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以身相許
言茉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
在參考了這個時代的言情小說、論壇資料以及多方意見後,她很快製訂出了一份追求計劃。
這天下午,言茉一下班就回家準備。
因為不太確定她和這個時代的審美是不是一致的,於是她在店家的推薦下,買了一條據說誘惑度滿分又不失清純的兔女郎裝,一回到家就一頭紮進房間裏準備。
戴好兔耳朵,穿上有小尾巴的連衣裙,再化了一個淡妝,她對鏡子露出一個笑容,兩隻耳朵在腦袋上輕輕晃了晃。
“怎麼樣?好看嗎?”
“嗯,根據這個時代的審美,我給您打八分!”
“隻有八分啊?”
“主人,您的平均分隻有六分!這已經遠在水準線上,您就知足吧!”
“……”這個智腦是不是很想被注銷啊!一點都不知道拍主人馬屁!
屋外傳來了車聲,言茉連忙從樓上跑了下來,衝到門邊,一隻手搭著牆,一隻手叉著腰,擺好自認為性感無比的造型。
腳步聲隱約傳來。
門被推開了!
言茉的心臟怦怦直跳,以自帶打光效果的慢動作緩緩轉頭。
結果——
“小姐,快遞。”
言茉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誰能來告訴她,為什麼快遞這麼晚還來送貨?
快遞小哥一臉無語地看著姿勢奇怪的言茉,在心裏默默想著:上帝果然是公平的,給了她這麼好的房子,就沒有再給她一個好一點的腦子。
言茉無語地回到客廳裏坐著。
許久之後,在天色都已經暗下來時,她終於等到了正主回來。
為了保險起見,這回她還特意跑到落地窗邊,確定是顧琰之的車子後,這才“噔噔噔”衝到門邊做好姿勢。
鑰匙的脆響聲傳來,門被打開,言茉可愛無比地往門外拋了一個練習了一個下午的媚眼。
結果,她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肖子白也來了!
客廳裏,言茉、顧琰之、肖子白三足鼎立。氣氛無比尷尬。
言茉披著顧琰之的外套,耷拉著腦袋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裏。
肖子白則憋著勁偷樂,白皙的臉都憋紅了。
顧琰之的臉色則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但耳郭卻悄然通紅。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言茉那一抖一抖的兔耳朵上,怒斥道:“你這穿的這是什麼鬼?!醜死了!”
什麼醜死了,分明就是好看到爆!不然你耳朵紅什麼?
當然,肖子白可不敢把這話說出來,會被滅口的。
隻見顧琰之冷冷地指著言茉:“你,上去換一件人穿的衣服!”緊接著他又看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肖子白,“你……”
“我馬上就滾!”
顧琰之話未說完,肖子白就很自覺地往門外走,一瞬間就腳底抹油,開溜了。
開玩笑,看了這麼精彩的畫麵,不趕緊走,等著被滅口嗎?他家Boss獨占欲發作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呢!
言茉的第一次行動徹底宣告失敗,顧琰之三天沒搭理她,那套兔女郎裝更是在第二天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被顧琰之毀屍滅跡了。
不過言茉很快就重整旗鼓。
一招不成,進行另一招——投其所好。
但顧琰之真的沒有什麼愛好,除了賺錢,就是運動。
某個晴朗的午後,屋後樹木環抱的泳池裏,水麵倒映著藍天白雲。
顧琰之像一尾魚一般躍入水中,姿態優美輕盈地滑過清澈的水麵。
言茉裹著一件長外套從屋裏出來,猶豫了許久,才脫掉了裹在外麵的外套,露出了裏麵的泳衣。
雖然泳衣是最保守的三件套式,比基尼外還套著一件寬大的罩衫,但畢竟是第一次穿得這麼少站在外麵,言茉還是十分不自在。不過為了任務,她也隻好一咬牙一跺腳,豁出去了!
結果她在泳池邊搔首弄姿了好一陣,正主似乎連正眼都懶得看她一眼。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於是鬱悶的言茉隻好一咬牙一跺腳,“撲通”一聲跳下水。
但是,作為一個天生的運動廢材,遊泳對她來說簡直難如登天。
還沒在水池裏狗刨兩下,就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呼救聲:“顧琰之救命!”
於是顧琰之隻好黑著臉將不停撲騰的言茉拽回了岸邊。
“我問你,你到底想幹嗎?”
