常淒厲,仿若聲音的主人正在經曆常人無法想象的痛楚!
她臉一僵,這,這聲音……
她大腦轟得一聲,瞬間變得空白,這聲音,分明就是方才向寧玉報告月兒情況的那女子的!千千哪裏還有胃口再吃下去,她把燒雞隨口一扔,就打開門急匆匆得朝著聲音發源地而去。
那道聲音是從前院傳來的,若是她沒記錯,前院,正是寧玉那十八個小妾居住的地方,千千站在後院與前院的分界線,突然有些猶豫了,因為她記得寧玉說過,若是她出現在前院,便會禁她一個月的足。
千千站在這邊,看著下人侍女甚至還有他的小妾們都急急朝著一個院子而去,她咬咬牙,還是踏過了這條線,也朝著那院子而去。
此時院子中已經布滿了人,所有人都圍在了房門口,千千擠進人群深處,好不容易才探進房門,卻看到一張非常熟悉的臉孔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
往事一幕幕回放,在她重生前的那兩年內,此小妾花臨也曾多次被寧玉摟抱著走到她麵前,在千千麵前上演了好幾出伉儷情深情深意切意切深重……難怪她會覺得這聲音沒來由得熟悉。
可是,現在的花臨,卻臉色慘白倒在了在地上,特別是那唇,竟然皸裂得已經留下了汙血來,衣衫發絲都淩亂不堪,模樣狼狽之極。
而她身邊靠得最近的,就是彎月。
隻見彎月蹲□子,將花臨扶起,輕輕搖晃著沉沉昏睡過去的身體,焦急道:“姐姐,姐姐,姐姐你怎麼了?別嚇月兒……”語氣之中,似乎帶上了哽咽。
“姐姐,睜開眼睛看看,看看月兒啊……”彎月這般說著,一邊輕輕抓住了花臨的手腕,用衣袖慢慢掩飾住。
千千在門口看得真切,隻見那袖口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再移動,可很快,就消失不見。
月兒這才移開了手,轉而開始呼喚她的名字:“花臨,花臨……”
這語氣,在外人耳中,似乎沒什麼,可偏偏在千千耳中,卻顯得這般詭異,仿若這聲音是從很遙遠的地方,慢慢蕩入人心似的。
就在這時,花臨的眼睛,刷得睜開了,可是,她的目光卻是癡呆的,她愣愣得坐起身,也不說話,隻是呆呆得看著月兒。
“姐姐醒了?想來姐姐定是累了,大家還是散了吧,讓姐姐獨自休息一會兒。”月兒將花臨扶起,將她往床上帶去。
“我要……休息……我要……休息……”花臨癡癡呆呆的聲音傳來,她任由月兒把自己扶上床,直直盯著天花板,嘴裏反反複複念著這四個字。
月兒將她蓋好被子,這才直起身,轉向眾人,道:“大家都散了吧,少爺那,自有我會去說。”
“那便有勞月兒妹妹了。”
“月兒妹妹辛苦,既然如此,姐姐們就先走了。”
“也對,妹妹是最正確的人選了,公子最疼愛的就是妹妹,想必就算有再大怒火,在妹妹你的溫柔鄉裏,還不都化作了繞指柔?”
其餘的小妾非常默契得對月兒恭維一陣,就皆轉身離開,沒有一個人發表質疑。
千千躲在角落裏門口,看著月兒的那雙眼睛,又看了看花臨那副模樣,心中的不安慢慢擴大,又想起之前她同自己談起莫非之後,自己腦中想得竟都是莫非……月兒究竟會什麼魔法,竟然連寧玉都開始暗中調查她?
她又看向床上還在反複念著“我要休息”的花臨,——因為是寧玉派花臨去調查彎月,所以彎月才會對她下手麼……
看來,寧玉遇到了對手。
千千繼續貓著身子看著房內動靜,一直到,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隻見月兒徐徐走到她眼前,衝她幽幽一笑:“姐姐,貓著腰躲在這作甚?”
