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陳江說著便忙碌了起來。

燒水，殺雞，拔毛......

哪怕是陳江上一輩子已經活了幾十年，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卻依然十分笨拙。

直到日上三竿，才將一盆熱氣騰騰的土豆燉鬆雞端進了屋。

“餓壞了吧？”

陳江輕聲對著蘇玉說道。

“我第一次做，不太好吃，但畢竟是肉，對身體好，你多少對付一口。”

陳江說完這些，便再次退到了外屋，捧著一個海碗獨自吃了起來。

蘇玉放下孩子側身向著外麵張望，卻見到陳江手裏的海碗中，隻有燉成了泥的土豆和一點菜湯。

而放在炕上的那一碗菜裏，卻是擺滿了雞肉。

可這樣的場景，不僅沒有讓蘇玉有半點的感動，反而讓她更加忐忑了起來。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陳江是什麼性格？

蘇玉生妞妞坐月子，左鄰右舍湊來給她下奶的雞蛋，陳江都能炒鹽豆子給下了酒。

哪怕有半口好東西，他都得緊著自己的人，會這麼好心把肉全讓給自己？

蘇玉不信。

就著碗裏的土豆湯，陳江吃下了四個苞米麵的窩頭，肚子裏的餓勁兒才剛剛消弭。

起身看向屋裏，見到蘇玉依然沒有動那一碗鬆雞肉，陳江心中忍不住一陣自責。

信任這東西，崩塌很容易，想要重新建立實在是太難了。

“我去一趟縣裏買點東西，吃完飯碗不用你刷，等我回來弄。”

陳江交代一聲，便轉身出了屋，背起了背簍便出了院子。

那背簍被陳江用麻袋蓋著，裏麵是空的，直到進了縣城，陳江才心意一動，將儲物空間中的麅子放了進去。

人都說大東北是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

這年頭，人們的胃裏都沒有油水，村子附近的野雞和魚，早就快被人抓絕了。

但是這個麅子，它是真傻！

昨晚陳江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野雞，本來隻想著打一隻來給蘇玉補身子的。

可誰知道追了不遠後，便見到這傻麅子在十米開外，歪著腦袋看著自己，也不知道跑。

陳江抬手就是一箭，隨後便將其扔進了儲物空間之中。

這年頭各種管理還比較鬆散，陳江來到大集上，尋了一塊地方將麻袋鋪開，便將麅子扔在了上麵，頓時引得不少人來圍觀。

“嗬！這可是好玩意，小夥子可以啊！”

“可不是麼？這時候敢上山打獵的，這小子對自己夠狠！”

“兄弟，你這麅子怎麼賣啊？”

冬天大雪封山，樹葉凋零視野好，才是獵人打獵的好時候，那時候集上總會有人打了麅子來賣。

可現在卻是農曆八月末，正是最悶的時候，山裏早晚水汽大，蚊蟲也多，很少有獵人進山。

這麅子肉，現在可是正兒八經的稀罕物。

聽到旁邊有人問價，陳江伸出了右手。

“整賣不拆，五塊錢一斤！”

聽到這話，圍觀的一個大爺頓時擺手。

“你這小夥子看著實誠，怎麼漫天要價啊？”

“今天豬肉才五塊二，那還是淨肉的價格。”

“你這麅子腸子肚子帶下水，連著骨頭一起賣，敢要五塊錢一斤，你在這兒找冤大頭呢？”

被大爺擠兌，陳江倒也不惱，臉上依舊掛著笑臉。

“大爺，話可不能這麼說，您光瞧見我占了骨頭和下水的便宜，咋不想想這還連著毛皮呢？”

“再說了，您知道現在打這玩意，我得付出什麼辛苦麼？”

“咱玩的就是反季，這時候你想吃這一口野味，有錢你都沒處尋去！”

陳江的話音剛剛落下，便見到人群中擠 進來一個和周圍人穿著明顯不同的中年人。

這可是95年，大家都是腳蹬布鞋穿汗衫。

可眼前這人卻是踩著皮鞋，穿著西褲和短袖襯衫。

來人還未說話，便先遞給了陳江一顆煙。

中華！

看著手裏的香煙，陳江又看向了那國字臉男人。

這是來了大主顧了！

九十年代的煙民中流行著一段順口溜。

一雲二貴三中華， 紅塔山上種茶花，大重九、阿詩瑪， 牡丹石林紅山茶。

陳江耍麵子抽的煙是石林，兩塊錢一盒。

而這中華，整條買也得三百塊，一盒就是三十多。

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抽得起的。

對方給了麵子，陳江不得不接，無奈隻得陪著笑臉看向了男人。

“老板看上了這麅子？”

那男人聞言嗬嗬一笑：“我姓黃，帝皇飯店的經理。”

聽到帝皇飯店這名字，陳江心中一沉。

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免費的中華。

這帝皇飯店他雖然沒去過，但是賭錢喝酒的時候卻是聽了不知道多少回。

這飯店背後的老板叫做丁三，縣城裏的大小混子，都尊稱對方一聲丁三爺。

對方這哪裏是在買貨，分明是在壓自己。

“帝皇飯店我自然是聽過的。”陳江笑著看向對麵的男人：“那黃經理是想怎麼買這麅子？”

“你是老板，價格你來定。”

姓黃的笑著說道，隨即用腳輕輕踢了踢麅子的腦袋。

“你這麅子個頭不小，我要是不買，你還真不好賣。”

陳江聞言笑著點頭，可心中卻是發堵。

對方這話，分明是再告訴自己，這麅子隻能賣給他。

雖然心中憋屈，但陳江前世畢竟活了幾十年，知道在這個時代，和這樣的地皮無賴是講不出理的。

稍作思量後，陳江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難得黃老板看得起我的東西，我不能不懂事兒。”

“我剛才要價五塊一斤，這麅子得有三十斤上下。”

“我今天和您就要一個整數，一百塊錢，權當拉扯您個主顧，以後還請黃老板多照顧照顧我的買賣，您看如何？”

這年頭城市裏正式職工的平均工資，一個月才三四百元。

陳江這一刀直接給自己砍掉了五十元，不可謂不狠。

聽到這話，對麵的黃經理頓時眼睛一亮。

“你小子會來事兒！我喜歡！”

黃經理說話間，對著旁邊輕輕擺手，旁邊的人趕忙點出十張大團結交到了陳江的手中。

而那黃經理，則是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陳江。

“這是我的名片，下回再打到什麼好東西，直接送到帝皇飯店。”

“我全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