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色越來越白,身體也越來越差,可是陸翊每天忙著陪趙歆,完全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他好像,滿心滿眼都是那個趙歆了。
所以才會連他曾經最愛的女孩,快要死了,都惶然不知。
夏天瑜就這樣熬著熬著,終於熬到了,她28歲生日。
生日前一晚,陸翊回到家時,她才剛剛衝幹淨洗手台的血跡。
“阿翊。”夏天瑜聲音柔和,表情沉靜。
她好像很久沒有這樣叫他了。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陸翊微愣,隨即有些愧疚的抱住她:“是我不好,最近太忙了,忘了你的生日。”
她微微一笑:“沒關係。”
明明語氣很平靜,跟從前一樣溫柔,陸翊看著她的樣子,卻莫名覺得有些心慌。
他立刻道:“明天我陪你好不好?你想怎麼過都行。”
夏天瑜語氣始終平靜:“那我們去看日出吧,就去我們以前常去的南郊山。”
那時沒錢,他們去不了昂貴的餐廳,也沒有什麼浪漫的活動,就總去山上看免費的日出和日落。
就這樣在山頭依偎一整天,也覺得幸福。
陸翊心頭微動,緊緊抱住她:“好。”
……
翌日,兩人如約去了南郊山。
上山前,他便問了她一個問題,“阿瑜,除了看日出,你還有什麼別的生日願望嗎,今年你二十八歲了,我也有能力給你最好的了。”
原來,他也知道,今天是她二十八歲了。
可他卻隻字不提,他曾經說過二十八歲功成名就娶她進門的承諾。
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如今快死了,也沒能等到。
山上風大,兩人一路爬上去,大風吹得夏天瑜本就虛弱的臉更加蒼白。
她開始不停地咳嗽,瘦削的身子搖搖欲墜。
“你最近身體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虛弱?”
陸翊扶住她的手,黑眸沉沉的盯著她。
夏天瑜竭力壓下喉間的腥甜:“沒事,前兩天著涼了而已。”
他沒有懷疑什麼,隻是說:“下次我找醫生幫你好好調理身體。”
她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因為要看日出,兩人來得很早。
走到半山腰,這裏有一家給遊客提供拍照打卡的小店。
裏麵賣著各種紀念品和服裝。
有旗袍、有漢服,還有婚紗。
夏天瑜停下腳步,看著那潔白的婚紗,心中忽然一顫。
她忽然停下腳步,拉住陸翊的手:“你不是問我生日願望是什麼嗎。”
頓了頓,她坦蕩蕩對上他的眼鏡,“陸翊,我想為你穿一次婚紗。”
聞言,陸翊怔了怔,看向那店裏擺著的婚紗,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個婚紗太廉價了,等以後……”
以後。
又是以後。
可是陸翊,我已經沒有以後了。
“沒關係,”夏天瑜出聲打斷他,“穿一次就好了。”
說完,也不管他的回答,她徑直走進了店裏。
就在她挑選婚紗時,陸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是趙歆打來的。
夏天瑜瞥到了她的名字,臉色驟然一僵。
他特地走遠了幾步去接電話,回來的時候,神色明顯變了。
夏天瑜已經拿起其中一件婚紗,裝作什麼都沒聽到的問:“這件你喜歡嗎?”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複:“喜歡。”
她點了點頭,便選了這件進了試衣間。
走進去的時候,夏天瑜驀然回頭,一字一句道:
“等我出來,我希望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看我穿婚紗的人。”
他心裏不知怎麼驟然發緊,總覺得她這句話似乎別有深意,許久才點頭。
夏天瑜走進試衣間,卻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一旁的牆上。
她雙手顫抖,連婚紗都快要拿不住。
然後,用盡力氣咽下嘴裏的血味,給自己換上婚紗。
但因為太過虛弱,她換了很久才終於穿好。
出去前,她又強打精神。
可走出店裏,外麵早已空無一人。
“陸翊?”
她穿著婚紗獨自站在風中,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陸翊走了。
從看到他接趙歆電話那一刻就有的預感,成真了。
夏天瑜臉色慘白,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良久,她恍然扯出一抹苦笑。
原來,一個人痛到極致後,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他還是沒能看到她穿婚紗的樣子。
最後,夏天瑜一個人爬到了山頂。
晨風吹在她身上,頭紗在風中飄搖。
她孤零零的坐在山頭,穿著婚紗,看著遠處的初陽。
慢慢的,渾身開始劇烈疼痛起來,呼吸驟然急促。
就是今天了,她一直知道的。
身體疼得厲害,那股腥甜也再控製不住。
她猛地彎腰,吐了好幾口血。
潔白的婚紗被染成了紅色。
而眼前也天旋地轉,接著,她猛地倒在了一旁的石頭上。
今天的太陽真大啊,陽光刺得她晃眼。
夏天瑜眯著眼,感覺自己的生命在一點一滴流失。
忽然,耳邊仿佛傳來幼時常哼的歌謠。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
“並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樹梢鳥在叫……”
聽到兩道熟悉的稚嫩聲音,她眼角滑落了一滴淚。
她努力睜大眼睛,恍惚間,在半空中看到了在孤兒院時的自己和陸翊。
他們相依為命,相互依偎。
孤兒院那一間小房間,就是他們的全世界。
可後來擁有的越來越多,卻反而迷失了來時的路。
一切,都要停在這一天了。
陸翊。
我死在了二十八歲。
你說要娶我的二十八歲。
可生命中的最後一秒,我還是沒有等到你履行你的諾言。
所以,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
我都不要你了。
她不停地吐著血,眼皮好重,好累……
最後,她緩緩閉上雙眼,就這樣穿著被染紅的婚紗睡了過去。
緊接著,雙手重重垂落,再無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