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月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顧昭言守在窗邊,旁邊還站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
見她醒了,醫生一臉不讚同地開口。
“你現在正是最虛弱的時候,要注意保養,怎麼能不吃飯。”
顧昭言皺眉,“什麼最虛弱的時候?”
沈秋月打斷:“醫生是說我現在懷孕了,要保養,不能不吃飯。”
醫生聞言驚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顧昭言,最後搖了搖頭,說了一些醫囑就離開了。
病房裏隻剩下兩個人,氣氛有些怪異。
顧昭言抿唇,率先開口,“我把你關起來也是為了你好,有了壞毛病就要改,不能一味的任性。”
多日來積壓的恐懼和崩潰在這一瞬間爆發,沈秋月抱著雙膝努力勾起唇角,卻還是沒忍住落下淚來。
她抓著床單的手不斷發抖,哽咽道:“好,顧昭言,我認錯,也可以道歉,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沈秋月從桌子上拿起一張白紙,“我要你在這張紙上簽字。”
如果不是暈倒,她不知道要被顧昭言關到什麼時候,說不定還會錯過自己來之不易的大學機會。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冒險了,必須要盡快弄好離婚協議書。
這是什麼條件?
顧昭言擰眉,看到沈秋月蜷縮著一邊哭一邊發抖的樣子,終究還是有些愧疚,答應了。
不管怎麼說,她都欠從雪一個道歉,這麼簡單的條件於他而言並不費力。
顧昭言拿出簽字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看著沈秋月一邊發抖一邊小心翼翼將紙張收好,低低歎了口氣。
“這段時間你在醫院好好養身體,就算不想吃飯,為了孩子也要吃點。等到時候接你出院,我給你買些想吃的。”
沈秋月垂眸,遮蓋住眼中的諷刺,默默轉身背對著他。
出院那天正好是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顧昭言被江從雪叫走,沒有來接她出院。
沈秋月鬆了口氣,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又去郵局拿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從郵局出來後,天氣正好,她拿著那張薄薄的錄取通知書,舉到頭頂透過陽光仔細看了一遍,直到淚水流了滿臉,才意識到自己真的活過來了。
她真的可以去自己夢寐以求的學校,找回被剝奪的人生。
明天她就會踏上去北京的火車,在此之前,她要回父母那裏一趟。
父母都是老實的農民,家境並不富裕,她就算離開也要告訴父母一聲,不能讓他們擔心。
沈父沈母看到她回來很開心,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沈秋月說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爸媽,我把孩子打掉了。”
沈母眼眶立即紅了,上前將她抱進懷裏,“囡囡是不是在顧家受委屈了?”
被抱住的一瞬間,兩世的委屈積攢到一起,沈秋月抱著母親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哭過之後,她擦幹眼淚,笑著說:“爸媽,我考上北京外交學院了,明天就要去北京了。”
沈父沈母一怔,比欣喜更多的是心疼。他們順著她的頭發,自責道:“我們沒文化,幫不了你太多,去了北京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沈父從櫃子裏翻出一個皮包,將裏麵的所有錢拿出來塞給她。
“這些錢拿著,如果不夠就給我們打電話,不要委屈自己。”
沈秋月拿著那些錢,哽咽著說不出話,隻能點頭。
一直在父母家待到傍晚,沈秋月才回到家屬院。
簡單吃了一些飯,她坐到桌子上,拿出那張白紙,一筆一劃開始寫起和顧昭言的離婚協議書。
她寫得認真,將能想到的都寫下來,一直到最後,竟然有洋洋灑灑一整頁。
外麵傳來開門聲,她飛快將協議書放進抽屜裏,看向晚歸的顧昭言。
“秋月,你明天就要出發去北京。正好,從雪想要上大學前去杭州玩一趟,我陪她一起去。”
說完,他溫柔補充道:“你別誤會,從雪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不安全。”
沈秋月想笑,直到現在顧昭言還在裝。
不過沒關係,等他們離婚,顧昭言就可以如願和江從雪在一起了。
“我知道了。”
她點頭,看向顧昭言,“還有事嗎,如果沒事我就休息了。”
自從她懷孕,顧昭言一直睡在隔壁。
聽她這麼說,顧昭言搖了搖頭,輕輕給她關上了門。
能帶去北京的東西寥寥無幾,她將櫃子翻到深處,發現了一張照片。
那是她和顧昭言拍攝結婚證時的照片,紅色背景下,年輕的男女離得很近,她笑顏如花,可顧昭言表情卻極為冷淡。
顧昭言從沒有愛過她,哪怕他們一同被定格在這張相片的那一瞬,他都是不愛的。
可惜上輩子沒看破。
第二天,為了趕火車沈秋月起了個大早。
走出房門,江從雪正對著顧昭言撒嬌,見她出來,得意地勾了勾唇。
“昭言哥哥,還好這次你陪我去杭州,不然我這個路癡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顧昭言輕笑,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走丟了。”
沈秋月看著這一幕,心中毫無波瀾。
“走吧。”
拖著行李箱,沈秋月越過他們率先向門外走去。
她送了一份“禮物”給顧昭言,就放在臥室的抽屜裏,等他從杭州回來就能看到。
半個小時後,火車站。
沈秋月的那趟列車開始檢票,他沒猶豫也沒回頭,登上了前往北京的火車。
火車轟鳴聲響起,舊日景象一點一點拉遠,沈秋月透過潔白的車窗看著那些熟悉的景物遠去,與之一同遠去的,還有她上一世的悲慘人生。
她從口袋裏拿出那張紅底照片照片,毫不猶豫將相片丟到車外。
照片被風卷起吹遠,沈秋月低聲道:“顧昭言,願我們此生,天南地北,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