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狼狽的合夥人

三個月後。

在一套房門敞開的出租房前，一個女人把一個穿著背心與底褲的男人使勁地打出來，隨之，他的衣服、鞋子、日用口一件一件地往外麵扔，邊扔邊罵，“老娘就是跟別的男人好上怎麼了，你這種男人我真是受夠了，整天不幹一點正事，好好的企事業單位的工作不做了，搞創業，做什麼大老板，老娘借給你的十萬塊，你說都到哪裏去了！全給老娘虧光了！氣死我了，老娘辛辛苦苦站櫃台替人賣化妝品每天聲音嘶啞著回來，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幾個月就被你虧光了，我這錢算是喂狗了，滾！”

門呯地一聲音關了，差點碰上王威的鼻子，但是，他一點沒脾氣，自己混成這樣，還能怪女人嗎？

“莎莎，對不起，你是一個好姑娘，是我沒能力給你安穩的生活，也沒能力給你，你想要的幸福，是我沒用，我尊重你的選擇，希望你能幸福。真的，跟我這麼多年，你受委屈了，你的錢，我後會想辦法還上的。”

他撿起地上的衣服與褲子套在身上，再撿起外的物品，默默地走了。

而女人靠在門後，抹著淚，心裏的悲傷或者隻有她自己能懂。

王威回到了自己的公司，裏麵空無一人，隻有旁邊的倉庫還堆著很多箱的貨，那是他從新疆進過來的大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他進了大批貨之後，價格一直猛跌，跌到曆史最低水平，各個網店上，甚至都打起了十塊包郵的血仗來，甚至非新疆地區的滯銷棗都到了二十幾塊五斤包郵的地步，這讓他這批高價進的貨怎麼銷啊。

這時，一個身材壯實的中年男人黑著一張臉從門口走了過來，是房東，“小王，明年你還租不租，馬上就到期了，租的話交錢，不租的話把地方給騰出來，我要另租了。”

王威從箱裏拿出幾包棗，“騰，這幾天就騰，您拿著，上好的新疆和田棗。”

中年男人的臉色一下子沒那麼緊巴巴了，他不客氣地接過棗，“抓緊啊，再給你兩天的時間，如果再不搬，我叫人把裏麵的東西全部清理了租給別人了。”

看他要走的樣子，王威又抓了兩包，“房東，你這身板，嘖嘖，練過的吧，身材真好，肌肉也硬朗。”

說著就來捏中年男的手臂，中年男人後退一步，甩開了他的手，“你幹嗎，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你看我些貨這麼多，反正送也送不完，我留了幾包給我媽，然後準備送給養老院的老人們算了，但是，能不能幫我一起搬到車子裏，一個人不好搬。”

房東遲疑了下，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看在你難得有這麼一分愛心，我幫你一起搬吧，我也恨不得你把東西清理完了騰出房子。”

“謝謝房東，我就知道您是一位心腸特別好的人。”

“你早搬了我也好出租嘛。”

於是兩個人便把裏麵的東西往王威的小貨車上搬。

到了敬老院，三三兩兩的老人家在院子裏曬太陽，聊天，或戴著老花鏡下棋、讀報看書，還有一簇老太太圍在一起探討著舞姿，臉上洋溢著菊花般明朗絢爛的笑，隻有個別的老人坐在輪椅上，神情呆滯地凝視著什麼地方，仿佛靈魂已遊離於軀體之外，對於不能自理的老人來說，或者，餘生不過賴以度日而已。

王威進去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倒有點羨慕老太太老爺子們的暮年時光，找到裏麵的工作人員，對他們說明了一番，於是工作人員出來一起幫他搬棗與分棗。

當一包包的棗分到老人們不再有光澤甚至有裂紋與老年斑的手上，他們的臉上都笑開了花，工作人員怕他們聽不見，大聲地說，“這是這個愛心小夥子送給你們的紅棗，每個人都有份，每個人都有份！”

把東西都分好了之後，幾個老人非常熱情地握著王威的手，不停地詢問著“小夥子，你真是個好人，好小夥，有愛心，你多大了，結婚了沒有呀？”

