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霧彌漫間,醫婆顫巍巍地將那貓兒般大小、血跡斑斑的嬰孩捧至我眼前。
“夫人,小公子被強行剖出,已無氣息......”
曾經,我無數次憧憬,該為他取何名,備何物,又會在何時聽他喚我一聲“母親”。
可萬般設想,卻從未料到他竟會以這般慘烈的方式離我而去。
被他的生父下令剖出......淪為那狐媚子的藥引。
他甚至還未來得及睜眼,看一看這人世繁華。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抱走,喉嚨裏隻餘嗚咽。
身側,醫婆正欲為我縫合傷口,卻被匆匆趕來的另一位醫婆攔住:“且慢,這位夫人,恐怕......還得再挨一刀。”
眾醫婆皆驚,失聲道:“她......再挨一刀,必死無疑!”
回廊盡頭,傳來一道冷酷至極的聲音:“能為詩音犧牲,是她們母子的榮幸,動手!”
“若非你們耽擱時辰,影響了藥效,詩音又怎會心悸發作?休要多言,速速換心!”
主事的醫婆低聲詢問:“世子爺,如今府裏並無合適的心源,若取了她的心......”
話未盡,便被蕭卿琰不耐打斷:“無心源便以巧匠所製的人工心替代,本世子出得起這銀子。”
“若她活不下來,隻怪她命薄!”
他瞥見我血淚交織的模樣,掩鼻退後一步,滿臉嫌惡。
身旁的婢女心善,替我將汗濕的發絲捋至耳後,露出半邊麵容。
恰逢此時,他側首接起傳音符:“喂,詩音,本世子正為你尋覓心源,稍安勿躁,乖。”
隨侍在側的侍從在看清我半邊臉時,驚駭失色。
他轉身對著蕭卿琰,哆哆嗦嗦地開口:“世子爺,世子妃她......”
他像是被什麼扼住了喉嚨,手指著我,半晌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蕭卿琰不悅道:“閉嘴!此處由你盯著,本世子要去看詩音!”
侍從最後看我一眼,顫巍巍地不敢再言語。
那腳步聲越來越遠,我眼角的淚,也流幹了。
當巧匠之心被植入我體內時,我的心也恰好被送入了柳詩音的胸膛。
兩步之遙,躺著蕭卿琰的兩位妻妾。
掌心血肉模糊,我強撐著眼,死死盯著蕭卿琰對她噓寒問暖:“愛妃,這顆心與你極為契合,你定會無恙。”
“孩子的事莫急,待蘇婉娩誕下麟兒,亦要喚你一聲母親。”
柳詩音口中應承,眼神卻直勾勾地看向我,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她確有得意的資本。
因她之故,我與孩兒皆折於蕭卿琰之手,一死一傷。
而那可憐的孩子,便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斷了氣。
我艱難喘息,掌心緊攥。
我極想知曉,當蕭卿琰得知自己親手害死了期盼已久的骨肉,會是何等神情。
可還能維持這般柔情蜜意?
思及此,我竟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卿琰麵色陰沉,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正欲開口咒罵,管家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入,驚慌稟報:“世子爺,世子妃她......不見了!”
蕭卿琰身形一僵,下一瞬,他猛地拂開柳詩音的手,霍然起身。
“婉娩何在?”細聽之下,聲音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管家擦拭額頭冷汗:“世子妃晨起說為世子爺送玉璽,至今未歸......”
刹那間,蕭卿琰似是想到了什麼,渾身微微顫栗。
數息後,他竭力穩住聲音:“去找!速速給本世子找!”
管家應聲,正欲轉身離去,卻在瞥見躺在床榻上的我後,驚呼出聲:“世子妃!”
蕭卿琰擰眉反駁:“何來世子妃?本世子說的是詩音,而非蘇婉娩!”
管家顫抖著手指向他身後,低聲囁嚅:“世子爺,那便是世子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