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季闊整整十四年。
從波音機長到空客機長,從國內航線到國際航線,我一步步朝他靠近。
終於他接受了這場跨越海天的追尋。
婚禮前夜的慶祝酒會上,公司的同事們舉杯祝賀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觥籌交錯間,我聽見季闊靠在吧台邊,漫不經心地對發小說:“愛情哪有十全十美,我雖然不愛她,但她可以做我最愛的替身。”
他的語氣裏帶著幾分無奈和嘲弄。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麼。
放下酒杯,我平靜地走上前去開口道:“你說得對,要不這個婚......還是別結了吧。”
1
“商珩,你再說一遍?”
季闊的聲音冷了下來,香檳杯重重砸在休息室的桌麵上。
我望著窗外起飛的航班,沒有解釋的打算。
他發出一聲冷笑。
“很好,既然你要退婚,那就別反悔。”
他大步走向出口,休息室裏一片寂靜。
“珩珩,婚禮都準備好了,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同事們紛紛上前。
“闊哥肯定氣壞了,你快去找他吧。”
“對啊,你追了他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
他們看著我的眼神裏帶著責備,仿佛我辜負了什麼天大的期待。
我卻出奇地平靜,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追上去。
直到被人輕推,我才回過神來。
“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我拎起製服外套離開休息室,身後傳來竊竊私語:
“別擔心,他們鬧不了多久。每次吵架,珩珩都會主動認錯的。”
我走出航站樓,卻沒有像所有人預料的那樣去找季闊。
而是開車回到自己的公寓,衝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
這是第一次,我不用急著編輯道歉信息,不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讓他消氣,不用小心翼翼揣測他的心情。
原來,不做舔狗的感覺如此輕鬆。
第二天醒來,手機裏塞滿了未接來電和消息提醒。
唯獨沒有季闊的隻言片語。
我一條條劃過那些信息:
“珩珩,闊哥昨晚喝多了,你別往心裏去。”
“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何必為這點小事鬧成這樣?”
正要關掉消息頁麵,不經意劃到一條航空公司內部群的消息:裴意設計的巴黎-北京新航線方案獲得批準,今天回國述職。
我恍然大悟。
打開朋友圈,果然看到季闊淩晨發的照片:透過A350駕駛艙的玻璃,巴黎戴高樂機場的跑道燈光閃爍。
配文隻有簡單的四個字“歡迎 回家!”
難怪他對取消婚禮的事情一點都不在意。
原來是他的白月光回來了。
那條朋友圈很快就消失了,大概是發布者自己刪除的吧。
這一次,我沒有像從前那樣反複刷新他的社交動態,也沒有發長篇大論試探他的想法。
既然決定結束,就該說到做到。
我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熟悉的頭像,毫不猶豫地點擊了拉黑。
奇怪的是,曾經每天都要反複查看的賬號,此刻刪除竟沒有一絲不舍。
簡單收拾後,我立刻聯係婚禮策劃公司處理預訂事宜,能退的定金退掉,不能退的想辦法轉讓。
隨後給賓客發送了簡短的致歉信。
親朋好友的電話接二連三地打進來,詢問我發生什麼事了,我索性直接關機。
開車來到位於機場附近的複式公寓,那裏本該是我們的新家。
這套房子的位置是我精心挑選的,靠近航空公司總部,又能俯瞰整個機場跑道。
我特意請來法國設計師,按照航空主題布置,還在客廳擺了一架1:20的空客模型。
裝修才完成不到半個月,沒想到卻已沒有用武之地。
我輸入密碼,推開門,卻聽見裏麵傳來啜泣聲。
“闊哥,新航線方案被否決了,我該怎麼辦......”
透過玄關的帷幔,我看見裴意伏在季闊肩頭,而他正輕拍著她的後背。
他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完全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深吸一口氣,走進客廳。
“有人能解釋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畢竟這是我花重金買下的房子,我自己都還沒來得及享受,到讓他們先占了。
裴意被我的聲音驚到,抬起淚眼望向我。
不得不說,她哭起來的樣子確實楚楚動人。
季闊看見我,眉頭一挑,語氣冰冷:“你來這做什麼?”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房子的產權在我名下,但我知道說出來隻會讓場麵更難堪。
他又開口道:“別以為我會輕易原諒你昨晚的事。”
原諒?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裴意已經擦幹眼淚,強撐出一個微笑:“對不起商珩,我不該在這時候來打擾你們。”
她看了看季闊被淚水打濕的製服肩章:“你們聊吧,我先走了。”
“你們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我真不該來添亂的,隻是......”她說著又紅了眼圈。
季闊的目光立刻回到她身上:“你去哪?公司給你安排的酒店太遠,今晚就住這裏吧。”
“這......不太好吧?”裴意看了看四周。
整個房子都已經布置成了婚房的樣子。
落地窗前掛著香檳色的紗簾,客廳中央是巨大的香檳塔,四周點綴著白色的玫瑰,連牆上的航線地圖都換成了心形的裝飾。
我忽然明白了,季闊是故意的。
大概是因為我昨晚沒有像往常一樣主動認錯。
他在航空公司的高管公寓那麼多,卻偏偏要把裴意安排在這裏。
但此刻我異常平靜,點頭道:“當然可以。”
季闊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爽快地同意。
他眉頭緊鎖,聲音更冷了:“裴意的航線方案被否決,她需要我幫忙修改。婚禮推遲幾天吧。”
他明知道這個日期是我精心挑選的。
我曾興奮地告訴他,這個日子是多麼吉利,一定能帶給我們好運。
當時他雖然嘲笑我迷信,卻還是答應了。
我繼續點頭:“好啊。”
心裏卻覺得奇怪,他不是應該直接讓我取消婚禮嗎?怎麼又改推遲了?
