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世間最後一位人神。
天帝之子墨如淵愛我至深,揚言今生隻娶我一人。
後來,我被指控私通妖族時,諸神要求天帝將我處決,唯有墨如淵反對。
他跪了九十九天,替我求來一條生路,貶入魔淵贖罪。
妖兵惡鬼抽走我的靈骨,剜掉我金丹。
日日用酷刑淩辱我,毀我修為根本,十八層魔淵回蕩我的悲鳴。
待刑滿之日,我回到墨如淵仙宮,卻聽到天帝詢問墨如淵:
"你陷害蘇明薇,讓她飽受折磨,難道你對她當真沒有一絲憐惜嗎?"
墨如淵漠然道:"唯有如此,她才會對我們神族死心塌地,乖乖聽從一切安排。"
"何況讓雲霓奪得人神之位,得到永生,必須以她祭天,方能改命換運。"
"來世,我親自引她入神族仙籍,護她左右。"
原來所有情意全是虛假。
我萬念俱灰,以身鑄劍,以血還血。
1.
此劍,當誅,諸神償命!
此劍,當泣,九幽悲鳴!
......
仙殿內父子二人仍在低語,我卻如墜冰窟。
"為何不保住蘇明薇的神魂,助她重塑金身,一定要她輪回轉世?"
"我聽聞她在魔淵,每夜呼喚著你......而且她和雲霓都是我看著長大的。"
天帝長長歎息。
滿是不忍。
墨如淵微微一愣,隨即搖頭道:"她聲望太盛,雲霓人神之位坐不踏實。"
"況且,雲霓更加順從,正合父皇心意。"
他眼神冰冷,顯然下了決心。
"看來......隻能辜負蘇明薇了。"
天帝神色複雜。
"隻要墨如淵坐穩人神之位,獲永生、證大道,蘇明薇受些委屈也是理所應當的。"
"更何況,來世有我相伴,她不會寂寞。"
墨如淵高傲的抬起下巴,冷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施舍。
原本還期盼墨如淵能替我澄清冤屈。
豈料,他才是罪魁禍首。
原來我自始至終都隻是一枚棋子。
我氣得五內俱焚,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重重倒在地上。
驚動殿中二人。
他們一同走出,見我倒地嘔血,都驚慌失措,連忙攙扶我進屋療傷。
"明薇。"
"你失去了靈骨,何必自己跑來,我去接你便是......"
墨如淵握著我的手,眼眶濕潤道。
他如此悲傷。
與仙殿裏冷酷的模樣,截然不同。
讓我一時難辨真假。
"莫要怪我無情,你千不該觸碰神族底線,與妖族有瓜葛。"
"如今見你這般模樣,我也很痛心。"
天帝滿臉愧疚,拿出一顆金色丹藥道:"上古靈藥,或許能幫你恢複傷勢。"
父子二人必定以為我會感激涕零,立馬表忠心。
我卻搖搖頭說:"我根基被毀,靈骨被抽走後,又長期浸泡在魔氣中,滿身死氣。"
"尋常方法沒用,必須盡快進入能令萬物複蘇的仙泉浸泡,不然就回天乏術了。"
"隻是聽說雲霓正在仙泉閉關......"
墨如淵毫不猶豫,立刻否決道:"絕對不行。"
說完他意識到自己語氣過重,便放緩語調,接著說:
"雲霓天賦不如你,修行艱難,正值緊要關頭。"
"所以明薇,你再忍耐些時日。"
天帝則承諾道:"就算你犯了錯,但我早就把你當親女兒看待,會竭盡全力治好你的傷。"
墨如淵又補充道:"三日後,神族祭典,到時你用本命精血獻祭,也可消除眾神猜忌。"
2.
"她們定會顧念往日情分,贈予靈寶仙藥助你恢複。"
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
我指尖捏緊,壓下心中最後一點動搖。
終究是確認了,我的價值不過如此......
往日墨如淵指天盟誓,猶在耳畔。
他說:"六界之內,九天之上,吾心唯你一人!"
他執起我的手,滿眼愛戀,情真意切。
如今,她為了我的義妹雲霓,竟汙蔑我暗通妖族。
而口口聲聲說"視我如己出"的天帝,親手將我打入魔淵。
他們眼睜睜看著我被魔兵惡鬼抽筋扒皮。
他們任由我在無盡業火中焚燒,在噬魂寒冰裏凍結,剜我金丹,碎我仙骨。
他們聽著我的慘叫,無動於衷。
甚至想顛倒陰陽,抽我的靈骨,換給雲霓,助她證道成神。
人人都說墨如淵愛我入骨,天帝待我恩重如山。
全他媽是假的!
雲霓才是他們的心尖寵,掌中寶!
