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夜訪太傅府
這麼一番耽擱,到太傅府時,天色已然入夜。
我手裏拿著瓊花,杵在兩扇古樸的木門前,內心一遍又一遍演練著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情節。
首先,我來的主要目的,是想和沈珣幹柴烈火。
但是,這個目的顯然難度較高,所以,我也做好了退而求其次的準備。
那就是先入住太傅府,過幾天再和沈珣幹柴烈火。
基於此,我大致定下了一個撩漢的套路。
清清嗓子,我再讓高燦幫我理了理發型和衣襟,待整好儀容,我方不疾不徐的叩了三下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瘦弱的下人,這廝識得我,見著我來,忙不迭的下跪行禮。
我擺了擺手製止他,問:“太傅可睡下了嗎?”
下人激動得一張臉通紅,語速飛快的道:“大人剛剛洗漱完,正要就寢了。”
“哦,”我撩了撩劉海:“你去告訴太傅,說有人找他,倒不必說是朕。”
“是!”
一字應下,下人健步如飛的奔向了太傅寢院。
我目光尾隨了他須臾,見得他轉過彎沒了人影,方用手撐在門框上,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帥裂蒼穹的姿勢來。
未幾,朕的沈太傅翩然而出。
流瀉的銀輝籠在他身上,將他原就淡漠的神色襯得更顯三分清冷。
墨黑的發隨意披散著,發尾在夜風中輕揚起弧度。
他穿戴得不若白日裏的規整,隻是著了身素色的裏衣,墨綠色的長袍搭在兩肩,偶爾要滑下時,他便探手牽一牽。
那等優雅的舉手投足,隻怕在旁人看來,都要讚一句風華世無雙。
沈珣踏著一地斑駁的燭火剪影,步步都如行在我的心弦上。
我就那麼瞧著他,不覺間,心跳快得像要不受控製。
我大口喘了喘氣,急忙埋下腦袋裝深沉。
他在門的另一側站定,深沉的眸光掃過我,看到我手裏花時稍是一頓,末了,他啟齒道“這麼晚了,皇上連夜趕來臣府上,所為何事?”
我把花猛的一舉,湊到他麵前:“太傅,今日,你受累了。”
沈珣:“……”
沈珣麵色古怪的小退了那麼一步。
我顧不上他的反應,隻抬起頭,特別深情,柔腸百轉的念著我早已準備好的台詞:“你在朕的心裏來回奔波了整整一日,你定是累極了。”
“……”沈珣開始用一種看屍體的眼神注視我。
我相當尷尬,但又不願半途而廢,隻得把花接著往他麵前湊,妄圖讓他收下:“朕從你離宮那一日開始,看折子是你,看史書是你,看月亮是你,便連看飯桌上的燒鵝,還是你。”
“……”某人的臉微綠。
我:“朕很想你,想你想得發瘋,想你想得心痛。朕一刻也等不下去,朕要見到你。你看,連這花兒都聽到了朕的心聲,為你開得如此的嬌豔。太傅,你是否也如朕一般,被思念折磨得寢食難安。你是否也如朕一般,為這刻的相見狂喜狂歡?”
沈珣的表情仿佛有一點點夢幻。他繞過我手上的瓊花,盯著高燦,嚴肅問:“皇上今日出宮,吃藥了嗎?”
高燦一怔,搖頭。
我:“……”
沈珣轉向我,剛想說什麼,我突然高歌了一嗓子,打斷了他,甚至把他嚇得微微抖了一抖。
沈珣:“……”
我:“這是朕專程為你學的曲子,好聽嗎?朕想過了,朕要把這花插在你的床頭,和你一起聞著這芬芳,用朕美妙的歌聲喚你起床。”
“……”
沈珣冷靜的揚起了一隻手。
我頓了頓。
片刻,他深吸一口氣道:“所以,今夜皇上來,是想住進臣府邸?”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我誇張的咧開嘴笑:“當然,朕其實是想住你的寢臥,睡你的人。”
沈珣目色一厲,我當即改口:“睡你的床……不過,太傅要是不願意,朕也可以睡你隔壁的床的,嗬嗬。”
他沉默須臾。
不知是不是被我的情話所打動,他竟回身往院中走。
我心頭大喜,立刻邁步跟上。
然後,就在我一隻腳躍過門檻正自淩空時,門板便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勢頭,半點也不留情分的撞上了老子的帥臉。
老子未有防備,被這偌大的力道一撞,直直退了數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高燦連連驚叫,咋呼著衝過來攙我。
我尚在懵圈狀態,便聽這貨大喊:“啊啊啊皇上!您流鼻血了!”