王威表示自己還沒有結婚時，幾個老太太就樂了，其中一個說，“小夥子，我把小孫女介紹給你認識認識？長得可俊俏了，跟我一模一樣。”

“呃？”王威看了看老太太，真看不出她哪裏俊俏了，笑著說，“您孫女多大啦？”

“十八啦。”

王威差點吐血癱倒，“這個嗬嗬，這不大適合，年紀相差太大有代溝的啦老奶奶。”

另一個說，“就是，現在的小青年哪還用自己操心呀，小夥子我女兒可好了，會賺錢，會養家，人又勤快，連煤氣罐都能扛得動。”

王威一時無語，不知道怎麼接話好， 另外一個老人說，“哎呀，你女兒不是很多年前就結婚了嘛。”

“呃，是嗎？好像真的結婚了嘿，老嘍老嘍，記性不好嘍。”

王威感覺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則，他真會被這群老人們給各種忽悠了。

從敬老院裏出來之後，路過一個小麵館，隨便叫了一碗麵，本來叫了碗三鮮麵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現在是無業並背債人員，省點錢終究是好的，馬上改口換成了肉絲麵，這一改換來了旁邊一個短發美女帶著鄙夷的目光。

王威也不在意，誰叫自己這副慫樣，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何況別人。

而這短發女子便是萬筱如，三個月前辭職並跟楊瑞東分了手，在家陪傷心欲絕的父母呆了幾天，然後去專業的培訓機構學習了一段時間，並在一家做得很好的勸退小三類的公司吸取了經驗，憑她的聰明才智與過硬的法律知識，與做過各類離婚律師的經驗，覺得時機已成熟打算回來自己打拚。

今天她戴著童花頭的發套，雖然有三個月了，但是她的頭發長得慢，還是像男人那麼長，她又不喜歡太短的頭發，所以，還是繼續戴，那頂真發她最喜歡，但是烏黑油亮的長發實在太招搖了，那麼婉約派，也不適合她利落直率的性格，所以，特殊情況再用吧。

王威一看這女子吃的是最貴的蝤蠓麵，蝤蠓是溫城的特產，肉質滑嫩鮮美，比大閘蟹肉多肥美，比江蟹毒性低，而且非常滋補，但是價位高，店裏的比菜市場更貴。

他看她碗裏那隻大蝤蠓就值百來塊，再看她桌子上吐的一堆殼，心裏想，真是位不缺錢的主，這碗麵，至少得一百五左右吧，反正他是從不點這麼貴的麵，寧可買蝤蠓自己燒，要便宜一點。所以說，能吃得起一百多一碗麵的人，倒是有資格鄙視自己。他自嘲地想。

不多時，他的肉絲麵上來了，他一邊看著手機上的小說，一邊吃著。

這時，旁邊的女子似乎有點不對勁，“咦，哎喲，我明明記得錢包裏還有幾百塊的，怎麼隻有幾十了，老板，你有支付寶嗎，微信也行，我轉你。”

老板是個六十多歲頭發半白的老人，“姑娘，不好意思，我不會那玩意。”

“不是吧，這年頭，還沒有這個的，那生意可不好做嘍大伯，別的人總有吧？”

“我老伴也不會。”

萬筱如這可犯愁了，她今天是出差回來路過這裏的，看見這裏有她朝思暮想的蝤蠓就特別想吃，在北方呆了幾個月想念南方的海鮮都要想瘋了，因為根本就吃不到這麼地道的本地蝤蠓，生活的地方離這裏有一定的距離，不可能讓朋友送錢過來，“那怎麼辦？”

王威撇了她一眼，“沒帶現金吧，你可以把錢轉給我，我把現金付給他們。”

“好啊，這太好了，你給我二維碼掃下，我付你。”

於是王威拿出的手機讓她掃，轉賬完畢之後，他便加上這碗肉絲麵的錢，一起現金付給了店主。

王威看著她的行李箱，“你出差回來？”

這會萬筱如沒有鄙視他了，老實地回答，“嗯，我準備叫個網約車回家，你哪的，順路的話我可以捎你一段。”