“陪你遊泳啊……”
“沒有做準備運動就跳下來,這水池裏的水都進到你腦子裏去了嗎?”
言茉欲哭無淚:“我做了準備動作了,你沒看見嗎?”
“哦,原來你是在做準備動作啊,我還以為你在抽風。”
“……”
喂!她是在凹造型,那麼優美的姿勢他竟然當她在抽風?還有沒有審美啊!
不過沒關係,言小姐才不會這麼輕言放棄。
隻見她眼珠子一轉:“不然你教我遊泳吧?”
手把手教一個人如何遊泳,勢必就要有肢體接觸,說不定……
言茉紅著臉在心裏偷笑。
顧琰之看著她忽閃忽閃的目光,毫無表情的臉上飛掠過一抹危險的神色。
“你確定?”他突然問。
言茉連忙將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快來吧!快來吧!
顧琰之看著她眼底閃爍的小光芒,心中冷哼了一聲:“好啊。”
“真的?”
“先去熱身。”
言茉在他的指導下,手舞足蹈地熱了身,然後滿心期待地來到岸邊。
哦哦,終於要開始了嗎?
言茉的小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我要怎麼做?”
“你站著就行了。”
“哦。”
然後——
就聽到“撲通”一聲,言茉被一腳踹到了水中。
嗆了好幾口水的言茉這才反應過來,瘋狂地在水中撲騰。
“我不會遊泳……嗚嗚嗚……”
顧琰之站在岸邊居高臨下地欣賞著她狼狽的姿態。
“沒人告訴你,教一個人學會遊泳最快捷的方式,就是在絕境中激發他的本能嗎?”
激發個鬼啊!這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啊!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言茉欲哭無淚,一邊撲騰一邊撕心裂肺地喊——
“顧琰之,你個渾蛋!”
顧琰之是個渾蛋這件事情根本不用驗證,已經是一個再清楚不過的事實了。但狗尾巴花先生虐她千百遍,她依舊要待他如初戀。
隻不過,當她將計劃上所有的行動統統都做了一遍時,不僅沒讓顧琰之愛上她,反而鬧出了不少笑話,這讓她沮喪不已。
而就在她屢戰屢敗之時,卻意外地接到了隋予揚的消息。隋予揚說他出差來到了S市,想約她見一麵。
這幾天,她因為忙著思考如何追求顧琰之,一時間把隋予揚拋到了九霄雲外。直到接了電話她才想起來,還留著隋予揚這個目標人物沒處理呢。
於是言茉決定暫時放下顧琰之這個大難題,先去赴約。
隋予揚約她在藝術區的一間咖啡廳見麵。
這是一間蘇格蘭風格的咖啡廳,小提琴聲悠揚悅耳,在靠窗的位置上,一支玫瑰插在水晶花瓶裏,幽幽芳香襲來,一切顯得浪漫而別致,就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
這一次,隋予揚沒有像上回那樣西裝革履,而是簡單的襯衫配上休閑褲,少了幾分職場精英的嚴肅,卻多了幾分清朗俊秀,引得餐廳的客人都忍不住駐足。
他坐下之後,一開口就是向言茉道歉:“對不起,我的酒量一向挺好的,那天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醉得不省人事,聽說是你把我送到房間的,謝謝了。”
“不客氣。”言茉這聲不客氣說得非常愧疚。雖然抽取基因對他們的身體不會造成任何損害,但她畢竟是抱著目的接近他的,這聲“謝謝”,她真的承受不起。
喝完咖啡,隋予揚又邀請她去看了一場畫展。他不愧是知名律師,言語風趣,旁征博引,逗得言茉陣陣發笑。
唯一遺憾的是,言茉一直都沒找到機會下手。
看完畫展,已是下午四點。隋予揚提議一起吃個飯,言茉別有意圖,當然不會拒絕。
“言茉,你有什麼忌口嗎?”
半天下來,隋予揚已經很自然地將“言小姐”三個字替換成了“言茉”,這讓言茉有些不太習慣。但出於禮貌,她沒有反對。
“忌口倒沒有,不過最好找一個別太熱鬧的地方。”
言茉故意引導他。想要下手,自然不能太過顯眼。
隋予揚沉思了片刻,笑道:“這麼說來,我倒知道有一個地方相當不錯,東西也好吃。”
“那走吧!”
