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是這樣明亮、皎潔,就像夜晚的月光,輕輕地照在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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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星島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譚葉舟。
那天博陵因為特大暴雨的襲擊,路況不佳,接連出了好幾場車禍,醫院一片兵荒馬亂。有個孩子一直哭鬧,他父母被拒絕進手術室,兩個護士都按不住他,老師直接對方星島下了命令:“小方你來縫合。”她愣了一下,手還有些抖,卻不敢忤逆老師,隻能硬著頭皮上。
手術進行了整整三個小時。從手術室出來,她走路都有些頭重腳輕,家屬急著去看孩子與她擦肩而過時不小心撞了一下她,她就這樣輕飄飄地被撞倒了,要不是反應及時扶住了牆,鐵定得“五體投地”。
她的白大褂皺巴巴的,上麵有各種各樣的汙漬,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沾上的,掏出手機看時間時,屏幕上倒映出自己蒼白得難看的臉色。
也就是在這個狼狽的時刻,她竟然看見了譚葉舟——他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光影明滅,時不時有人從他身邊走過,他靜靜地站在那兒,像個薄薄的透明的影子。
她以為自己出現幻覺,難道是剛剛太累了犯了癔症?可越瞧越不對。
他穿了她從未見過的西裝,他麵部的輪廓似乎鋒利了一些,他大而圓的眼睛因為瘦而變得更明朗,他比從前更高了。
方星島驚了一下,這分明就是譚葉舟,一時間她竟然有些手足無措,囁嚅著喊了一聲“七哥”,又突然說不出話了。
譚葉舟是獨生子,以前住在家屬院的時候她聽他家人喊他“小七”還納悶,明明沒有兄弟姐妹怎麼就成“小七”了,後來才知道“七”是他在家族中的大排行,堂兄弟中行七。她也跟著喊了“小七”一段時間,譚葉舟無奈隻能任她喊,她被自己父親嗬責後才改口叫“七哥”,這一叫就叫了好些年。上大學時她在學校裏這麼喊,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聽得哈哈大笑,說不知道還以為你們混黑道。
方星島胡亂地想著,譚葉舟已朝她走近。兩人的距離不算遠,中間還隔著幾個行色匆匆的小護士,其中一個還是認識的,朝她笑了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從前不停地找他,那段時間還好幾次因為撥不通他電話而崩潰大哭,現在他站在她麵前了,一步步朝她走近,她卻不自覺地後退了好幾步,末了拔腿就跑。估計也沒想到她會突然上演“末日狂奔”,譚葉舟愣在原地,沒有追上來。
方星島一口氣跑到更衣室,氣喘籲籲地靠在櫃子上,發覺自己竟然有些手腳冰涼。奔跑的時候,她不停地想起他們最後一次見麵,譚葉舟英俊的臉完全扭曲,咆哮著讓她滾。他的表情好像在說,你若再出現,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已經過去整整兩年,她卻記得清楚。
在那之後,譚葉舟就消失了。
而現在,他又回來了。
他怎麼會突然回來,還出現在醫院裏,瞧見自己那麼狼狽的樣子。
很快她就想明白了:他父親是博陵大學附屬醫院的院長,他出現在這裏理所當然,碰到自己不過是湊巧,有什麼好驚訝的。
她心裏堵得厲害,低頭又看見白大褂上的汙漬,胃裏翻江倒海,她急忙捂著嘴衝向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