可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我天資愚鈍,卻拚命修煉,隻為不負天帝的期望,不辱沒神族威名。
我為給墨如淵尋藥,踏遍八荒,深入妖族險地,差點被吞噬殆盡。
我為給天帝護法,孤身迎戰魔族大軍三天三夜。
我為護六界,以身補天,險些身死道消。
反觀雲霓,整日隻知談情說愛,荒廢修煉。
遇事躲在最後,隻會哭哭啼啼。
結果我成了她的墊腳石......
憑什麼!
此刻,我悲憤交加,竟笑出了聲。
墨如淵以為我想通了,如釋重負道:"明薇,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先把母後這顆丹藥服下。"
他像從前那樣輕輕擁抱我。
過去我會感動不已。
現在隻覺得惡心至極。
但我沒有拒絕,順從地接過丹藥吞了下去,然後閉目養神。
等父子二人離開房間,我立刻將丹藥扣了出來。
他們以為我藥力發作陷入沉睡,便在門外竊竊私語。
"父親,你瞧她剛才那副聽話的樣子,正如兒子所料,她心裏不知有多感激呢。"
"換作以前,她定會刨根問底,再三推辭。"
"三日後,給雲霓換靈骨,兒子也總算可以安心了。"墨如淵欣慰道。
"也罷!"
天帝歎了口氣,"這一世終究是委屈明薇了,下輩子再好好補償她。"
滾燙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我心如死灰。
這就是我從小愛到大的未婚父。
這就是我當做父親敬愛的天帝。
虛情假意!
3.
竟如此迫不及待要我去死,給雲霓鋪路!
既然他們如此絕情。
我亦不會手軟。
"父神。"
"孩兒早該聽您的勸告,不可對墨如淵等人抱有幻想。"
父神隕落前,曾留給我一把匕首。
並囑咐我說,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示人,包括神族。
此匕首蘊含上古神力,需以神血為引,方可解封,屆時擁有毀天滅地之能。
後來,因匕首戾氣太重,我便將其封印在雪山之巔。
如今,是時候取回來了。
正好借三日後的祭典,喚醒遠古神力,手刃負心人。
靈骨被抽,修為盡毀的我,隻能步履蹣跚,前往雪山。
卻在半路與雲霓不期而遇。
原來她根本沒有閉關,墨如淵是想讓我一直保持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姐姐,你要去哪兒?"
曾經我比她高半個頭。
如今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滿眼得意。
"雪山。"
我冷冷地回答。
"姐姐身體虛弱,不如我來扶你一把吧。"
雲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不必。"
"我自己能走。"
誰知我拒絕,雲霓卻一把將我拽了過去。
倍感屈辱。
不僅如此,雲霓還故意走人多的地方。
引來眾神圍觀嘲笑。
"哎呦喂,這不是世間最後一位女人神嗎?怎麼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人拖著走。"
"說錯了,她還是咱們天界公主最愛的女人呢,哈哈哈......"
"什麼神女,什麼墨如淵殿下的摯愛?不過是個暗通妖族的廢物罷了!"
"聽說魔兵每天把蘇明薇折磨得死去活來。"
"不止如此,魔族那些醜陋的男妖還輪番淩辱她,真是可憐啊。"
他們嘲笑完我,又向雲霓點頭哈腰。
以前他們連正眼都不會瞧雲霓一眼。
如今我失了勢,他們便落井下石,趨炎附勢。
真是群見風使舵的小人。
也不想想當初是誰率領神族將士,抵禦妖族入侵。
又是誰為了他們,深入險境尋找靈藥,建造神廟,傳播信仰。
都說神族高高在上,聖潔無暇。
現在看來,包括墨如淵和天帝在內,通通是道貌岸然之輩。
"我沒有勾結妖族。"
"這個罪名,我死也不會承認!"
我忍無可忍,開口反駁了一句。
"不承認?那你就去死啊!哈哈哈......"
眾神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笑什麼笑,都給我閉嘴!"
此時,墨如淵與天帝疾步走來。
4.
原本隻是作壁上觀的雲霓,臉色驟變,一把將我推開,然後緊鎖眉頭,厲聲訓斥眾神:
"我姐姐為天界立下汗馬功勞,你們怎敢如此羞辱她?"
眾神立刻噤聲,但心中卻不以為然。
有人麵露不屑。
有人暗自嘲諷。
墨如淵瞬間移動到我身邊,溫柔地捧起我的臉,輕聲細語:"之前的事情,我已經讓人調查了,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以後,誰再敢說你一句,我定饒不了他。"
看似維護我。
實際上,全場都在演戲,隻想把我徹底唬住。
我心底一陣惡寒,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默默地朝雪山走去。
"這......"
