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節，我媽非要我回家給我爸上墳。

我解釋說，公司項目忙，實在走不開。

她不但不理解，甚至還怪罪我不孝順。

罵道：「孝順大過天，工作哪有你爸重要，你爸要是在地下知道了，肯定不會原諒你。」

見我不妥協，她又拿死威脅我。

我無奈回家。

她卻讓我當著全村的麵前，讓我跪在我爸墳前向他認錯。

我終於忍無可忍。

既然背負了這麼多年罵名。

我總該讓他們知道真正的不孝順到底是什麼樣的。

1.

清明節前兩天，我媽打來了電話。

催著讓我趕緊買票回去。

我最近忙著加班。

恨不得兩個小時擠成五個小時用。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疑惑地問了一句。

「是家裏出什麼事了嗎？」

就聽見我媽說。

讓我提前一天回去的原因。

是因為清明節要給我爸上墳。

聽見沒有出什麼事，我心裏便鬆了一口氣。

對她解釋道：「我現在有個項目，正在收尾，實在是走不開，今年清明節就不回去了。」

誰知，話落。

我媽不但不理解我。

甚至還在手機那邊罵了起來。

「孝順大過天，工作哪有你爸重要，你要是不回來，你爸在地上知道了，都不會原諒你。」

我揉了揉太陽穴。

忍著疲憊，耐心的對她解釋。

這個時間段很關鍵。

我又是負責人之一。

如果出了問題，不是我能夠承擔起的。

可盡管我說的再清楚。

我媽嘴裏，翻來覆去都是不孝順的三個字。

「我辛辛苦苦送你出去上學，是讓你爸感到驕傲的。」

「不是讓你為了利益連家都不回的，你不回來就是不孝順。」

我媽從來就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跟她講不通，我幹脆放棄了掙紮。

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她卻並沒有因為我的沉默，就收斂。

反而越說越生氣。

什麼我不回去，我爸投胎都不安心。

我這麼不孝順，她下去了無言麵對我爸。

早知道我是這樣的人，當初就不該送我讀書。

諸如此類，什麼難聽的話都有。

以前聽見這些話的時候。

我還會偷偷躲起來哭。

如今卻是免疫了。

終於等到她說完，憤怒的掛斷電話。

我沒有像以前那般。

因為這些話，就感覺到愧疚。

有的隻有解脫。

可不到半個小時，我手機又震動了起來。

2.

我沉重的呼了一口氣。

打開一看，果然是我媽發來的消息。

兩大段消息。

字裏行間，都在描述她辛苦將我養大的不容易。

批判我的行為，對不起她的付出。

最後再總結的來上一句。

如果我不回去給我爸上墳。

她現在就下去跟我爸認錯。

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但他卻並沒有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表現好的時候。

她總會說：「你爸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驕傲。」

我表現不好的時候。

她又會質問我：「你是不是不想讓你爸安心投胎？」

她試圖用這樣的言語，來逼我妥協。

但凡我有一點事情沒有如她的意。

她就開始罵我不孝順。

在我的記憶裏。

從來就沒有什麼母女情深。

有的隻有一句又一句的孝順大過天。

就因為孝順大過天。

所以死了的人，永遠都壓著活著的人。

我深知她養我不容易，也體諒她。

可我的退步，換來的卻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變本加厲。

我沒有回消息。

等我忙完看手機。

才看見，有十幾道未接來電。

這其中有村長，還有鄰居和親戚。

打開微信，我這才知道。

都是叫我回去的。

說我媽在家裏尋死覓活，哭的死去活來，還鬧著要自殺。

我知道她是假裝的。

可我也隻能選擇回去。

從領導的辦公室出來後。

我疲憊的歎了口氣。

心想著，這是最後一次了。

出來工作這些年，她在我身上花的錢，我已經還清了。

至於孝道，我也已經做到仁義盡致了。

我有自己的人生和選擇。

不能一直被她局限於老家。

可讓我意外的是。

這次回去。

她見到我，不但沒有教育我。

甚至還給我做了一大桌菜。

嘴裏念叨著，「我和你爸也是想你了，過年放假的，回來陪陪我們怎麼了？」

「好了，吃飯吧。」

看著她忙前忙後，開始捶腰。

我抿了抿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哪曾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和諧的表麵下。

其實正醞釀著一場大戲。

3.

