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瑤音和紫宸吃飯的時候,在街道對麵的布店裏,一身材姣好的中年婦人正帶著一個約莫十歲大的孩童站在等身銅鏡前試衣服。
婦人麵上笑開了花,將將換好了一身苗疆服飾,滿臉新奇道:“阿宴,這衣服太漂亮了,你要不要也來一套?”
被喚阿宴的孩子麵無表情地盯著她,嘴張合了兩下,卻是發不出聲音,但眼神裏卻分明是在催促她快走。
婦人無趣地一甩袖子:“虧我為了配合你而變成了一個中年婦女,做了多大犧牲啊!你竟然連陪我逛逛街都不願意,哎……真是兒大不由娘。”
男童的表情越來越陰沉,眼看就要黑得滴出墨來。
“好了,不逗你了,再選一個頭巾我們就走。”
婦人說完,無視男童似要噴火的眼神,轉過身在一旁的架子上挑選著頭飾。
她一排排掃過去,最終拿起了一塊白底銀花的頭巾。
頭巾做工精致,十分美觀,她摩挲了兩下,發現布料柔軟細膩,更是滿意,眼看便是要往頭上招呼。
掌櫃的見了立刻走過來,製止道:“這位大嬸,可不能這樣做呀!”
“大嬸?”
婦人臉上青筋一跳,說著便想要教訓與他,卻在回過頭的一瞬定住了。
隻見街對麵的客棧裏,瑤音正吃得滿嘴油,雖然她現在的表情誇張,但是婦人還是認出來了,她就是在雲嶺之上被自己捉弄的小仙子。
就在婦人發愣的時候,服裝店掌櫃又道:“白帕子在我們這是不吉利的,戴白帕則標誌喪親守孝,這可不能隨便用呀!”
婦人回過頭,做出了一副難以抑製地興奮樣,笑道:“我就是來喪親守孝的!”
她說著,便將白帕別在了頭上,隨後丟下一錠銀子,拖著小孩走進了對麵的客棧。
這時瑤音還在吃飯,而紫宸早已經吃完上了樓去。二人準備今夜在此稍作停留,便要了兩間客房。
瑤音大口吃著菜,這時,她無意抬頭間,卻瞥見門口突然站著一十分漂亮地小男孩。
小孩被身邊的女子牽著,穿了一身與自己的年齡極其不符的黑色長袍。
他臉色鐵青的站在那裏,衣服後擺長長的拖在身後,瞧上去很是怪異。
這時,他忽然抬起頭,目光正巧對上瑤音好奇的目光。
男孩淡漠地掃了瑤音一眼,便回過頭去,完全將她無視。
“這個小鬼……還真是傲慢。”
瑤音表情一僵,感歎自己還好沒有在吃東西,否則一準能被他噎死。
“什麼!客滿?你這是什麼客棧?”
隻聽男孩身旁的婦人突然拍著桌子大怒道。
瑤音這才注意到那名婦人。
隻見她的穿戴與那孩子截然不同,看上去倒是很正常,是當地居民的打扮。
但兩人在神色上看上去卻不似母子……
難道是人販子?瑤音忍不住黑暗的猜想。
“僅剩的兩間客房剛剛已經被那位仙友定了,對不住、對不住……”掌櫃賠著笑臉道。
“罷了,那我打尖吧,把你們這的招牌菜都端上來!”
婦人說罷,牽著孩子向瑤音走去。
不,說牽有些勉強了,該說她是一路拽著小孩在走才是。瑤音心下更加篤定,這人妥妥地就是個人販子了!
婦人發現瑤音在看她,便大方的回了一個微笑,瑤音頓覺窘迫,便轉過頭去,繼續扒飯。
“姑娘,不介意我坐這兒吧?”
瑤音吃到一半,飯還在嘴裏,頭頂卻傳來了婦人的聲音。她抬起頭,便見對方正一臉友好地對自己微笑。
“請便。”瑤音點了點頭。
“多謝。”婦人便將孩子安置在瑤音身旁,自己則在瑤音對麵坐下。
“姑娘是從雲都過來的?”婦人道。
瑤音點頭,心中卻有些訝異,她從何而知?
