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抓住你不要跑

安媽媽把視頻通話發過來的時候，安靜正端著碗在電腦桌前吃泡麵，隨手記錄靈感的畫稿摞在一旁，房間裏掛鐘時針還差一點才走到九。

“閨女呀。”

鈴聲響，安靜沒注意看是視頻通話，剛接下就看到老媽湊到鏡頭前的大臉，恨不得從手機那頭鑽過來似的。

含著的泡麵猛不丁嗆一口，安靜邊咳邊想，又要被她念叨了。

一頓耳朵都要聽出繭子的嘮叨之後，安媽媽讓安靜舉著手機參觀了一圈家電裝點後的宿舍，滿意地點點頭：“小江的辦事效率我還是很滿意的，你要領人家的情知道嗎，對著你這種缺德貨還能這麼好的男人已經不多了。”

安靜：“……”

突然好像明白了媽媽這麼著急忙慌要把她趕出家門的理由了。

日複一日，無厭無倦地撮合她和江涼。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媽，我跟江涼不可能，你別擱他麵前亂說話，玷汙我們純潔的友誼。”

安媽媽一點都不客氣：“放屁！尿一床被子長大的純潔友誼？”

“……”安靜收回手機重新坐回電腦跟前，想起晚上自己撞玻璃的尷尬，有些頭疼地摸摸額角，“都賴你，害我長這麼大還一點淑女的自覺都沒有，果然是親生的嘛！”

安靜的話講到最後有些幽怨，老蹦躂出不文明語言這種事還真不能全怪她，成長氛圍注定要讓她耳濡目染地自帶臟話體質，沒救。

安靜心裏大歎氣，並沒有說出來。

遊戲界麵突然彈出一個組隊邀請框：玩家【怪我太想你】邀請你加入隊伍。

嗯？這是誰？

安靜的家族是江涼創建的，叫怪我們相遇，開始隻有遊戲裏玩的好的幾個人，名字改成了統一格式。

看著很拉風不是。

但是這個怪我太想你是誰？從沒見過。

果斷點了拒絕，她已經預約了大神的副本位置，怎麼還能隨便上別人車！

【怪我太想你】：？

好友信息閃爍，安靜打開便看到剛被她拒絕組隊的隊長發來一個問號。

居然還是她好友？什麼時候加的？

疑惑地右鍵點開他的信息欄，安靜看著曾用名的位置上，少俠123的名字讓她心口一跳，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安靜立刻狗腿地重新申請加入到他的隊伍。

開玩笑！萬一因為邀請被拒，這號大神潛力股不帶她了怎麼辦！也賴她的壞習慣，上線就用快捷鍵把係統消息一次性放幹淨，他什麼時候改的名字自己都不知道！

感覺到閨女的走神，安媽媽在手機那頭放大了音量，試圖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你聽沒聽見我說話，知根知底的人總好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還沒等安媽媽絮叨完，安靜就打斷了她的話，“咱下次再聊，你早點洗洗睡吧，晚安！”

說罷，衝鏡頭裏的老媽一個飛吻，電話掛的幹脆果斷。

她現在就想知道，這個少俠是怎麼突然加入到怪我家族裏來的！

還起了個…這麼油膩的名字！

——

林望北出了電梯進入車庫，想起剛才那個迷糊的人撞牆那幕還是覺得好笑，唇角忍不住地彎出一道弧線，腳步輕快。

秋日的夜晚溫度有些低，車庫較之前格外陰冷，他扯著領口正了一下衛衣，風呼啦啦地往脖子裏灌，索性把衛衣帽子直接扣到了棒球帽上，拉開車門的同時，手機響起。

“老大，今晚聚聚啊！”

林望北思考了一下：“我有事。”

“別啊，IF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難得能湊齊，推了！”

林望北一聽IF的名字，唇角的笑意頓然僵住：“不去。”

對麵依舊不依不饒：“行啊！退役了，出人頭地了，翻臉不認人了是吧！看不起我們這些兄弟了？”

林望北坐進車門，車門關上，發出悶響，也沒有掩蓋住他那聲歎息：“我不喝酒。”

“好好好，不喝酒。”

“說地址。”