隋予揚帶言茉去的地方在一個偏僻的老城區,據說是一家需要提前數天預約才能進入的私房菜館。下了車,他們沿著小巷七彎八繞地步行好長一段小路還沒到達,隱蔽得像鎖在閨閣的少女。
不過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僅從這個私房菜館的位置就起碼能證明這個館子應該不錯。
吃貨總是對美食特別寬容。
“這麼神秘的地方,隋律師你是怎麼知道的?”言茉好奇地問道。
“之前來過幾次。”
“隋律師好像對S市很熟?”
“說不上很熟,曾經在這裏住過幾年。”
“那後來怎麼又離開了呢?”
“因為一個人吧。”
路燈像一團螢火,倒映在隋予揚的眸光裏,影影綽綽,平白生出了一抹繾綣的懷念。
“喜歡的人嗎?”
隋予揚頓了一下,但也隻是一瞬間,便飛快地恢複了微笑的表情。
“言小姐聽誰說了什麼嗎?”
“我猜的。”
隋予揚微微一笑:“是誰不重要,那都是過去式了。”說完,他溫柔地望向言茉,“把握現在最重要,不是嗎?”
但言茉完全沒聽出他話裏繾綣纏綿的暗示,而是絞盡腦汁想要再說點什麼,看看能不能套套話。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隋予揚突然抓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拉進自己懷中,半抱住她。
言茉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卻聽見隋予揚在耳邊低語道:“別動!我們被跟蹤了。”
還沒從上一個情境中回過神來的言茉,一下被突如其來的狀況給砸暈了。
言茉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卻被隋予揚按住了肩膀。
“他們估計跟蹤我們有段時間了,你別轉頭,裝不知道,跟著我走。”
言茉覺得自己出門一定沒看皇曆,才會如此流年不利,就做一個如此簡單的任務,都能翻來覆去地被破壞了這麼多次!
幽長的小巷靜謐無聲,言茉緊張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言茉緊緊地跟在隋予揚身後,低聲詢問:“他們跟蹤我們幹什麼?”
“不知道。”
“劫財還是劫色?先說好了,劫財我上,劫色你上。”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考慮這些,若擱在平時,隋予揚肯定要笑出聲來,但現在隻能哭笑不得。
“就怕沒那麼簡單。”
跟蹤的人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行蹤暴露了,於是幹脆放棄了隱藏,從黑暗中衝了上來,聽那嘈雜的腳步聲,人還不少。
“快跑!”
隋予揚拉著言茉,朝前狂奔。
“你到底得罪什麼人了?”
“我得罪的人太多了。”
不會吧!大哥你怎麼不早說啊!
基因改造的缺陷就是讓言茉的體能變得很差,才不到一千米的距離,她已經喘不上氣來,雙腳沉得像灌了鉛一樣。所以當明晃晃的刀鋒砍上來的時候,言茉連閃躲的力氣都沒有了,腦子一片空白。隋予揚一把推開她,丟下一句“快報警”後,加入了戰局。
被推得跌倒在地的言茉重重地摔在青石板地上,發出一聲痛呼。但她顧不上手臂被擦傷,連忙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機,慌亂之間下意識地按下了一個電話。
幸運的是,電話很快接通。
但不幸的是,她剛說出“救我”兩個字時,突然聽到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
“言茉,小心!”
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地打中她的手臂。
劇痛傳來,手機如拋物線一般飛了出去,砸在地麵上,四分五裂。
一線生機也如那部手機一般,四分五裂。
幸運女神站在她這邊沒超過一秒,就絕情地離開了。
所以當她轉頭,看到明晃晃的刀鋒劈來的時候,絕望如潮水一般吞沒了她。
她驚恐地閉上眼睛,黑暗來臨之前,似乎聽到了死神的聲音……
言茉是被一桶冷水給澆醒的。
在刺骨的冰寒中,她艱難地睜開眼睛,視線逐漸清晰。她似乎在一個廢棄的儲物間裏,牆角堆積著一堆破銅爛鐵,空氣中散發著濃重的黴味。她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動彈不得,周身如同被馬踩過一般,沒有一處不痛。
一個有著刀疤的青年站在她麵前,手裏拎著的空桶還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水。
自己沒死?還被綁架了?為什麼?
“言茉,你沒事吧?”
