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同僚值夜,為客人斟酒時路過偏廳。
恰巧聽到裏麵傳來幾個男子的猥瑣:
“趙公子,咱們東城第一蕩婦的滋味兒如何?”
我腳步一頓。
“也就那樣吧。”
“別看她平日一副清冷孤傲的模樣,到了榻上比誰都熱情。”
另一道男聲響起,應是那被稱作趙公子的男子。
趙公子說起那女子時語氣輕蔑,明顯非常的得意炫耀。
“不過主動送上門的,不享用豈不可惜!”
“最重要的是,她與我初次時竟然還是完璧之身?哈哈......”
說到最後,趙公子笑得好不得意。
聞言,開始問話的男子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猶如晴天霹靂般,我難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他們口中的東城第一蕩婦不就是我的夫人蘇婉卿嗎?
1
我愣神間,偏廳裏的兩人勾肩搭背地走出來。
發現我擋住了門口,其中一人衝著我不耐煩地喊了一聲:
“哪來的奴才,不長眼!”
我聽出他就是最開始說話那人。
同時也認出了他的身份。
李安。
東城有名的紈絝子弟。
也是我們酒肆的常客。
那他身邊一臉傲慢的男子應該就是趙公子了。
李安平日仗著他父親有幾分權勢,眼高於頂。
但今日對趙公子的態度明顯帶著恭維和討好,不難看出趙公子的身份不簡單。
可是,我還真不知道東城何時多了個姓趙的貴人?
李安等了半天,卻發現我還愣在原地。
不由沉下臉,惱羞成怒道:
“看什麼看?鄉巴佬!”
“你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
“滾開!”
說著,李安用肩膀狠狠撞開我。
我身體猛地一晃,下意識去扶住托盤裏搖搖欲墜的酒壺。
仗著自己有點家底就耀武揚威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在這魚龍混雜的酒樓裏。
所以平日對於他們的惡言惡語和辱罵我一般並不會放在心上。
可今日,莫名的火氣自我心中升騰而起。
我極力保持冷靜,忍住想要揮拳的衝動。
李安和趙公子大搖大擺地從我麵前走過。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經過我時,我明顯感覺到李安的視線在我身上停留幾秒,盯著我的腰牌若有所思。
而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將酒送給客人後,我退出廂房。
腳下步伐變得格外沉重。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剛剛李安跟趙公子的對話。
東城應該沒有第二個第一美人,所以我敢肯定剛剛他們口中說的就是我的夫人蘇婉卿。
思索再三,我還是忍不住想找蘇婉卿求證。
我差人去請夫人,等了許久才來。
然而剛一見麵,蘇婉卿便不耐煩地問道:
“何事尋我?”
我心中一緊。
一直以來,蘇婉卿對我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
似乎連聽我說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忍下喉嚨處湧起的酸澀,我問道:
“夫人,我想問你,你可認得一位趙公子?”
蘇婉卿明顯怔了一下,而後飛快地否認:
“什麼趙公子?”
“我不認得。”
“顧雲崢,我不是你,整日無所事事。”
“你可知我一天有多忙?以後莫要再拿這等無聊的問題來煩我。”
說完,蘇婉卿便拂袖而去。
聽到蘇婉卿否認,我本應安心。
可是,不知為何,我的心裏卻一點也安穩不下來。
蘇婉卿剛剛的反應在我看來更像是惱羞成怒和欲蓋彌彰。
2
就在這時,管事喚我,有貴客點名讓我送酒。
貴客點酒很正常,但點名讓我一個小小夥計去送就不太正常了。
“你小子給我機靈點,小心伺候著,這雅間的貴客咱們可得罪不起。”
我去櫃台取酒時,管事在我耳邊再三叮囑。
似乎生怕我出了什麼紕漏,惹惱了貴客。
看著手上價值不菲的佳釀,我不由得對廂房裏的貴客身份產生了好奇。
到了廂房門口,我敲了敲門。
聽到裏麵有人喊了一聲“進”,我才推開房門。
此時,廂房裏坐著七八個人,正推杯換盞,氣氛好不熱鬧。
主位上坐著的赫然就是我曾在偏廳門口偶遇的趙公子。
趙公子旁邊坐著李安。
其餘幾人也都是酒肆的常客,東城裏一些叫得上名號的紈絝子弟。
趙公子被眾星捧月地圍在中間,所有人都在刻意地恭維討好著。
我不由眯了眯眼。
如果說剛剛我還在奇怪為何會有人點名讓我送酒,現在看到趙公子和李安就全明白了。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
自打我進入廂房,趙公子和李安一直自顧自地說這著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
難道是我想多了?
“還愣在那作甚?還不趕緊過來!”
靠著門口的那人見我停在原地,不由蹙眉。
我走過去,將酒壺放在桌上,微微躬身:“幾位貴客請慢用。”
說完,我退後兩步便欲轉身離開。
“站住!”
突然,自我出現起就一直沒關注過我的李安突然開口喊住我。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就說嘛。
點名讓我來送酒,卻什麼都不做豈不是很不合常理?
我轉過身,露出標準的謙卑笑容:
“請問還有其他吩咐嗎?”