千千臉一黑,斜眼憋了憋隻見的周圍,……卻發現周圍人早就已經散去,隻留下自己一個人彎著身子,繼續像個傻子般自以為是得在‘暗處’觀察。
“嗬,嗬嗬,嗬嗬嗬……”千千嘴角有些抽搐,直起身體,從她揮了揮手,訕笑,“哎呦,可好巧,在這也能遇到你……”
月兒一雙狐狸媚眼斜睨她,不說話。
千千臉上的笑掛不下去了,咳了咳,才道:“好妹妹,姐姐我來過前院這事兒,可千萬別告訴寧玉那廝,姐姐我先走了,你慢來,慢來……”
“別告訴……哪廝?”身後,寧玉的聲音非常應景得響起,這聲音聽在千千耳中,可比月兒的有殺傷力多了。
千千石化片刻,回神,在臉上掛上一個更諂媚的笑意,慢慢轉身看向寧玉,剛想開口求情,寧玉的聲音就已經無情得飄入了千千的耳中:“禁足,一個月。”
“……”算你狠……
千千淚目,卻無法,隻能憤憤離開。
一直等到千千走遠,寧玉臉上的冷意終於完全蔓延到了眼底,一襲暗紅長袍襯他皮膚如此白皙,可更襯得他眼底深邃暗沉,他微微眯起眼,慢慢走到屋內,站在床前,看著前一刻還那般伶俐的女子,在此時卻變作了一個癡兒。
他的眼睛略過一絲疲意,很快消失。
“公子心疼她?”月兒的聲音帶著撒嬌,撒嬌之中隱隱含著一絲殺氣,她站在他背後,看著他的背影。
寧玉臉上恢複往常的淡漠笑意,轉過身,伸手輕輕搭上她的背,淡漠如水的聲線響起:“待我抓住凶手,讓她生不如死。”
月兒微垂下頭,眼神瞬間變得淩厲,她看著寧玉的胸膛,長指在袖下握成了拳……
寧玉踱著優雅的步伐慢慢走出院子,在分岔口頓了頓,轉了方向朝著後院而去。
還未走到千千房間門口,就聽得一陣陣嗚咽聲隱隱從房內傳來,“我可憐的燒雞……我可憐的燒雞啊……”
寧玉的腳步頓了一頓,眉頭微皺,漂亮的眉眼之間盡是困頓,他實在是有些想不通,這女子的腦袋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這世間還有一種悲傷的存在,隻是為了一隻……烤雞?
他蹙眉尋思片刻,無果,遂放棄,上前推開了門。
入眼,千千正蹲在地,雙目哀怨看著身旁的雞,模樣瞧上去,比花臨還要呆傻三分。寧玉見此,剛剛舒展開的眉心又慢慢皺了起來,暗紅衣袖微微一甩,他側頭,眸中盡是不解,白皙得詭異的皮膚與紅衣相襯,這般妖嬈。
“千千。”他叫她。
沈千千轉頭瞥他:“下次進屋請敲門,謝謝。”末了,彎著腦袋,思考片刻,補充道,“還有,把‘沈’字給我帶上。”
寧玉看了看她,也不說話,坐在了桌子前,拿起桌上的酒杯把玩著。
千千這才站起身,坐在他對麵,和他四目相對:“大少爺光臨寒舍,實是令寒舍蓬蓽生輝輝煌之至至死方休……”
寧玉一個冷眼飛過,千千瞬間噤聲。
許久,他才道:“莫忘了,如今你已禁了一個月的足。”
千千吃癟,一張臉憋得通紅,“咳咳咳……”她幹咳,臉上換上一個諂媚的笑意,討好道,“寧玉大少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她衝他不斷挑著眉,賠笑。
寧玉不為所動,伸手慢慢撫摸袖口上金線的紋路,似漫不經心道:“給我一個理由,我便不禁你的足。”
——理由?
千千撓撓頭,有些窘迫,這禁不禁足的,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還需要什麼狗屁理由?他定是不想解禁,所以才想出了這麼一個爛借口來堵住她的!
她這般想著,心裏有些憤憤,可也不好表現出來,幹脆頭一昂,握拳回道:“俗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跑……啊呸!錯了,不是這句,這俗話說得好啊,一日夫妻尚且還有百日恩,寧玉,雖然你我僅僅隻有夫妻之名,但是,我沈千千卻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拜過天地高堂的……我可以住在下人房中,可以日日去廚房偷食,難道如今,你連我唯一的自由,都要剝奪麼……”她淚眼朦朧看著寧玉,慢慢道來。
寧玉麵無表情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抬手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喝。
千千臉一僵,挫敗垂下肩,坐在寧玉對麵伸手支起下巴看著他,懨懨道:“說吧,你想怎麼辦。”
他放下茶杯,嘴唇在飲茶之後紅得妖冶,卻道:“花臨瘋了。”
千千回想起方才看到的景象,點了點頭道:“好像……是這樣沒錯。”
“若是我未猜錯……”寧玉說及此,突然停頓。
千千睜大眼好奇看著他:“如何?”
