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網上看到這樣一句話,說社會心理學中有一個理論叫自證式預言,就是你不停地發射願望波長,就越來越接近實現!”
“所以呢?”
“所以媽,你就別給我安排相親啦,我每天都有很努力地許願遇到真愛,而不是摳腳大叔……”
說最後一句話時安靜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委屈巴拉撒嬌般黏糊。
安媽媽揚了揚眉毛,不為所動地繼續挑選著貨架上的蔬菜:“嗯,天天宅在家,你的真愛能從石頭縫裏蹦出來。”
安靜:“……”
——
作為一名待業在家全職創作漫畫的呃……暫時還不算大齡的女青年,安靜日複一日地慘遭母親大人數落。
玩手機被嫌棄,玩電腦被嫌棄,看電視還是被嫌棄!
母親大人語:眼睛不要啦!
好吧,那她就乖一點,勤快一點,結果……
搞衛生被嫌棄,不搞衛生還被嫌棄,連掉根頭發絲都要被嫌棄!
母親大人又語:自個兒房間都亂成狗窩了就別出來瞎嘚瑟,弄的東西我都找不著了!
行吧行吧,她錯她錯,老老實實呆著,順毛捋可以吧?結果……
晚睡晚起被嫌棄,早睡早起還被嫌棄,反正沒有什麼是不被嫌棄的!!!
安靜決定不再安靜。
“媽!你到底要幹嘛啊!我是不是你親生的呀!”
安媽媽叉著腰抖抖雞毛撣子:“哼,不是親生的我管你?等你嫁不出去那天別來找我哭!”
安靜:“……”說的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這時候還是安爸爸疼閨女,扶了扶眼鏡,說了句公道話。
“孩子大了,你也別管太緊,小心引得她叛逆,到時候領個比你大的老頭子女婿回來,就真有的哭了。”
安媽媽手裏的雞毛撣子登時就從手裏飛了出去,以一道完美的弧線自由落體,正中安爸爸手臂。
“哎喲,我手機差點讓你給砸掉咯!”
“讓你成天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這段吵鬧又不失煙火氣的家常中,安靜充分發揮光腳的優勢,貓一樣悄咪咪溜回房間裏。
世界終於清靜了。
被隨意擱在床上的手機呼吸燈正一閃一閃地亮著,安靜也不看。
打開電腦,換上家居服,慢悠悠從櫃子裏掏出包開心果,愜意的一天從追劇開始!
隻可惜,總有些沒眼力價的,電視劇最新一集才播了個頭,手機就響了。
“喂,安老師,您什麼時候能…能把稿子發給我呀。”
安靜長的細嫩白淨,少女感滿分減齡,讓別人喊老師感覺有點怪,但還是承的起的。
吧唧一口開心果肉塞進嘴裏,聽著電話裏小萌新戰戰兢兢地等候她回應,安靜不疾不徐地單手又剝開一顆。
“下周吧,卜卦上說我這周不宜動筆,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哦,對了,卜卦上還說要是有除我以外的第三者泄露此天機,泄露者也會遭受血光之災的。”
電話裏戰戰兢兢的小萌新一聽,頓時哭腔都出來了,但還是忍住憋出了一句:“那安老師,您千萬別忘了畫啊,我…我過兩天再聯係您。”
“嗯。”
掛了電話,安靜對著尚未熄屏的手機默了兩秒,果斷選擇關機。
“享受當下的快樂,明天的煩惱明天再說?”
對著滅掉的屏幕,安靜自我安慰式疑問了一句,下一秒,手機已經被痛快地丟到了犄角旮旯裏。
完美!
隻可惜,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這件事直接導致她被母親大人提拎著行李掃地出門。
——
A市。
傍晚的雲暮帶著異鄉的熱情染紅了半邊天,安靜一下飛機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拉著行李下電梯,安靜剛一抬頭就看到出站口一位穿著時尚的男子挨著玻璃幕牆鬆鬆垮垮地站著,正低頭玩手機,精致的側臉吸引了幾位路過的小女生不住流連。
有膽子大的上去不知道說了什麼,那位男子隻是冷淡地一擺手,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下一秒,卻突然感應到什麼似的,一個旋身,精準握住了試圖從背後偷襲的爪子。
“臥槽你大爺的,看我不打死你,居然敢給我媽打電話陰我唔——”
安靜的粗口還沒爆完,就被反扣著胳膊捂著嘴巴按到了旁邊的玻璃幕牆上。
偷襲失敗,狼狽的一逼。
“不好意思,我沒打算用武力迎接你,這屬於正當防衛。”
男子涼颼颼的語氣跟他的名字一樣,帶著寒意,運了人一腦門子寒氣兒。
“江涼你唔——”
安靜掙紮著還想發泄一下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憤懣,奈何捂著自己嘴巴的手死緊,讓她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
江涼就著姿勢把她往後半梏在肩彎裏,揣起手機,伸手直接拉上她的行李把杆,幹脆利落地連人帶行李打包拖走!
走了兩步他突然想起什麼,回頭,瞥了一眼剛才搭訕他的姑娘。
“還要微信麼?”
壯著膽子上前搭訕的姑娘看到這個架勢嚇的猛搖頭,眼睜睜看著他懷裏那個在淚眼中持續掙紮著的姑娘,被拖著強行擄走。
簡直慘無人道,一點也不溫柔!
