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尚萌萌開著電視陪寧寧在客廳裏看動畫片，沒有聽到外麵的響動，她還等著一家人吃團圓飯呢。

門開了，卻見母親怒氣衝衝地進來，尚成成與小玫臉色也不大好看。沈利跟在後頭，低聲下氣的，像個犯了錯的學生。

“你們——都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沈利，你不是說去買菜的嗎？怎麼什麼都沒買？我們吃什麼啊？喂，你們到底怎麼了，怎麼都啞巴了？”

“看媽這麼快就來了——我就——我就沒買了。我們等下下館子好了。”

寧寧衝尚母叫了聲“外婆好”，尚母勉強露出笑顏應了聲。尚成成對小玫耳語了幾句，小玫便對寧寧說：“寧寧，我們去裏麵的房間看動畫片好不好？”

“好的。”小玫便把寧寧哄進了房間。

一看到小玫、寧寧進去了，尚母就再也沉不住氣了。她指著沈利，還沒開口，卻見沈利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尚萌萌的麵前。

“萌萌，媽真的誤會我了。我沒有再跟宋絲雨來往，剛剛是她來找我的。我鐵了心要跟她分手，她來糾纏我，我就安慰她幾句，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

尚萌萌有點不明白地看看自己的母親與弟弟，在她的逼問之下，尚成成歎了口氣，隻得把剛才看到的一幕告訴了尚萌萌。

尚萌萌聽完久久沒言語。現在反倒是他們成了一對患難夫妻，而自己呢，倒像是棒打鴛鴦的小人，她真是活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笑話。

沈利繼續跪在地上：“萌萌，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見宋絲雨了。看在寧寧的分上，你原諒我吧。這次，我確實是跟宋絲雨攤牌斷絕關係的，叫她以後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尚母冷笑一聲，打了一個手勢：“哎喲，你們那麼親密地摟在一起，是我這個老太婆眼花了，還是眼瞎了？萌萌，媽媽現在才知道，你過得有多麼委屈。這樣的男人，就算有再多的錢，你也不會過得幸福的。這幾年，你獨自帶著身體不好的寧寧，受了多少苦累，他也舍不得在你身上花錢，請個保姆都舍不得！”

這話擊中了尚萌萌的軟肋，確實，她一直那麼傻，怕給沈利太多壓力，獨自默默地撐著。結果呢，這種默默的承擔，卻變成了理所當然與逆來順受，沈利才放心地在外麵風花雪月，不可一世。

“萌萌，無論你做什麼樣的決定，媽都支持你！”

尚成成輕聲地說：“姐，我也支持你。那個錢，姓沈的，我會還給你的。”

尚母眼睛一瞪：“什麼錢，你是不是又不幹好事了？”

“沒沒，媽，我不是一時手頭緊嗎？向姐夫，不，向他借了點，不過，我很快就會還他的。”

這會兒，尚萌萌終於說話了：“媽，寧寧先跟你回去住幾天，等我把這邊事情辦好了，再去接他。”然後對沈利說：“你起來吧，緣分盡了，就不要強求了，隨緣的好。媽，我累了，先進房間休息會 兒。”

她是真的累了，特別特別疲憊。幾年來的料理家務、照顧兒子，幹的那些數不清的喪失自我的瑣碎事，原來一直是她自找苦吃。不離婚，她累，還得忍受被背叛的焦慮與煎熬；離婚，她還是累，但是，至少在精神上能得到解脫吧。

尚萌萌起身往臥室走，尚母跟過去，對著尚萌萌咬耳朵：“沈利錢不少，你可要盯緊了，不能虧了自己，要多分點！女兒，唉，都是我剛才嘴賤，你不會真的要離婚吧，一個人帶孩子真不容易……”

話沒說完，她就被尚萌萌“砰”的一聲，關在了門外。

尚母有點生氣，隨即又歎了一口氣，回到客廳，看著沈利說：“還跪著幹什麼？現在知道自己錯了，以前幹嗎去了？”

沈利起了身，哀求著丈母娘：“媽，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你也不希望看到萌萌離婚是吧。離婚終究不好聽，就算萌萌以後再婚，對方也不一定就比我好，況且，寧寧也不能沒有爸爸。現在這個時代，教育一個孩子不僅花大錢又花大精力，誰願意做後爸後媽呢，隻有親生的，才會對孩子真心好。”

尚母氣頭一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有點後悔讓尚萌萌知道這事了。哪有當娘的攛掇孩子離婚的，自己真是一來就敗事。再說，他們一離婚，不是白白便宜那個狐狸精了嗎？她越想越懊惱，恨不得扇自己的嘴巴。

“唉，我真是會壞事，可——誰叫你幹這麼缺德的事啊——事情都這樣了，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沈利看著尚成成：“成成，你主意多，想想辦法讓你姐打消離婚的念頭，我不會虧待你的。”