“她已經等不了了。”他唇邊突然綻開一個淺笑,帶著三分嘲諷,仿若成竹在胸。
千千卻被他的話說得一頭霧水,她看了眼寧玉,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道:“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我總覺得那月兒不簡單。那日,你那寵妾月兒來尋我聊天,隻是這話題,一直圍繞那個叫莫非的,可詭異的不是這點,而是聽完她所說之後,我腦中想著的,竟都是莫非,全然沒了理智。所以,咳,所以,你才會看到我向隻烏龜趴在牆上。總之,這都是有原因的!”
寧玉眼角眉梢瞬間變得犀利,緊緊盯著千千道:“你說什麼?”
千千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哆嗦著開始彌補:“別,別生氣,就當我沒說,你那月兒又漂亮又溫柔溫柔又漂亮,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當真去找了莫非?”寧玉的聲音依舊冷得無以複加。
千千縮了縮脖子:“當時我的思想根本不受我的控製,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躺在莫非的床上……”下意識說出這句話之後,千千的臉終於完全黑了,立馬閉上了嘴。
寧玉已經怒極反笑:“莫非的……床?”
他的聲音聽上去竟然似乎還帶著愉悅,可越是這樣,千千越覺得詭異,她苦著臉皺緊眉,不說話了。
“我倒是對接下去的發展,好奇得緊。不若,你且說說,讓我聽聽接下去的發展。”寧玉伸出青蔥長指,繼續徐徐撫摸著衣服上的暗色紋路,一邊緩言道來。
“我可有選擇的權利?”千千的臉好像吃了蒼蠅,有些發青。
“你說呢。”寧玉一個眼神傳來,帶著七分殺氣。
千千抖了抖身體,咬牙:“隨後我發覺我竟然異常湊巧得和莫非躺在了一張床上,莫非的手臂更是這般恰巧得剛好停留在了我的胸前,雖然很重但是很有安全感,但是隨即我堅貞如我瞬間離開了他的床,因為我知道我是有婦之夫,可是莫非卻揚言要讓世人都知道沈千千一株紅杏已出牆於是……於是,為了讓他保守秘密,我不得不答應他,答應他……”
寧玉的臉已經越來越詭異,他拿起茶杯不停轉著,一邊陰測測得看著她,似笑非笑道:“說下去。”
千千的臉非常成功地化作了豬肝色:“所以,我不得不答應他的要求——勾引你!讓你愛上我!”
“嘶……”
“咦,什麼聲音?”千千抬起頭,四處看著。
寧玉鬆開手,千千眼前瞬間一陣刺痛,——隻見寧玉手中的茶杯竟然生生給化作了粉末……
很好,很好,與此可見千千嫁給了一個內功非常深厚的夫君。
可千千顯然沒有這樣的覺悟,見狀,她睜大眼,瞬間跳離寧玉一寸遠,伸手抱住自己驚悚道:“別!別衝動!別殺我!!”
他吹了吹手心中殘留的粉末,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千千麵前,站定,突然展顏,惡劣笑了一笑,雖如曇花一現般短暫,卻足以迷亂千千雙眼,她愣愣看著他站在自己麵前,同自己靠得這般近,甚至,她還能聞到他身上的幽然獨特的氣息,不同於他的劣性,他身上的氣息卻讓人沁人心脾,分外好聞。
寧玉俯身,將唇輕輕貼近千千的耳朵,輕聲道:“禁足,兩個月。”
一道閃電在窗外落下,千千的心智瞬間回歸,她的臉終於成功化作了焦黑色,許久,才從嘴裏蹦出幾個字來:“我謝謝你……!”我謝你全家!!
寧玉這才退離,重新坐回了桌子前。
千千看著他,心中冷笑:你說禁足就禁足,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我已在你屋外布滿暗衛,若是你敢踏出房門一步,那便休怪暗衛傷到你。”寧玉的聲音繼續悠悠傳來。
千千:…%&&%%¥…&
既然偽裝不下去,那麼也沒什麼好藏著掖著了!“丫丫個呸的寧玉,欺負自己的妻子,算什麼英雄好漢!”千千終於懶得掩飾,伸手叉腰開始破口大罵。
寧玉斜眼看她:“我本便不是什麼英雄好漢。”
“你!”千千被堵,心中更不痛快了,“你!你吃飽撐的坐在我房裏做什麼,你怎麼不去查傷害花臨的凶手,坐在這監視我算個什麼!”——大不了趁著夜黑風高時,離家出走好了!