言茉艱難地轉頭,就看到隋予揚就在她不遠處,一看就受了不輕的傷,身上滿是青紫的瘀痕與血跡。
“他們為什麼綁架我們?”
隋予揚表情沉痛懊惱:“對不起,言茉,是我連累了你。”
“連累也說不上吧,隋律師明明能逃的,可是為了你,乖乖束手就擒了呢!”
隋子揚轉過頭,怒視著麵前的幾人:“你們放了她,她和這件事沒有關係!”
“放了她可以,你現在立刻交出你搜集的證據!否則……你不怕打,她可不一定不怕啊,瞧這細皮嫩肉的。”
這一句話,言茉便明白了前因後果,隋予揚說來S市辦案子,想必拿到了關鍵的證據,而對手想勝訴,於是來了這麼一出,但是,為什麼偏偏她是那個炮灰啊?
言茉欲哭無淚。
她怎麼就那麼倒黴呢!她隻是想完成一個任務,為什麼比西天取經還難啊!人家唐僧雖然經曆了九九八十一難,但起碼身邊都有那隻孫猴子幫他渡過劫難,而她呢?身邊隻有一個隻會損她的機器人!
說到機器人……對了!
“小o!”言茉怕引起注意,低聲呼喚,“你報警了嗎?”
“沒有。”
“……”
天哪,她怎麼會帶了一個這麼蠢的智腦!
不過不等她著急,就聽小o慢悠悠地拋出了下一句:“但我發短信通知了男神。”
“……”
言茉腦瓜子生疼,話能別說一半嗎?
而言茉的低語很快引起對方的注意。
“你在神神道道什麼?”
刀疤青年突然一腳踹到言茉的椅子上,言茉尖叫著摔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到地上,痛得差點再次暈過去。
“住手!”
“少廢話!你交不交?”
隋予揚抿著嘴緊緊盯著那人,神情猶豫。但刀疤男已經徹底沒了耐性,他已經嚴刑拷問了隋予揚一個小時了,如果再不拿到東西,變數太多!
“不交就給我打!”
話音剛落,幾個人拿著木棍衝了上來。
在驟然放大的瞳孔中,木棍高高地落下。
“啊——”
言茉驚恐地閉上雙眼,絕望如潮水湧來。在等待疼痛降臨的前一秒,她腦子裏浮現出的隻有一句話:顧琰之,你在哪裏?
但更大的疼痛卻沒有如預期一般來臨。
她哆嗦著睜開眼睛,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人如同天神一般降臨在她麵前,用不可思議的速度抓住了那根木棍。
在逆光的陰影中,他的麵容冷峻,卻俊美到不可思議。
是……顧琰之!
刹那間,所有的惶恐、不安、驚懼,都如潮水般退去,她的心臟怦怦直跳,整個視野裏,整個世界中,整顆心裏,滿滿地隻剩下那個身影。
誰都沒有看清楚顧琰之是怎麼出手的,隻聽到幾道淒慘的叫聲傳來,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幾人,直接被卸了胳膊,如豆腐渣一般癱倒在地,發出陣陣哀號。
沒等言茉反應過來,戰局已經落下帷幕。
在她呆滯的目光中,他逆著光,如同電影裏的超級英雄一般,一步步走到她的麵前,然後脫下外套,丟到她身上。
“穿上。”
言茉沒有動作,甚至連眨眼都不敢,就這麼盯著他。直到他動作粗魯地用帶著體溫的外套將她顫抖的身軀包裹住時,她才真的相信自己得救了。
“顧……顧琰之?”
“嚇傻了?”
言茉呆呆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整個人無比混亂。
“站得起來嗎?”
言茉繼續搖頭,又點頭。
顧琰之原本有滿腔的質問與憤怒,但對上她那雙泛紅的、無助的眸子時,都化作了一種難言的後怕。他抿了抿雙唇,最後卻什麼都沒說,隻是轉過身,背對著她,在她麵前半蹲下。
“上來。”
“……”
“看來腦子壞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他嘴上嫌棄著,手卻溫柔地將她拉到自己的背上,然後溫柔地將她一托,輕輕鬆鬆地將她背了起來。
言茉有些恍惚地趴在他的肩膀上,雙手環著他的脖頸,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寬厚的後背帶著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那麼不耐煩的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卻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與信任。
那邊,隋予揚也終於解決掉了纏著自己的對手,幾步衝了過來。顧琰之一看到他,立刻一臉戒備。
“言茉,你沒事吧?”