——

聚會地點定在景鬱家裏，就是打電話給林望北那主。

小高層，隔音效果卻不怎麼樣，林望北站在門口，沒敲門就聽到裏麵轟隆轟隆的炸裂音樂。

真是沒由來地燥心。

按門鈴，很快有人來開門。

“喲喲喲！我們秒殺無數少女心的北神來了！歡呼聲在哪裏！！！”

穿著套草莓睡衣，頭發也亂糟糟的，景鬱拎著個啤酒瓶子站在門口，也不知道已經喝了幾瓶，身體隨意地隨著音樂節奏韻動，一點點把啤酒瓶子舉過頭頂。

林望北：“……”他就知道，說不喝酒純屬瞎扯，這不靠譜的貨！

把門關上，搶下景鬱手裏的酒瓶，林望北換了拖鞋，在玄關處頓了一下才走進去。

沙發上有三人排坐在一起閑聊，茶幾上各種外賣已經擺好，景鬱晃蕩晃蕩地去了廚房，抓著一把筷子出來猛一下拍到茶幾上。

“來！兄弟們！人齊了開飯！”

音樂持續轟炸耳際，空氣燥的熱烈，沙發上的三個人在看到林望北的瞬間沉默下來，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剛才相談融洽的氣氛霎那間僵硬。

“噠——”

林望北沒說話，入廳，關掉音樂，背對眾人，手指輕扣在音響箱頂，聲音如泉一般清透，流淌過心。

“IF，好久不見。”

一見麵就指名道姓，IF眼神閃躲，看向窗外，明明穿著正裝，頭發也一絲不苟地打好造型，氣勢卻就是弱上林望北一大截。

果然北神還是那個北神，曾經帶領他們登上最高領獎台的王者，神一樣的存在，即便是一身隨性的休閑服，也依舊一句話就領出曾經隊長的威嚴。

IF起身，沒回答他，直接道：“你們吃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旁邊兩人見狀也跟著起身，借口離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景鬱打斷。

他的話跟他人一樣，甩的幹脆直接。

“操！我們他媽的到底是怎麼了？！”

情緒來的迅疾又猛烈，景鬱一腳狂踢到眼前的茶幾底板上，上麵還沒拆開的外賣盒都跟著抖了抖。

一把拽過要往外走的IF領口，景鬱不由分說地把他拖了回來，甩到大廳中央。

“你他媽的啞巴啦？我們是Sweet啊！提起名字就讓人聞風喪膽的戰隊傳說啊！現在關係居然混成這副德行，說出來都要讓人笑掉大牙！”

“景鬱。”一直背對眾人保持沉默的林望北出聲喊住他，聲音平穩，聽不出有什麼波動，出口的話卻讓人胸口發澀，“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景鬱卻笑，一身草莓睡衣也掩不住他眼底的狠戾，借著酒勁兒死勁兒扯著IF的衣領把他拖到林望北麵前。

林望北沒動，背對著他們，IF也依舊扭頭，不肯看林望北，亦或者說，不敢看他。

景鬱更鬱悶了，走到茶幾跟前，又開了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地仰頭灌了起來。

整個大廳在夜的籠罩下異常安靜，隻聽的到景鬱大口吞咽酒水的聲音，像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平靜下暗藏洶湧。

景鬱作為隊裏的老幺，也是團寵，隊裏出了什麼事他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甚至永遠都不知道。這次若不是偶然遇到隊裏另外兩個成員，不小心偷聽到他們提起這段往事，也許會永遠被蒙在鼓裏。

IF慫恿他倆，在和林望北一起創辦公司之時，臨遊戲發布會前，攜公司的核心文件和核心技術人員跑了。

可真是神話一樣堅不可摧所向披靡的王者之隊啊。

像個笑話。

景鬱覺得，自己承蒙林望北照顧多年，沒有林望北就沒有今天的他，這幾個缺德貨幹了這種缺德事如今還能過的風生水起，連句道歉都沒有，他憋不下這口氣！

於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地偶遇，裝作許久未見的邀請。

人都偏心，他就是偏心北神！

“吃！飯都點了別浪費，這幾年過的都挺滋潤是吧？我要看著你們怎麼有那個良心當著老大的麵吃下去！”