寧玉繼續斜眼看她:“我隻是想提醒你,就算離了寧府,京城也處處是我的眼線,你若想逃,那便休怪我對雙親不客氣了……”
千千的心重重一跳,反問:“雙親……?”
寧玉的聲音也冷了下來:“所以休要玩些愚蠢的把戲,我有很多種辦法讓你一輩子都離不開寧府……半步。”
千千腳一軟,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寧玉站起身,一聲冷哼,轉身而去。
千千失神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自嘲笑了起來,——是啊,她怎麼能忘了,她的爹爹娘親還要靠寧玉的支持,才能繼續維持生計……
這是沈家欠寧玉的,她又怎麼能逃脫得了。
她有些失神得站起身,關上了門,打算好好睡一覺,對外麵這陽光明媚的世界眼不見為淨。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她慢慢轉醒的時候,竟然已經是深夜。她摸了摸饑餓的肚子,看了眼外麵幽涼的月光,還是決定偷偷溜出廚房去覓食。她換了一件黑衣,這才貓著身子打開門,踱著腳步往廚房而去,沒想到寧玉那些暗衛一個也沒有出現。
千千的膽子放大了,看了眼一片靜悄悄的四周,直起身子開始大搖大擺起來,隻是,她剛走到一棵大樹下,眼前卻仿若突然掠過一道光影!她剛剛有些放大的膽兒又瞬間被驚嚇得直發抖,她躲在大樹後麵,抖著聲音自言自語:“天哪,難道撞鬼了……”
“你說呢。”千千的話音未落,一道幽幽的聲音在她背後冷不丁響起。
千千的膽終於被嚇破了,一個腿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隻見,寧玉那廝竟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與他幽暗的雙眸如此相得益彰。
她哆嗦著手指控他,可惜寧玉不理,而是抬頭看著方才那道身影飄過的方向,皺起了眉。
寧玉突然俯身,伸手拉過千千的身體,又將手放在她的腰際,帶著她一起朝著前院運功而去。千千猝不及防,就跌進了他的懷中,他身上的幽然氣息再次充斥滿了她的鼻腔,讓她有些片刻的暈眩。
“記住,別單獨和月兒見麵。”寧玉的聲音在她頭頂輕輕傳來,緩緩撞入她的心。
千千下意識點點頭,算是應下。
一直到了一個院落,寧玉才停下腳步,挽在千千腰際的手一直沒有離開,帶著她一直走進了屋中。月光下,那屋中空空如也,哪裏有什麼人影。
千千隻覺寧玉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可她竟然沒有一絲勇氣敢推開他。
寧玉帶著她迅速離開了房間,而就在此時,二人身後的門卻啪得一聲巨響,竟自動緊緊閉上了!千千睜大眼不敢置信回頭看了眼,久久合不上嘴巴。
“閉上你的嘴巴。”寧玉的聲音依舊很冷。
千千嘴一抽,雖然有些窘迫,可還是乖乖將嘴閉上了。“可是,你帶我來這做什麼?”千千好奇問道。
寧玉依舊用鄙視的眼神看她:“你當真以為,我的暗衛都是飯桶麽?”
難道不是麼……千千心中這般想著,麵上卻佯裝嚴肅道:“那麽,請問為何,我可以如此順利走出房門?”
“因為……”寧玉目光灼灼看著前方,突然抬高了聲線,衝著蒼茫夜色道,“出來吧,月兒。”
千千一眼不眨看著前方黑暗的景致,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難道方才那道身影,是月兒的?
而此時,眼前又略過了一道身影,仿若鬼魅飄蕩,最終停下,站在了千千和寧玉二人的不遠前方。暗夜之下,月兒笑得這般天真爛漫,仰著一張娃娃臉好似幼童,可那她那攝人心魂的雙眼,卻冷冽如冰,殺氣淩人。
月兒微微嘟唇,對著寧玉嬌嗔道:“公子果真是有了姐姐,便忘了月兒了。如今還在月兒麵前抱著姐姐秀甜蜜,可真真讓月兒吃味。”語畢,她的狐狸眼微眯,緊緊盯著千千。
千千下意識一抖,當即伸手推寧玉,想讓他離自己遠些,可哪曾想,寧玉反而將千千抱得更緊了些,輕聲在她耳邊道:“別離開我。”
——別離開?!
千千渾身好似被雷劈,不敢置信得看著寧玉,——他是不是吃錯藥了?