被江涼捂著嘴巴勒著脖子走了一路,直到到達停車場前,某人才鬆開手,安靜得空停下來蹲地上喘兩口。
“繼續叫喚?”
安靜:“……”
眼冒金星中待她再緩上一緩,恢複戰鬥力。
江涼也不急,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陽光漫下來,江涼背光站著,陰影將他的臉龐籠罩起來,平添一絲壓迫感。
“卜卦上說你這周不宜動筆否則會有血光之災?”
安靜仰著脖子,揪了一眼江涼的黑臉,咬了咬牙,沒吭聲。
“你那看大門的臨時工作明明已經辭了還密而不報?”
安靜:“……”
見地上那一隻氣勢漸弱,越縮越小,江涼卻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她。
“撒謊拖稿,威脅監製,還規避責任?說吧,你想怎麼死,嗯?靜靜。”
他最後那兩個字念的緩慢又極具念著力,讓被喚到名字的人宛若等待淩遲一般毛骨悚立。
在這種情況下,安靜也不知道怎麼腦抽了,居然膽肥裝傻道:“我規避什麼責任了?!”
認識二十多年,和江涼穿著一條開襠褲長大,安靜卻總是記性不好,忘記自己每次都是怎麼死的。
對此,江涼對於自己這位忘性大的發小可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畢竟順竿爬可是她的拿手本領,有多高她就能爬多高,自然,摔下來就是一個死。
於是當晚,沒有觀光遊,沒有洗塵宴,作為安靜現在的頂頭上司,江涼將她關進了小黑屋,抱著筆電和數控板痛哭一整晚。
“明天我來驗收畫稿。”
“不行不行,熬夜會加速衰老的!”
“你熬夜追劇看小說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
安靜:“……”
簡直喪心病狂到極點!
好在,江涼到底還算有點良心,給她安排的小黑屋環境不錯。
一個平方不大兩室一廳的小高層,拉開窗簾,透過巨大的落地窗,視線能清晰地捕捉到小半個城市的夜景,街上的車流像銜接起來掛在聖誕樹上的彩燈,一閃一閃,熠熠生光。
晚上十點,換作前兩天,窗外早已是夜寂寥寥,行人稀疏,而在這裏,人們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安靜是領教過A市的繁華的。
兩年前,抱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態,安靜拉著江涼跟她合開一個漫畫工作室,在工商局注冊了的,本來是衝著A市對文化產業的扶持政策,提供辦公地點,一年免租金,誰知真開起來那麼繁瑣。
那時候安靜已經是一名小有名氣的少女刊漫畫家了,卻沒空畫稿子,日日為工作室和人際關係跑前跑後,忙的焦頭爛額不說,還要接受當時連載漫畫的編輯奪命連環扣,被追在屁股後麵討稿。
A市很大,夜晚的燈很亮,亮的她把自己弄丟了,吹著江邊的風,等著江涼來撿。
她還記得那天江邊的風,氳熱。
江涼拿著兩個甜筒坐到她旁邊,無視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吃吧。”
安靜接過去,咬了一口。
“累嗎?”
聽到江涼問,安靜心中的委屈頓時泛濫成災,辛酸的情緒還沒來得及醞釀成淚水滾落下來就聽他又道。
“跑錯手續,找不到路,弄丟鑰匙,現在居然還敢給我迷路?當初是誰給你勇氣忽悠我過來的?”
淚水頓時幹在肚子裏,安靜木然地啃了口甜筒,望著遠方,幽幽道:“大概是A市的繁華讓我迷了眼吧。”
那天的夜景和今時的慢慢重合又分離,安靜回過神來,從記憶中掙脫,忍不住啐了自己一口。
“什麼繁華什麼夢想,矯情的要死,還不是A市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談錢讓人俗。”
說著,安靜打開手機翻出自己的賬戶,看著上麵的數字,滿足地嘖嘖兩聲:“我俗。”
其實江涼雖然在生活上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或者由於太熟了,壓根兒沒把她當女的對待,但從朋友間的義氣上來講,他真是頂頂稱職的朋友。
自從江邊走丟事件之後,工作室的事大部分都是江涼自己扛下來的,安靜想幫忙,總被江涼趕開,嫌棄她沒這方麵的才能,越幫越亂,就專心做自己擅長的事情就好了。
招到的人來了又走,沒有多久停留,工作室慢慢穩定些時,正趕上安媽媽做手術,安靜便回家,一邊照顧媽媽一邊畫稿,兩人一內一外,不知不覺竟也打下了一片天空。
當工作室踏上正軌之後,安靜就十分舒坦地放賴了,江涼這邊也沒什麼其他需要她幹的活,便找了個清閑的工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畫稿,仿佛要把那段沒日沒夜黑白顛倒的日子補回來似的。
三天,四天……直到拖稿時間拉到兩三周,麵對安靜毫無底線的順杆爬,江涼終於忍不住爆發。
安靜雖然對於他添油加醋地向母親大人控訴自己的事不滿,但想想曾經那段艱難堅持過來的辛酸歲月,革命友情的光輝頓時橫掃了陰霾。
思及此,安靜轉了轉手裏的數位筆,決定大人有大量地放他一馬。
當然,主要是看在他賺錢能力一級,讓自己錢包迅速鼓起來的麵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