景鬱腳一伸，把IF麵前的椅子踹倒，砸在挨著的椅子上，哐當哐當響。

一句話，將傷疤血淋淋撕開，在場的人都知道了，景鬱指的是什麼事。

——

最終一頓飯砸了，大家鬱鬱而散，卻也到底是歇了口氣，壓在心底多年的結終於不用再藏著掖著的輕快。

屋內一片狼藉，林望北箍著還在撒潑發酒瘋的景鬱回臥室。

“臥槽他大爺！他媽的良心都讓狗吃了？你聽他說的都是些什麼狗屁話？”

“什麼叫有你在的地方他們就永無出頭之日？什麼叫被你壓的很抑鬱！什麼叫你偽善！我他媽，我他媽……”

景鬱連著幾個他媽都沒媽個所以然來，鬱悶地一腳踹到臥室門上，拖鞋都踹飛了。

“我真不是個玩意兒，老大你是笑點那麼低的一個人，那段時間都不怎麼笑了，我也沒看出來……”

“你這是變著話損我呢吧？”景鬱這麼大一爺們，情緒不穩，還左掙右擰的，林望北哪能輕易控製的住，很快被他掙脫，林望北索性蹲地上休息。

“嗬！”景鬱想想還是氣得慌，一身粉嫩嫩的草莓睡衣，過了幾年也依舊是老幺脾氣，跟著蹲林望北麵前，替他委屈，“那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害我這麼累，你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林望北挨著臥室的門框坐著，手腕搭在曲起的膝蓋彎上，突然就低低笑起來。

“哎，景鬱，我真想看你醒酒的表情，是不是要以為家裏遭賊了？”

“你還笑的出來！”景鬱還是氣衝衝地，但是現在的氣裏卻攜上了滿滿的委屈勁兒，“要是沒有你，我現在肯定是不務正業的小混混了，也沒錢給我媽治病，一輩子就晃晃悠悠地過去了，人渣一樣。”

林望北一巴掌拍到他後腦勺上：“嗯，我們都還是當年的網癮少年，來，再打一盤去。”

景鬱這會兒倒是有自知之明地揉著後腦勺：“甭忽悠我，我都二十多啦，醒著都比不過你，別提醉著，我要睡覺了。”

林望北腦袋一歪，指指臥室：“自己滾過去。”

景鬱真麻溜地滾過去，爬床上，這會兒倒是乖。

林望北的笑容隨著一聲壓在心口的歎息逐漸消失，看著掛在牆上的指針，時間一秒一秒流逝。

如他自己說的一樣，終歸是過去了。

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給備注為IF的號碼發了過去。

“我知道每月往公司賬戶上打款的是你，還到現在也足夠了，Sweet永遠都是人們記憶裏那個Sweet，我們隻是都長大了。”

長大了，想的多了，便不再是當年純真又熱血的少年了。

發完，號碼拉黑，腳底踢到一個啤酒瓶，咕嚕咕嚕滾遠。

再次瞄了一眼時間，距離9點還有半個小時，林望北去書房開電腦登賬號，先掛機，然後認命地去給床上酣睡的這個小兔崽子收拾客廳。

拿垃圾出門丟，回來才注意到景鬱家防盜門上不知何時貼了個便利貼，角落用蠟筆畫著一隻瑟瑟發抖的小企鵝，活靈活現。

話標：To大佬，作為鄰居，我怕你把地板拆塌了傷及無辜，求放過。

From你的怕死鄰居

十分可愛的幼圓字體，提醒得也讓人沒脾氣。

林望北腦補了一下景鬱在樓上鬧騰，鄰居在樓下鬧心，隻敢暗掇掇寫個紙條貼過來，還要注意措辭怕被壞脾氣報複。

那畫麵有點生動，林望北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

邊笑邊從口袋裏掏出景鬱家鑰匙，打開，正看到景鬱踮著腳尖鬼鬼祟祟往臥室溜，聽到門響愣住，回頭嘿嘿一笑。

“哎，老大。”

“你電話響，吵，我接了。”

“來電顯示叫江什麼的來著。”

“我醉了嘛，你知道的，手不聽話，腦子也不好使，容易衝動。”

林望北拿著便利貼，站在未開燈的玄關處，臉上的笑意還未來得及收，顯得有些陰森：“說重點。”

景鬱：“他囉囉嗦嗦要邀請你加家族，我腦子轉不動，就應了，順手幫你改了家族名字，別罵我，改名錢我出！”

景鬱飛速說完飛速滾蛋，門一關，惹的禍就撒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