“如果你不想早些喪命。”寧玉看了她一眼,補充說明。
千千:……
“公子,你同姐姐在說些什麼有趣兒的悄悄話,不若說出來,也讓月兒聽聽,如何?”彎月的聲音未落,人已經閃身在了寧玉和千千三尺之外,眼中神情更是幽暗無比。
千千再次抖了抖,不知不覺間身體已經緊緊貼在了寧玉的斜後方,看著彎月好似在看一個瘋婆娘。
“莫非將你放在我身邊足足兩年,果真是好耐性。說吧,你想要什麼,我給你便是。”寧玉的聲音徒然一變,從平日裏的淡漠生生化作了此時的冰冷刺骨,完全判若兩人。
彎月終於笑得出聲來,臉上的柔媚盡數散去,那張俏皮的娃娃臉頃刻變做妖女,渾身散發著張揚的氣息,她斜著眼看著寧玉:“我要《肆隱》,你給麽?”
寧玉眉心微皺:“你要《肆隱》作甚?”
“笑話!”她一聲冷嗤,“天地間誰不想得到《肆隱》,你這寧府表麵經商,實為號稱江湖之事千知萬曉的玉滿樓,你那十七小妾哪個不是及善易容偽裝,千百模樣皆無破綻的,十七個小妾,便是江湖之中的十七殺,情愛之欲,果真是對付對手最好的良藥,再多荒唐秘事,又如何逃得過你那懾人心魂的小妾們,不,錯了,應該是十七殺才對。”彎月不疾不徐,緊盯著寧玉慢慢道來。
——玉滿樓?十七殺?
千千在寧玉身旁聽得腦袋已然成了一團亂麻,為什麼她一句都聽不懂……?但是,但是,這是不是代表寧玉的十八個‘小妾’都是假的,他的妻子從來都隻有……自己這一個?
她的心裏突然感到有些欣喜。
寧玉依舊微微皺眉看著彎月,回道:“玉滿樓同《肆隱》並無幹係。”
彎月輕笑,手中突然多了一隻豔紅色小鼓,她玩味看著寧玉,道:“公子,你當真以為我會憑白同你歡好這足足兩年時光麽……”她伸手輕輕摸過那紅色小鼓,挑唇燦爛一笑,繼續道,“隻要我將這鼓輕輕搖上一搖,你便會瞬間生不如死,我隱月一族的苗疆巫蠱乃苗疆之中最烈性的。”
寧玉眼睛輕輕一眨,卻也沒有接過她的話,繼續道:“你若想要《肆隱》,我給你便是。”
這話讓彎月分外詫異,她愣了片刻,許久才回過神來,鄙夷道:“沒曾想寧玉公子竟是貪生怕死之輩,今日倒是讓我月兒開了眼界。”
寧玉還是沒有理會她:“隻是,你是打算將《肆隱》交給莫非……那麼,你會後悔的。”
彎月及其不解,反駁道:“我愛他,自然要為他獻上最好的一切,我不但要將《肆隱》教給他,我還要殺了你,讓他取代你的位置,讓眾人都尊敬他!”
寧玉嘴邊溢出一聲輕笑,瞧上去有些諷刺:“《肆隱》第一頁,第一章,上書:欲練此功,必先自宮……你當真要讓莫非練這邪功歪道?”
月光下,彎月有些窘迫,可很快就搖了搖頭:“不會的!不可能!這兩年你的功力進展如此飛速,難道你已自宮?”
千千緊張了,伸手緊緊拽著寧玉的衣袖,生怕他下一刻就撚起蘭花指用娘聲娘腔的聲音說“哎喲,難道你才發現老娘已經自宮了咩”……類似的場景在她眼前浮現,明明就是大熱的天,她卻生生打了一個寒顫。
幸好,寧玉並沒有撚起蘭花指,也沒有出現娘聲娘腔的聲音,還是這般不悲不喜麵無表情道:“彎月,你在我身邊兩年,可曾了解我的過去?我的功力一向如此,與《肆隱》毫無關聯。我倒是不知道你苦苦守在我身邊兩年,竟隻是為了《肆隱》,早知如此,我早些將擱放《肆隱》的地方告訴你,也好省得你白白浪費兩年光陰。”
“《肆隱》放在哪?”彎月迅速接口。
“容我想想,唔,若是我未曾記錯,《肆隱》應還在書房內第二櫃的左側櫃腳下方墊著。那櫃腳無故瘸了腳,用《肆隱》墊上,倒是剛好。”寧玉的聲音在此時聽來是如此欠扁。
果然,彎月成功地被他激怒,她揚起手中紅鼓,憤恨道:“寧玉,今夜,便是你的死期!”語畢,奮力搖晃著。
可寧玉的身體依舊站得筆直,別說生不如死,就連一絲痛苦的跡象都無處可尋。
彎月不敢置信後退一步:“不!這怎麼可能?”