顧琰之冷笑一聲:“看來隋律師的眼神不太好。”
隋予揚沒有介意顧琰之的嘲諷,言語裏滿是歉意:“很抱歉,今晚是我連累了你。”
顧琰之看著隋予揚,聲音冰冷:“你最好的道歉,就是離她遠一點。”
話音剛落,言茉便連忙回過神來擺擺手:“沒事的,也不是你的錯。”
離她遠一點還了得,她的任務還沒完成呢。
顧琰之萬萬沒想到言茉會當麵打自己的臉,臉色“唰”地黑了下來。他以為經過今天的事情,言茉這到處拈花惹草的性子能收一收,沒想到她竟然還不悔改!於是冷著臉的顧琰之二話不說,直接背著言茉離開。
黑夜正濃,十月的天氣泛起了一絲涼意。
顧琰之背著言茉走出破舊的樓道。
不知名的小巷悠長陰森,空氣裏帶著一股發黴的潮氣,幾盞破舊的路燈昏黃暗淡,根本無法驅散夜色的漆黑。
言茉趴在他的肩上,將臉埋入他的衣領中,深吸了一口氣,鼻息之間全是屬於他的獨特味道。她靜靜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俊美側顏,靜謐的夜色裏,隻聽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她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在顧琰之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一刻,在他背起自己的那一刻。
“謝謝你啊,顧琰之。”她伏在他的肩頭,輕聲說。
“你是該謝我。但光說有什麼用,你打算怎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啊?言茉錯愕,顯然沒想到他會挾恩圖報。
她救了他一次,以此為名目在他家賴了這麼久,而他如今也救了她一次。這麼算來,她的確應該報答。
但是……她這一窮二白三矮四矬的,想要她怎麼報答?
她身上最值錢的就隻有小o了,難道要她把小o貢獻出來?雖然她相信小o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是她擔心小o一送出手,她的身份就會暴露了。
所以言茉隻好虛心求教:“比如說?”
比如說?
顧琰之不由自主地想到當日言茉那句“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冰山臉上飛閃過一抹不自在,然後硬邦邦地丟下一句話:“自己想!”
好歹給點提示呀,言茉苦著臉想。
溫柔的光線裏,顧琰之棱角分明的側顏浸沒在夜色中,言茉突然福至心靈,蒼白的臉上在黑暗中綻開了笑容。
隻見她抱緊了顧琰之的肩,輕湊到他耳邊,用自認為最婉轉的聲音說:“喂,我無以回報,不如……以身相許吧?”
“……”
幽暗的秋夜,空氣有一瞬間的凝滯。
托著她的雙手陡然鬆開,嚇得她“嗷”的一聲,死死地抱住他的肩膀,雙腿緊緊纏在他的腰上。
“你……你幹嗎?”
許久,顧琰之僵硬的聲音傳來:“我這是讓你清醒清醒,別自視過高!”
言茉撇了撇嘴:“我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以身相許的好嗎?”
“……”
“喂,顧琰之,你知道我被綁架了,很擔心吧?”
“……”
“顧琰之,說話呀,是不是很擔心呀?”
“……”
“那……總有一點點擔心吧?”
“閉嘴!”某人終於忍無可忍。
“哦。”
他當然會擔心。
他永遠無法忘記收到那條求助短信時,他心中那種從未出現過的慌亂與後怕。
但就算他擔心了,他也絕不會承認。
如果被她知道,自己有多麼著急,她豈不是要打蛇隨棍上?
於是顧琰之決定緊閉嘴巴,扮高冷狀。無論言茉怎麼糾纏,他都一言不發。
車子疾馳在馬路上。
窗外黃澄澄的路燈燈光一節節投入車窗,浮光與掠影交疊,他英俊的麵容在變幻的光影中忽明忽暗。
雖然不知道他生氣的點在哪裏,但是女人的第六感還是告訴言茉,此時激怒狗尾巴花先生,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於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言小姐便老老實實地縮在副駕上當烏龜,小腦袋時不時探出龜殼偵察敵情,發現情況依舊不妙後,又再度縮了回去。
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
顧琰之憋了一肚子的氣正準備和言茉理論理論,比如她既然在追求自己,為什麼又跑去和隋予揚約會;比如作為一個自己的狂熱愛慕者,她這種行為是否正確。結果一轉頭,滿腔的怒火還沒發出來,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因為,罪魁禍首已經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她閉著眼,鴉羽一般細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在蒼白的麵容上留下淡淡的剪影。
“心真大!”