不過我學乖了,什麼都沒問。
空氣瞬間凝固。
裴意打破沉默:“還是算了,我自己能處理,不該耽誤你們的大日子。”
“既然她都同意了,就這麼定吧。”季闊冷冷地看著我。
明明是他的提議,現在卻好像我做錯了似的。
不過我早習慣了他這樣喜怒無常的性格。
“那你們忙,我去拿點東西就走。”
我快步走進臥室,從衣櫃裏取出飛行執照和其他證件。
轉身時,看見床頭櫃上的相框:那是在拉薩機場的合影,他西裝筆挺麵無表情,我則穿著製服笑得燦爛。
兩個人的表情如此格格不入,就像被強行P在一起似的。
我拿起相框,扔進了垃圾桶。
想起當初為了這張合影,我特意申請了那條航線的執照。
現在看來,真是可笑。
收拾完東西,我頭也不回地離開。
關門時,聽見裏麵傳來摔碎杯子的聲音。
不過無所謂了,管我什麼事,反正這裏很快就要交給中介處理。
3
等我回到商家老宅。
看到父母都坐在客廳裏,神色凝重。
我知道他們為什麼生氣。
畢竟取消婚禮這麼大的事,我都沒有跟他們商量。
“商珩,到書房來一下。”
哥哥商洲的聲音很嚴肅。
我跟著他進了書房,關上門。
“又怎麼了?是不是季闊那小子又欺負你了?”商洲開門見山。
我想了想,這算欺負嗎?
在我們長達十幾年的糾纏裏,這種事再平常不過。
“沒有。”我搖頭。
“那為什麼突然要取消婚禮?”
“大概是......累了吧。”
我也說不清楚。
那句話就那麼冒出來了,甚至沒經過大腦思考。
追逐了季闊這麼多年我都沒說過累,偏偏在籌備婚禮的這三個月,突然就失去了所有動力。
好的,繼續修改並完善標點符號的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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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珩,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哥哥歎了口氣,“記得你以前說過多少次要放棄?可每次都是你主動去找他。今天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我怕你會後悔。”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我從他擔憂的目光中,看到了自己麻木的倒影。
我們兩家都世代交好,我從小就跟在季闊身後。
比起循規蹈矩的我,他是那種天生的飛行員,桀驁不馴,充滿冒險精神。
我的喜歡總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甚至在七歲就大著膽子跟他表白。
喜歡一個人一天,可能隻是荷爾蒙作祟。
但喜歡了這麼多年,已經變成了一種執念。
可在季闊眼裏,我對他的感情不過是小女孩的幻想。
“小妹妹,”他笑得漫不經心,“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季闊比我大三歲。
我還在考航校預科的時候,他已經在飛行學院了。
等我考進飛行學院,他又去了空客培訓中心。
好不容易熬到拿到商業飛行執照,滿心歡喜地想告訴他,卻聽說他在巴黎和一個設計師談戀愛。
那一次我把寫滿航空筆記的筆記本撕得粉碎,抱著商洲痛哭:“我再也不要喜歡季闊了。”
可沒過多久,我又偷偷打聽:“季闊和那個女孩分手了嗎?”
他談戀愛,他分手了,他又戀愛.......
季闊的航線裏,從來沒有預留商珩的座位。
二十歲的商珩,被他的冷漠氣得掉眼淚。
二十二歲的商珩,以為真心總能打動人。
二十四歲的商珩,終於在兩家的撮合下,能和他共同執飛一條航線。
他第一次用平等的目光看我,不是妹妹,而是一個女飛行員。
但這段感情依然走得小心翼翼。
三十歲的季闊,終於同意了家族聯姻的安排。
但二十七歲的商珩,決定放棄追逐了二十年的男人,取消了婚禮。
我們就像兩條平行線,相向而行,卻從來沒有交彙的可能。
“哥,這次我是認真的。”我看著商洲的眼睛。
“我不會再後悔了。”
怕他繼續擔心,我又補充道:
“空客公司不是在招聘試飛員嗎?我想去試試。”
也許從前的商珩總是自欺欺人,一邊說著要放棄季闊,一邊又主動申請和他同一條航線。
但這一次不同,我想嘗試一下,沒有季闊的航程,我也能飛得很好。
家裏支持我去法國空客公司。
雖然我隻是普通的民航機長,但要成為試飛員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段時間,我全身心投入到各項準備中,季闊和航空公司的那些人都被我拋在了腦後。
直到登機那天。
我剛在飛機上坐穩,手機突然響了。
看了眼來電顯示,本想直接開啟飛行模式,手指卻不小心劃到了接聽鍵。
季闊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帶著怒氣:“商珩!”
“我不過是說把婚禮推遲幾天,誰允許你不結婚的?”
從前,我總是追在他身後乞求,追問,失望。
如今我異常平靜。
“你說得對,愛情哪有十全十美。”
“但是我更不想做誰的替身。”
“季闊,我已經不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