寧玉突然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看著彎月仿佛在看一個淘氣的孩子,解釋道:“月兒,你可知道,每次我的暗衛同你歡好後,便會受三分內傷,起初我覺得奇怪,直到後來,那暗衛的功力突然暴漲,想來是發病前兆,方才我讓他看守千千屋子,沒曾想他竟暈倒了過去,我聽千千談起你對她催眠讓她去尋莫非,便知你今夜必然會對千千出手,不過還是有些好奇,為何你會盯上她?”
彎月冷眼看著千千,恥笑道:“寧玉,你隨身攜帶從未舍得摘下的荷包內,繡著一個‘千’字。我問你,你卻從來不說。如今兩年過去,你終於還是明媒正娶了沈千千為妻,就這麼一個平凡無奇的廢小姐,寧玉,難不成你愛的人是她?”
千千困惑了,迷茫了,荷包?什麼荷包?
出乎千千所料,寧玉伸手慢慢摟住了她,沉默許久,才抬頭看著彎月道:“大抵,是歡喜的。”
——大抵,是歡喜的。
後半句話讓千千頭暈目眩腳底發軟,渾身仿佛被電擊了一般麻麻的不自在,但是,前麵這兩個字又讓她有些窘迫,她的臉當即紅得個通透,這這這,這種及其類似表白的表白,在她這麼多次重新開始的生命中,都還是第一次哩……
彎月的眼睛睜得更大了,看著千千的目光這般鄙夷:“為什麼,為什麼你會選擇她?”
寧玉略一頓,隨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次開口的,卻是千千了,她從寧玉懷中掙脫開,站在他的對麵,分外難以理解得看著他,教育道,“寧玉大少爺,既然你被我的魅力所折服,那就請大大方方得承認,這般別扭,難不成你當真自宮了?”
“小心!”寧玉伸手想拉過千千,可不待千千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覺得身體突然飛起,什麼東西拉扯著,直直飛向了彎月所在的地方。
彎月飛身一把摟過千千的身體,斥道:“本想讓你去找莫非,好讓莫非抓住你做人質,沒想到莫非竟然放你回來了,真真是想不通透!”她一邊說一邊帶著千千衝著蒼茫夜色飛去。
夜空中淩厲的風聲在千千耳邊呼呼作響,刮得她臉疼,她縮著脖子戰戰兢兢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寧玉在彎月的身後緊追而上,眼看就要攔住她,彎月的身形一晃,衝著郊外的遠山峰而去。
她抱著千千在峰頂,轉身,對寧玉笑得這般妖冶:“公子,還請公子代月兒轉告莫非,月兒來生必定還會同他長相守,一生一世必定永不分離!”
寧玉的神情終於沉下,陰冷道:“你想做什麼?”
“寧玉,咳咳,寧玉,我的夫君啊,我,咳,我隻能來世再服侍您了……”千千還沒說完,彎月放在千千喉間的手又是一緊。
“寧玉,我彎月一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既然我傷不了你,那麼至少也該拉個人陪葬。”她瞥了一眼千千,接著道,“況且這女子還是公子你的心愛之人,月兒我此生也算值得了。”
語畢,她抱著千千,一起從懸崖跳了下去。
饒是寧玉再快,也趕不上她二人向下滑墜的速度。
寧玉雙手緊緊握成拳,眸中煞氣一片,——他不允許有什麼人和事脫離他的掌握控製。
可現在,他卻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麵前消失……
***
巨大的呼嘯聲淹沒了千千的理智,她感受著自己和彎月一起向下墜落的趨勢,好似一隻破舊的蛇皮袋。
嘭——
熟悉的死亡感覺再次襲來,千千隻覺一陣鋪麵蓋地的疼痛之後,她的世界重新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飄飄浮浮,沉沉墜墜,好似自己跌進了一片棉花之中。
可突然之間,一陣巨大的吸附力從下傳來,千千的靈魂再次墮落,仿若掉到了一個無底洞中,她大聲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直到,她似乎跌進了一片柔軟的床中,這種觸手可及的踏實感讓她終於放下了心來,她終於沉沉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