第二天，清明節。

一大早，我就被我媽從被子裏麵薅了起來。

我簡單的洗漱了一番。

就跟著我媽一起出門了。

一開始，我還有些犯困，睜不開眼。

直到我發現，越靠近我爸的墳，人越多。

雖然說，村子裏麵的人都喜歡有事沒事就聚在一起。

人多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可像今天這種，全村人幾乎都在場的情況還是少有的。

我看了一眼麵前的背影。

不知道為何，我內心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有人給我打招呼。

我也心不在焉的應著。

意識到他們跟在我身後後。

那股不好的預感更強烈了。

果然，等走到墳墓麵前。

我媽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讓我跪下給我爸認錯。

我怔怔的看了她兩秒。

滿心都是不可置信。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說變就變了。

這個時候，我也意識到。

這些人大概是被我媽叫來圍觀我認錯的。

我遲遲沒有動作。

我媽終於不耐煩的開始催促道：

「我讓各位長輩做個見證，你認個錯就沒事了。」

「你爸泉下有知，見你態度端正，肯定不會跟你計較。」

我何錯之有？

就因為清明節不回來給他上墳？

可我現在明明回來了，她還要如此。

從小就是這樣。

明明隻是一點小錯誤，她卻鬧得人盡皆知。

讓所有人都來看我笑話。

捏著的拳頭緊了緊。

就聽見我媽又說道：

「你昨天回家，我都已經好吃好喝伺候你了，現在讓你認個錯你不樂意。」

「也不知道我是作了什麼孽，養了你這麼個不孝女。」

別人都是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

她是先給我一顆糖，在打我一巴掌。

用她的好，來襯托我的不孝。

以前，每當她這樣。

我都會選擇妥協，乖乖認錯，乖乖照做。

可這次，我不想妥協了。

4.

我抬起頭，看向了那邊。

還在假哭著向別人訴說委屈的女人。

我張了張嘴，打斷了她。

說道：「我沒錯。」

七歲那年，我肚子難受。

不想去學校。

我媽用竹條打了我一下又一下。

說我不聽她的話，說我不孝順。

我疼的想哭，她卻哭的比我還凶。

我隻能一遍又一遍的說著「我錯了」。

她這才原諒我，將我送到了學校。

可不到兩個小時，我就難受的吐了出來。

最後還是白著一張臉被老師送回了家裏。

十二歲那年，我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因為愛美。

用存下的零花錢，買了一條好看的裙子。

我媽知道後，很是生氣。

她說，給我錢，是讓我用來買文具和書本的。

我這個年紀，最該做的事情是好好讀書。

而不是和別人攀比外表。

我茫然的看著她。

把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媽媽，這個錢，是我自己的存的。」

然而，我媽聽見這句話卻是更生氣了。

她質問：「是你存的，難道是你賺的嗎？」

「我賺錢多不容易，你想花就花，考慮過我沒有？」

聽見她的話，我內心生出一絲自責。

主動低頭道：「媽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亂花錢了。」

我以為我認完錯，這事就過去了。

可我媽卻非要我去把這條裙子退掉。

我若不去，就不是真心想認錯的。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

那些回憶，就像是大海一樣，淹沒著我。

讓我有些喘不過來氣。

我時常陷入自我懷疑，反複詢問自己真的做錯了嗎？

我沒錯。

這三個字說出來以後。

再說第二遍好像就沒有那麼難了。

隻是，在聽見我的聲音後。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

就連是我媽都忘記哭了。

5.

她慢半拍的回過神來。

熟練的開始指責我。

「你竟然當著你爸的麵，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你們看看，這還是出去讀了書的人，回來連最基本的孝順都沒有了。」

我媽又開始了。

以前她說起這些。

我總是會感到愧疚和懊惱。

可現在我隻剩下煩躁和疲倦。

周圍的鄰居長輩們也無奈的開始勸和。

不過他們勸和，其實也是勸我認錯。

可是憑什麼呢？

就因為我是女兒，她是媽。

所以她永遠都有道理。

而有錯的人，永遠是我。

我沒有在意大家的勸說，也不顧我媽的指責。

轉過身回到了家裏。

我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帶太多東西。

也就住了一晚上。

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我就已經收拾好了。

而我媽也被扶著回來了。

她看見我旁邊的包。

語氣警惕的問道：「你幹什麼去？」

「回去。」

說著，我已經開始訂票。

卻沒想到她會直接過來把我的手機搶走。

「葉媛，你是不是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沒把我放在眼裏了。」

「早知道你回來是為了惹我們生氣，那你還不如不回來。」

她還一臉生氣。

可笑。

該生氣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嗎？

大概是見我不說話。

她更憤怒了。

「還撒謊說工作太忙，我辛辛苦苦把你培養成才，現在是嫌棄我這個媽了是吧？」

我看著她。

內心疲倦的歎了口氣。

「就因為你拿著死逼我回來，所以我被項目開除，辛辛苦苦一個月，最後什麼也沒得到，你滿意了？」

她什麼都不知道。

隻知道讓我向我爸認錯。

可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這是我第一次和她爭吵。

也是我第一次這麼大聲跟她講話。

她大概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