最終他還是沒忍心搖醒她,而是用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溫柔姿勢將她抱下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疲憊的原因,直到將她放回到床上,她都沒有醒。一碰到床,她的身體便自動地往右邊側躺,雙腿蜷曲起來,臉埋入枕頭中,形成一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姿勢。房間內沒有開燈,走廊的壁燈燈光隱約投了進來,落在她的側臉上,投下了深淺不一的陰影。
顧琰之默默地站在床邊,俯下身,伸出指尖,撫平了她緊鎖的眉頭。
直到這一刻,他那顆高懸起來的心才稍稍安定下來,他甚至不願意去回想,當看到她狼狽地倒在地上時,他是怎樣的心情。
明明這顆心已經很久都沒有再經曆過這樣混亂的波動,卻因為這個家夥,而在一夜之間嘗遍了從未嘗過的感覺。
他想,明天,等她醒來了,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
結果第二天,顧琰之也沒成功地將這口氣吐出來,因為言茉的傷口發炎,導致她發燒了。
一向是工作狂人的顧Boss連班都沒顧得上去上,他一邊笨拙地清潔傷口,一邊為她敷冰袋,喂她吃退燒藥。更悲劇的是,一通折騰之後,言茉的燒不僅沒退下來,反而燒得越來越厲害。
情急之下,顧琰之都顧不上醫院那些洶湧的人潮會對自己這個接觸厭惡症患者產生什麼樣的影響,立刻將言茉送到醫院。
然而住院的治療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醫生給言茉做了全身檢查,得出的結論卻是她體質特殊,查不出任何原因。
一連三天,言茉的燒一直沒退,反反複複,最後已經燒得雙唇脫水,神智不清了。再這麼下去,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但實在怪不了這個時代的醫生,因為經過數百年的改造變異,言茉體內的基因早已和他們這些古人迥然不同。因此這個時代的藥物,遠遠不可能對基因變異後的未來人起任何作用。不管找來多少專家會診,打多少瓶點滴,都隻是白白浪費時間。
隋予揚收到言茉住院的消息,立刻前來探望言茉,但他還沒走進病房,就被顧琰之攔住了。
隋予揚一連幾天都聯係不上言茉,本就十分著急,沉聲質問:“顧總,請問你以什麼身份阻止我去探望病人?”
“隋先生,你以為我會和裏麵那個蠢女人一樣,以為這場綁架是意外嗎?”
隋予揚一向帶著笑意的臉色頓時變了。
“什麼意思?”
顧琰之都懶得虛與委蛇:“你想借刀殺人,我可以滿足你,但我能讓你贏,自然也能讓你輸得徹底。不想這樣的話,隋律師,我勸你離她遠一點。”
顧琰之冷冷地丟下這句話,直接關上了門,留下臉色陰鬱的隋予揚站在原地。
正如顧琰之所說,這場綁架案一開始就在隋予揚的掌握之中。綁匪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地將隋予揚與言茉帶走,不過是隋予揚將計就計,為的是拿到對方綁架的證據,徹底讓對方無法翻案。
當然,若能在這場綁架中英雄救美,獲得言茉的好感,更是一箭雙雕。所以,就算顧琰之沒有準時趕到,他也絕對會護住言茉。
但他千算萬算,唯獨沒有算到的是,言茉的身體會這麼弱。她竟然會在輕微的皮肉傷後,生這麼一場大病。如果知道,他一定會換一種方法。
不過通過這次的事情,他也更加確定,言茉對顧琰之來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如果能夠得到她的心,在未來也許會是一顆不錯的棋子。
他嘴角微微一勾,轉身離開。
而另一邊,顧琰之回到病房,陰鬱著臉拿起言茉新配的手機,找到了隋予揚的號碼,毫無心理負擔地將之拖進了黑名單。緊接著他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肖子白的電話。
“派人給我盯緊隋予揚。”
“為什麼?”
顧琰之一聲冷笑:“你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簡單嗎?這個人從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他背後肯定還有別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