王威感覺這個女子並沒有表麵那麼清冷，“我有車子開過來，你如果順路的話我倒可以捎你一段。”

萬筱如報了地址，王威歎了口氣，“看來還真是順路。”

“哇那太好了，可以省一筆錢了，不過……”

萬筱如看了看他，心想著坐一個陌生男人的車回家，萬一眼前是壞蛋怎麼辦，壞蛋是從來不會在自己的臉上打上印記的，這年頭，打車被害死的女孩都不少，況且，搭這種來路不明的車。

王威看她那顧慮的樣子，便從自己的斜挎包裏掏出一堆證件，“身份證、行駛證、駕駛證，你看看，你可以拍個照發給你的姐妹，如果有啥情況，就按上麵的找，但是，如果沒出事安全到家的話把些照片給我刪了，免得信息泄漏，老子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萬筱如趕緊拍了個照片，給閨蜜傳了一張，然後坐那裏等王威吃完，王威吃完後便幫她拖著行李箱，當萬筱如意識到王威開的是五菱小貨車的時候，她那高興勁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臉上是大寫的失望，“這？這也算是車？”

王威打開了車門，“姑娘你真有意思啊，不是車難道還是騾子啊，欠了一屁股債，還剛失業，有個破車開開很好了。”

瞬間萬筱如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如灌鉛般沉重，挪不動了，這會她真後悔，為什麼為了省幾個錢而不叫網約車或出租車啊，這車不但破，而且看樣子至少半年沒洗過了，裏麵雜物一大堆，而且還有氣味！

“怎麼？看不上啊，那就打車吧，免得我這破車弄臟了你那尊貴的屁股。”

你這是用激將法是吧，萬筱如猶豫了一會兒，在心裏歎了口氣，好吧，你成功了，萬筱如把車牌號再拍了一次照片，然後一聲不吭拉開副座的門便爬上去，因為隻有這個座位沒雜物。現在創業未開始，一切都要從頭再來，還是省點錢花吧，剛為了解嘴饞，吃一碗麵都花了一百五，現在想想都覺得還有點肉疼。

上了車後，王威隻顧專心開車，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萬筱如看著這男人都不講話便覺得悶得慌便主動聊了起來，“你說你失業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是啊，欠了我前女友的，不過這錢我一定會還她的。”

“唉，居然有這麼好的前女友，你還甩了她？”

“她那麼好我怎麼會甩她，是她甩了我。”

“這就合邏輯了，挺好的。”

王威瞪大眼睛向萬筱如瞟了一眼，“還挺好？”

萬筱如撇開了話題，“那你之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做過送餐員，發過廣告單，自學過法律，賣過手機，搞過私人偵探，還開了個貿易公司賣過幹貨。”

“好豐富的社會經驗，你搞過私人偵探？”

“是啊，天天跟蹤拍捉奸照，被人揍了好幾次，還被舉報了，結果沒開下去了，這些人真是的，自己品德敗壞亂搞一氣，還不允許人家伸張正義替天行道，太氣人了，老不就不幹了。”

萬筱如看著王威，若有所思地想著自己的事，現在她正需要人手成立工作室，而眼前的這個男人似乎是不錯的人選，做過私人偵探，社會經曆豐富，為人還算是熱情，重要的是還剛好失業。

“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工作室，因為即將成立，我並不能保證給你月薪多少，但是，會給你業務提成，也可以給你百分之十的股份，隻要你肯幹，收入應該比你當私人偵探還要高。”

王威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心想著這小妮子還能搞出什麼花樣來，“違法的事我可不幹，膩了。”

“放心，這是谘詢類的公司，我馬上申請營業執照與相關的證件，證件齊了馬上開業，一切的程序都是合法合理的，我是幹了七年律師的人，會幹違法的事嗎。”

“到底做什麼的啊？”

“這是一個非常光榮並正能量的職業，正因為我們的存生，可能會挽回千千萬麵臨破裂或正在破裂的家庭，讓有錯的人意識到的錯誤，知迷而返，讓沒錯的人鞏固自己的地位，牽牢手中幸福的繩。”

“能不能說人話？”

“婚姻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