我:“……”
我呆滯的摸了一把鼻下,看見手上的猩紅,我方回過神,指著那兩扇已經緊閉的大門怒嚎:
“沈珣!你居然又打朕!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朕告訴你,你今日徹底激怒朕了,朕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朕生氣的後果非常嚴重!”
沒人理我。
我站起身,氣勢洶洶的叉腰:“朕現在就要回宮下旨,把你這門拆了當柴燒!把你流放到東海去叉魚!你給朕等著!”
說完,我甩袖就走。
……
這一夜,注定不平凡。
寒氣滲透人心。過往情誼,也抵不過這侵入四肢百骸的涼。
高燦打了一晚上的哆嗦。
我從他的眼裏,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隻剩仿若深淵般的絕望。
直到黎明降臨,那是血一般的紅色。
高燦終於忍不住了,抱著赤裸的雙臂嘴唇發烏的問我:“皇皇皇上,我我我們還要在太傅門口蹲多久?您您您還抄不抄家?”
我把高燦那件錦緞的衣裳再裹緊了些,吸著鼻涕道:“你懂什麼!朕這叫傷其身不如挫其心。朕在用另一種更殘忍的方法懲罰太傅。”
“……”高燦很小心的翻了個白眼:“皇上,您您您不是說您和太傅已經是明白定情的人了,不不不會再被拒千裏之外嗎?”
我怒斥:“你懂什麼!太傅隻是麵皮薄!”
“皇上……”
“好了!專心打你的哆嗦去!”
“……是。”高燦心酸的抹了把眼淚。
我正想靠著門框休息一下,忽然,背後一聲響動,我回頭一看,是沈珣出來了。
他見著我,一向淡然的眸子裏閃過半絲訝異。
“你……”
我:“阿啾!”
沈珣:“……”
沈珣看看我,再看看不遠處還在打擺子的裸身太監,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驟然一暗。
我本想啟齒表達一番今日定要入住太傅府的決心,沒成想,一開口,又連打了三個噴嚏。
沈珣眉間微微一攏,一俯身,冷不防的將我打橫抱了起來。
我驚得長大了嘴。
他極其瀟灑的轉過身,抱著我往內院走。
沒幾步,他便將我身上高燦的衣服扯了下來,隨手一扔,扔出了門去。
我了個去,那姿勢,簡直帥得捅破了天。
我陷在他迷人的英姿裏無法自拔,口水流了一路。
直到他入了正廳,將我放在座位上,我才稍微收斂了下饑渴的表情。
哎,都這種情況了,不應該直接把我扔在床上的嗎?
我癟癟嘴。
沈珣低頭睨我:“你這齷齪的模樣是又在想什麼了?”
我忙摸鼻子:“沒有,沒有,嘿嘿。”
他默了一默,很顯然,是對我不怎麼信任。末了,他將手裏的藍皮書放在我旁邊的矮桌上,走去另一側給我倒水。
“皇上來此處,可有他人知曉?”
“自然是沒有的。”我搖頭:“朕從重午門出來的。”
沈珣拿著茶壺一頓。
重午門,是宮裏專供奴才婢女出宮省親的關口,大臣從不會自那裏過,我一個堂堂君王,當然就更不該走那等不符合我身份的地方。
沈珣這人偶爾也會重重禮數,聽見我這般荒唐行事,作為我的老師,少不得要說兩句。
我很是機智,趁著他還沒張嘴,一溜煙兒跑到他背後,伸出雙臂圈住了他。
沈珣身子一顫。
我兩隻手在他小腹處死死勾著,打算他若來掰我的手,我就拚了老命和他來個近身肉搏,整死個舅子也不鬆開。
但過了須臾,他也沒個反應。
我竊喜,小心將臉貼到他背上,軟糯糯的說:“太傅,這幾日,朕真的是好想你。朕和你相處十年了,幾乎日日都見,這回因著裴林這老狐狸,朕已經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朕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難受得很。就連夜裏看春宮也看得不能專……啊!”
我尖叫了一嗓子,驟然彈出半丈遠。
右手手背,也不知被什麼東西挨了一下,紅了一小片。
我一邊摸著白嫩的爪子吹吹,一邊不滿的瞪著罪魁禍首。
沈某人麵無表情的回過身來,拿著茶壺似得意的晃了晃。
我這才明白,這廝竟然敢拿茶壺燙我!“沈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