墨如淵故作詫異。
"人神心情不好,我去勸勸她。"
墨如淵虛情假意地說。
"好。"
雲霓沒再多想,輕輕點頭。
我剛從土裏挖出人皇劍,就聽到雲霓那陰陽怪氣的聲音。
"我還以為你藏了什麼寶貝。"
"原來不過是一把鏽跡斑斑的廢銅爛鐵。"
人皇劍在沒有解封之前,看起來就是一塊廢鐵。
隻有人皇血脈才能與之產生共鳴。
所以雲霓根本不知道它的威力。
見我一聲不吭,雲霓繼續挑釁:"我的好姐姐。"
"你是打算用這把破劍自我了斷嗎?"
"反正你現在已經是個廢物了,活著也沒什麼意義。"
"放心,等你死了,我會好好照顧墨如淵的。"
她笑得花枝亂顫。
"你想要,那就給你。"
我冷漠地說。
"呦,還挺會裝腔作勢啊!"
雲霓撇撇嘴,"誰不知道你為了墨如淵可以犧牲一切,怎麼舍得讓給別人。"
"不過,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在你身處地府的這段時間裏,墨如淵和我如膠似漆。"
"他的聲音真好聽,他的懷抱真溫暖......他說你越來越無趣了。"
"無論是他,還是人神之位,全部都是我的!我都要搶走!"
說到這裏,她肆意狂笑。
"靠搖尾乞憐換來的,是嗎?"
我冷冷地問。
"那又怎麼樣?總比你強。"
雲霓高傲地抬起頭,"不怕告訴你,三天之後就是你的死期。"
"祭祀是假,換名換血才是真。"
"墨如淵以為你能重新投胎,其實你將會徹底消失。"
"還有,我根本沒有壽元將盡,隻不過墨如淵願意相信罷了。"
我心頭一震。
我一直把她當成最親的人,極力保護,可她竟然想要我魂飛魄散。
"你是不是在想著怎麼逃跑?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雲霓劃破自己的手,握住人皇劍,然後向後退了好幾步,大喊道:"姐姐,你為什麼要傷害我......"
果真是一丘之貉。
5.
用的都是這種顛倒黑白的伎倆。
墨如淵迅速趕來,看到雲霓受傷、我手裏拿著帶血的鏽劍,立刻揮手將我擊飛。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鮮血,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要碎裂了。
抬起頭,看到墨如淵正將雲霓緊緊抱在懷中。
"霓兒,你怎麼樣?快吃顆丹藥。"
他滿臉焦急。
我慘笑一聲,心頭一片悲涼。
"墨如淵。"
"我隻是想跟姐姐要那把破劍,沒想到她突然就發瘋了。"
雲霓委屈巴巴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什麼?隻是因為這種小事?"
墨如淵轉過頭,怒視著我,"蘇明薇,我看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幸好你現在修為全失,否則雲霓肯定會受重傷。"
天帝隨後趕到,也對我怒斥道:
"看來當初對你的懲罰還是太輕了,你這種行為,恐怕真的和魔族有所勾結。"
"你太讓我失望了。"
"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離開房間半步。"
憑我一個廢人,怎麼可能傷得了雲霓?
明明很容易想明白。
可他們隻願意相信雲霓。
我也無心解釋。
任憑他們處置。
整整三天,我都獨自一人被關在房間裏。
沒有水,沒有食物。
更沒有人給我療傷。
直到換血換命的那一天,墨如淵才出現。
他看到我虛弱到了極點,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說道:"那天是我下手重了。"
"就算你心裏不痛快,也不應該對雲霓撒氣啊。"
字裏行間充滿了責備。
我沒有回應,隻是緊緊地盯著他問道:
"現在我連筷子都拿不起來,還要我用心頭血祭祀嗎?"
"當然!快走吧!隻有這樣,才能消除眾神的疑慮,父君才能盡力醫治你的傷。"
墨如淵急切地說。
我沉默不語,背起人皇劍,任由他將我帶到大殿。
眾神齊聚,已經擺好了法陣。
"今天是你贖罪的機會。"
"不要讓我再次失望。"
天帝冷冷地說。
墨如淵則輕輕地推了我一下。
父子兩人仍然在演戲。
我沒有揭穿,順從地走進法陣之中。
眾神同時開始施法。
隨即,無數的靈氣化作鎖鏈,貫穿我的身體,將我高高舉起。
鮮血如注般湧出。
我疼得慘叫連連。
雲霓這才緩緩地走進大殿,嘴角掛著一絲嘲弄的冷笑。
"墨如淵!"
"你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
我怒視著墨如淵。
眾神以為我此刻才發現事情的真相,嘴角都露出了不屑的笑容。
"蘇明薇......"
墨如淵看著我,聲音顫抖著:"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是啊,來世你什麼都不會記得。"
天帝也說道。
我慘笑了幾聲,開始念誦咒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