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玉公主傷在脖頸和手背,留下了醜陋的疤痕。來診斷的太醫留下了一些藥膏,囑咐每日使用,便可減輕。
玲瓏為她換藥,輕輕將藥膏塗抹在疤痕上。岫玉道:“玲瓏,這次多虧你。若換一個人,就沒有這麼得心應手了。”
“公主謬讚。”玲瓏小心地說,“可是,為了躲避和親,傷害了公主的雪膚花貌,真是可惜了。”
早在那一天,慕容璟得了消息,便送來了一包紅磷。
玲瓏依照吩咐,將大量的紅磷塗抹在她和岫玉的舞衣上。這樣在舞蹈中,衣袖就會因為摩擦劇烈而產生火焰。舞中起火,這樣的不祥,足以讓趙國使者忌憚,不肯應下婚約。
這世上可以將場戲演到天衣無縫的,隻有她玲瓏。
“不可惜。”岫玉漠然望向床帳承塵,“入宮十年,這樣的事還少嗎?”
正說著,外麵起了喧囂。一名華服女子蹬蹬蹬闖入室內,指著岫玉便怒罵:“賤人,你又耍了什麼花招?”
那是皇後所出的嫡公主。因為趙使不肯讓岫玉公主和親,所以和和親的任務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你為了躲避和親,所以故意引來一場大火,對不對?”嫡公主的眼神如同淬了毒。
岫玉靠在床枕上慢悠悠地回答:“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皇姐怎麼連這個都不明白。”
“你什麼意思?”
“十年前,我母妃葬身的那場大火,難道皇姐就一點也不知情?”岫玉冷道,“當時我母妃是天下第一美人,命中有鳳凰之格,卻無端遭人陷害,被打入冷宮!皇姐,我言盡於此,你不會聽不懂吧?”
嫡公主氣得渾身發抖:“什麼鳳凰命格,如妃不過是父皇寵幸的一個民間女子,進宮時,你已經六歲!誰知道你是金枝玉葉還是野種!你狂妄至此,我要稟告母後……”
玲瓏再也忍不住:“皇後娘娘這會兒應該忙著給公主準備嫁妝,恐怕沒空管這裏的事情。”
嫡公主恨極,扇了玲瓏一巴掌:“你這賤奴,這裏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那一巴掌用足了力氣,打得玲瓏頭昏腦脹。可是她還是倔強地抬起頭,眸光銳利:“岫玉公主是皇上的骨血,嫡公主對此質疑,天理何在!”
嫡公主還想再打,忽然感覺身後有些異樣,回頭一看,慕容璟正站在門口,烏色琉璃般的眼眸裏都是冷意。她一怔,聲音裏多了幾分悲愴:“慕容大人,你來了……”
慕容璟行禮:“恭喜嫡公主將為趙後!”
嫡公主自嘲一笑,眼角帶了幾分淚意:“連你也恭喜我!可於我而言,就算是皇後之位,又有何喜?”
說罷,她掀簾而去。
室內一時靜謐。
慕容璟從袖中摸出一件瓷瓶,輕輕地放在案上:“公主,這是上好的祛疤藥。”
“謝過慕容公子。”岫玉並沒有太多的熱情,“本宮累了,玲瓏,送客吧。”
雪粒子霖霖地落在青綢傘上。
玲瓏陪著慕容璟走在雪地裏,忽聽他涼涼一笑,道:“玲瓏,我教公主琴棋書畫,也有十年了吧?”
“公子記性不錯。”
“可是公主彈琴,素來都是有琴意,卻無琴心。”慕容璟苦笑,“看來我一腔情意,完全付錯了人。”
方才在宮室裏,他看向岫玉的眼神是那樣痛苦,仿佛那些火紅的疤痕,都長在他的心上。
玲瓏有些難過。她也燒傷了,可是並沒有得到他的憐惜。
也許是發覺失言,他轉而說:“玲瓏,這次你做得很好,誰也瞧不出舞衣失火的破綻。”
可是她要的,並不是他的誇獎嗬。
多少次的魂牽夢縈,多少次的真心期盼,他卻將愛意都給了不知冷暖的人。
“公子走慢點,不多賞賞紅梅嗎?”玲瓏伸手拂去紅梅上的落雪,眸光裏豔色流轉。
“也好,明年開春,就賞不到這些梅花了。”慕容璟終於停步。
玲瓏搖了搖頭:“公子,明年開春,這裏會有紅梅開遍。”
“梅花怎麼會在春天盛開?”
“奴婢怎會騙公子?”玲瓏壓抑住心中酸楚,“奴婢想和公子做一個約定,明年開春必定會讓公子看到最美的紅梅。”
他愕然,卻沒有拒絕:“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