尚成成看看焦慮不安的母親，又看看平時確實對他不薄的姐夫，坐在沙發上，手撐著下巴，一副苦惱樣：“姐夫，我已經幫過你一次了，這次，我真的幫不了，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如果我姐堅決要離婚，我也真的愛莫能助。不過，我希望你別虧待我姐，畢竟她這幾年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容易，而且，寧寧是她的命根，她絕對不會放棄寧寧的撫養權。”

沈利又頹了下來，但尚母越想越不對，一想起宋絲雨那囂張的氣焰就來火，憑什麼要萌萌離婚，那不是剛好遂了那狐狸精的心願，著了她的道？萌萌前腳一走，她後腳就會進來，當起闊太太，憑什麼啊！沈利這幾年生意做得這麼順，還不是討了萌萌之後的事，還不是我這傻女兒省吃省用沒浪費他一分錢，憑什麼我女兒還沒享受到好日子就讓她占了便宜？

尚母越想越窩心，另外也有點擔心女兒，便敲了敲尚萌萌的門：“萌萌，開門，媽有話跟你說。”

尚萌萌這會兒是真的心寒，她含辛茹苦這幾年，為了給沈利省錢，她除了兒子的奶粉與用品，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太多的錢，幾百塊的衣服有時也舍不得買，因為帶孩子很少出門，連化妝品都不用了，護膚品也換成了國產的。本以為沈利成功了終究會惦記她的好，現在好了，原來不過是她替別的女人攢錢，而這個男人也根本沒意識到她為他做過什麼。她為婚姻付出了全部，犧牲了自我，換來的卻是徹骨的寒冬。她真想不明白。

尚萌萌開了門，眼睛紅腫，看樣子是哭過了。

尚母一陣心痛，進了房間把門關上：“萌萌，你有什麼打算，就實話告訴媽吧。”

“媽，我決定了，這婚，是一定要離的。”

“這事不能急，萌萌，你一離婚，他們不是太高興了，這不是把沈利拱手讓人嗎？他好歹會賺錢，那女的肯定會趁機榨幹她。你辛苦了這麼多年，要跟寧寧出去過苦日子，讓他們逍遙快活，你傻了呀你？我告訴你，這婚千萬不能離。”

“媽，我不管他們活得怎麼樣，我一定要離，我想搬出去。”

“你，你瘋了啊？是他出軌不是你出軌，讓他淨身出戶才是啊，你別氣死我！”

“媽，這房子是他買的婚前財產，我也分不過來。錢多多少少能分到一些吧，具體，我再谘詢下律師。我想拿到錢另外買一套，跟寧寧兩個人清靜地生活。媽，接下來要辛苦你了，寧寧先跟你，帶著寧寧我也沒辦法辦事情，等這邊的手續弄好了，錢順利到賬，我還要看房子買房子，可能會很忙。”

尚母這才緩了一口氣：“萌萌，一定要多要些錢，現在房子這麼貴。唉萌萌，我還是覺得別離，男人犯點錯也正常，有的女人看見男的有事業有錢，就會像蒼蠅一樣粘上來，甩也甩不掉。媽雖然年紀大，但我經常看電視看新聞，我都知道的。”

“媽，不瞞您說，其實，我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唉，不說這個了。走吧，我們收拾下，去外麵隨便吃點，寧寧剛從醫院回來，冰箱裏也沒什麼菜。”

“那不是又要破費了？好好，我叫上成成、寧寧、小玫一起走吧。”

於是一家人便一起出去吃飯，落下沈利大叫：“喂，我請你們吃大餐，別落下我啊。”

尚萌萌“砰”的一聲把沈利關在了裏麵，寧寧奇怪地說：“爸爸怎麼不跟我們一起吃飯？”

尚萌萌鼻子一酸，強作歡笑：“爸爸另外還有事情，我們先去吃。”

飯畢回來，沈利不在家，尚萌萌也不想知道他去了哪裏。她收拾了寧寧的必需品，抱著寧寧親了又親，這是寧寧第一次離開自己，心裏有著萬分的不舍。

行李搬上了車子，尚萌萌柔聲地對寧寧說：“寧寧乖，你先去外婆家住一段時間。過幾天，媽媽就去看你，你一定要聽外婆的話。”

尚母拉著寧寧的手上了車，原本一直很乖的寧寧看到媽媽沒上車，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寧寧哭了，他掙脫了外婆的懷抱，邊跑過來邊大叫著：“媽媽，媽媽——”

尚萌萌也哭了，她抹著淚水，緊緊地抱著寧寧。最後尚母說好說歹，無奈硬是把哭得撕心裂肺的寧寧抱上了車。車越開越遠，心如刀割的尚萌萌突然特別害怕失去什麼，她想追，又想起擺在眼前的殘忍。這把利刃一刀一刀割在她的心上，令她模糊了視線，令她腿如灌鉛，唯任眼淚汩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