卻見李安並不說話,而是拿過一個酒杯。
然後指著酒杯對我道:
“今日趙公子高興,這是賞你的。”
“我猜你平日定然沒喝過這等好酒吧?”
“還不趕緊謝過趙公子。”
李安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口吻。
我卻沒有忽略他眼底的不懷好意,以及其他人興奮期待的眼神。
我看了眼桌上的酒壺,心底冷笑。
桌子上的酒水都不便宜,可是更貴重的我也不是沒喝過。
我曾飲過的瓊漿玉液不計其數。
李安剛剛的語氣明顯是把我當乞丐。
桌子上放著的都是陳年佳釀,可這杯子裏裝的卻是滿滿的渾濁液體。
再聯想剛剛李安那不懷好意的眼神,我瞬間便猜到了這酒杯裏裝的是什麼。
看破不說破。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我微微躬身:
“謝趙公子賞。”
趙公子得意地扯了下嘴角。
“那還不趕緊喝了。”
我笑笑:
“此刻當值,不能飲酒,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這酒您還是留著自己喝吧。”
李安斂起笑意。
“趙公子賞酒是看得起你?”
“你竟敢不給趙公子麵子?”
李安語帶威脅。
趙公子沉下臉,冷哼一聲,陰惻惻道:
“看來是我趙承洍麵子不夠大啊!”
“一個小小的酒樓夥計都沒把我放在眼裏。”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個趙公子的真名叫趙承洍。
廂房內的氣氛陡然一變。
原本喧鬧的廂房裏一下子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3
眾人看我的眼神也都變了。
就像在看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作死之人。
李安猛地將一個空酒杯摔在地上,指著我道:
“好個不識抬舉的東西!”
“今日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我在心底冷笑。
真是低調久了,什麼阿貓阿狗上不了台麵的東西都敢當麵指著我的鼻子威脅我了。
收起之前的謙卑,我不緊不慢地直起身子。
環顧一圈,都是幸災樂禍以及期待的眼神。
也是,這些個紈絝子弟向來都以玩弄人為樂。
現在眼前有現成的樂子,他們巴不得看我出醜呢!
我挑眉看向李安:
“我要是不喝呢?”
李安大怒:
“呸!你個不知好歹的贅婿!”
心下一動。
贅婿?
所以,李安之所以故意刁難我就是因為他認出了我的身份,想在趙承洍麵前邀功請賞。
“什麼?贅婿?”
“他就是蘇家那個吃軟飯的?”
除了早就知情的趙承洍,在場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能被稱作贅婿的整個東城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蘇家的上門女婿,顧雲崢。
提起顧雲崢這個名字,誰不是一臉鄙夷和不屑。
三年前,東城第一美人蘇婉卿嫁給無權無勢的顧雲崢,一夕之間淪為全城笑柄。
為此,蘇婉卿躲在府中半年沒出過門。
這也是蘇婉卿一直對我態度冷淡的原因。
原本其他人看我的眼神隻是幸災樂禍,現如今更多的是不屑和鄙夷。
然而,麵對眾人的冷嘲熱諷,我就像沒事人一樣,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
我知道,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包括我的夫人蘇婉卿。
所有人都認為我就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廢物。
卻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遠超他們的想象。
更不知道蘇家之所以才短短三年便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戶躋身東城巨賈,全靠我在背後默默支持。
我人雖暫居東城,但我的人脈仍在。
隻不過這些並無人知曉。
“敬酒不吃吃罰酒。”
“把他給我按住!”
“今日就是灌也得給我灌進去。”
趙承洍衝著身後兩個身材魁梧的家丁使了個眼色,那兩人立馬心領神會。
大步上前,一左一右便用力按住我的胳膊。
家丁的力氣很大,我的胳膊被按得生疼。
然而我依舊一臉從容,毫無懼色。
“我勸你放開我,否則你會後悔的。”
誰知,趙承洍卻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不屑地嗤笑出聲:
“後悔?”
“告訴你,本公子的字典裏就從來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說完,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端著酒杯,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眼眸微眯,冷眼看著越來越近的趙承洍。
隨著趙承洍越走越近,那股若有若無的騷臭味也越來越明顯。
我看著酒杯心底冷笑。
果然,我猜得不錯。
距離我一步遠時,趙承洍停下腳步。
他緩緩彎下腰,說話時故意貼近我的耳根,眼神挑釁:
“說你廢物你還不服氣?”
“你算什麼男人?”
“成婚三年,蘇婉卿都沒讓你碰一下。”
“獨守空房的滋味兒很不好受吧?”
我的瞳孔劇烈收縮兩下。
握緊的拳頭被我捏得咯吱作響。
周圍傳來一陣哄笑聲。
隻見在場的所有人都正對著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眼裏的嘲諷毫不掩飾。
然而趙承洍似乎還不滿意,繼續刺激我。
“還真是要謝謝你的無能,讓我撿了個便宜。你一定不知道你夫人在榻上到底有多熱情吧?”
說完,趙承洍還砸吧兩下嘴,臉上神情放浪,似乎在回味。
身體忍不住顫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騰。
這一瞬,我無法再保持冷靜。
既然趙承洍主動作死,那我沒有理由不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