“我見姑娘的氣澤便知是六欲天的仙友,而與這裏最近的莫過於雲都了。”
婦人輕笑出聲,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又道:“我本也在雲都修行,奈何……奈何家中突生變故,不得已才飄零到了南江城。”
說罷,她的臉色陡然一變,眼眶裏瞬間便噙滿了淚水。
這臉也變得太快了罷?
瑤音不知所措,看了眼一旁的小童,卻發現他悠然自得的顧自斟了一杯茶,悠閑地喝著,似是這變故不關己事一般。
瑤音定了定神,半晌才接道:“這位仙友,不知你家中遭遇了何種變故?”
“說來話長啊……”婦人幽幽歎息,緩緩道:“我名叫雲籮,是雲都城主的姬妾,本是青春年華,卻不料前一陣,雲都城裏突然來了個術法高深的鬼族,鬧得整座城的人心惶惶,大有一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勢頭……”
“咳咳咳……”就在這時,一旁的小孩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麵色通紅,似乎是被茶水給嗆到了。
雲籮立刻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等小童咳嗽完了,她才繼續說道:“這是城主同夫人的兒子,他的名字叫雲宴,今年將將滿……六十歲。”
雲蘿說到這,被雲宴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全然當作沒看見,依舊不疾不徐道:“可憐阿宴還在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就沒了爹娘呀!那妖精看上了我家仙君,仙君不從她,於是她便殺害了夫君全家,而我和阿宴正好外出遊玩才得以逃過一劫,而阿宴……他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了,府中其他人,也全都遭遇了不幸。”
“鬼妖竟謀害一城之主全家?竟還有這等事情?簡直無法無天了!”
瑤音猛一拍桌子。
她麵上雖然顯得很是震驚,但是她心中卻很明白,那雲都城裏的鬼妖就是十宴和花君宴,二人絕對有能力犯下此等滔天罪行。
瑤音突然覺得與二人有些惺惺相惜,畢竟她們跟自己一樣,都受過鬼妖的欺淩。
瑤音轉頭,看著阿宴的眼神裏頓時多了幾分憐憫。憐他如此漂亮的一個孩子,卻被嚇成了啞巴,真真是老天應得見憐。
而雲宴除了剛剛咳嗽了一會外,其餘的時間都是麵無表情地繼續喝著茶,最多偶爾向雲蘿翻一個白眼。
他那風輕雲淡的模樣卻讓瑤音更加心疼,心道這孩子,一定是因家中遭逢突變,才會待人接物冷漠傲慢,想必心中那片陰影將終身揮之不去了罷?
雲蘿又道:“城主和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必然要護雲宴周全。”
雲籮的表情突然變得堅韌不屈。
雲宴聽到這裏,竟然輕輕地點了點頭,眼眸中帶著幾絲滿意地微笑。
“可是!”
雲蘿說到這裏,頹然拔高了音調。
雲宴隻覺得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還不等他有機會阻止,便聽雲蘿話鋒一轉,哀道:“可是我為了尋得鬼族的消息,已身負重傷,怕是命不久矣了……”她說完,便突然大聲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撕心裂肺地咳嗽聲傳來,將滿屋子的人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瑤音立刻上前扶住她,“你怎麼突然咳得這樣嚴重?剛剛不還好好的嗎?”
雲籮皺眉,霎時淚如雨下,道:“我本就身子虛,又吸入了大量的鬼氣,再加上這幾日舟車勞頓,咳咳咳咳……”
整個客棧裏回蕩起她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驚悚又駭人。
雲宴神色怪異,但也隻是依舊淡然地喝茶,似乎對這個二娘漠不關心。
這時,雲籮突然噴出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她緊緊抓住瑤音的手,喘氣道:“這、這位仙友……小少爺就交給你了,我怕是不行了!您……您一定要照顧好雲宴少爺,大恩大德雲籮無以為報,隻願來生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她說著,又是狂噴出一口血,她鬆開瑤音的手,便倒在地上沒了生氣。
“雲籮?雲籮?”瑤音搖晃著她的身體,卻是完全沒有反應。
就、就這麼死了?
瑤音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