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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重疊金明滅



正文

作為一個被尚書大人從街上撿回來的小丫鬟,我經常覺得他對我有點兒太好了!

尚書大人是這麼解釋的:我救了你,便已結下了因緣,更要護你平安周全,哪怕是撿了隻貓兒回來,也得讓它吃好喝好,歡歡喜喜的,是不是?

“啊對對對!我是全天下最知恩圖報的貓兒!”

1

祝玉兒是青魚巷裏最頑劣的小乞兒。

偷雞摸狗,上躥下跳,沒有她不能的,但是她慣會作出一副淚水漣漣的可憐模樣,惹得大街小巷人人都極憐憫她。

祝玉兒十五歲那年,江州大旱,災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

城中排起了施粥的長隊,烏泱泱的人群推搡著,祝玉兒遠遠地瞅見隊伍最前頭站了一個穿著紫色官袍的大人。

她不曉得這大人做的什麼官,隻瞧著他身上的官袍上繡著些鳥雀似的玩意兒。

又聽見旁人說,這大人從京城來,奉了陛下的旨意,到江州賑災。

祝玉兒偷偷聽著,心思一動,她故意等著粥都施盡了,人群散去的時候,裝做要餓昏了的樣子,撲倒闞雲棲的腳邊。

“大......大人,救救我......”

語罷,兩隻小圓眼兒一翻,“昏”了過去。

闞雲棲無奈把她帶了回去,哪知這小丫頭醒來後不依不饒,哭得抽抽搭搭的。

“大人,您於小女有救命之恩,讓小女當牛做馬報答您吧!

“小女自幼無父無母,孤苦伶仃......您讓我去您府裏做個婢女吧,求求您了,大人!”

小姑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坐在闞雲棲的腳邊,哭得狠了,還偷偷把手上的眼淚往他的衣擺上抹了兩把。

闞雲棲看著麵前雙眸淚光忽閃,可憐巴巴的小丫頭,眉心直跳。

“罷了,你隨我回京吧。”

2

闞雲棲把祝玉兒帶回了京城,讓她做了尚書府的丫鬟。

原本的小野貓收起了作天作地的爪牙,學起輕柔溫婉的模樣,討得了府中許多嬤嬤、丫鬟的歡心。

才得了一個月的月錢,祝玉兒便偷偷去書肆,買了幾本識字的書回來。

她看著眼前方方正正,密密麻麻的小字兒,腦袋嗡嗡直響。

可是她不得不學啊。

祝玉兒從記事起就是個孤兒,聽青魚巷的人說,她兩三歲時被人扔到那,巷子裏的林老頭不忍心,喂了她幾口飯吃。

林老頭是個老鰥夫,沒兒沒女,孤苦無依的,心下一橫,便養了這個小女娃。

隻是才過了三四年,老頭子就生了惡疾去世了,七歲的祝玉兒便跟著巷子裏的其他小乞兒,過上了乞討的日子。

一晃就是七年,祝玉兒都有些不甚記得林老頭的樣子了,倒是記得自己腰間一直藏著的一塊玉佩。

她拿著那塊玉佩去問過當鋪的劉老板。

他說那玉種名貴,像是京城裏富貴人家小姐所佩之物,且那玉上刻了一個“祝”字,想來那家人姓祝便是了。

從前青魚巷裏的人都喚她玉兒,她也不曉得自己有沒有個姓,隻是如今看來,她應該叫祝玉兒。

她這樣想著,沒敢對別人說,偷偷藏在心底。

前些日子跟著大人來了京城,祝玉兒愈發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為何會棄了她。

她有些怨恨,卻也擔心他們是否有苦衷?總之,她想有自己的家。

隻是一個目不識丁的小丫頭,從何查起?她於是便買了書,識些字,認為查起事來總會方便上許多。

某個月光如水的夜晚,祝玉兒趁同屋的小丫鬟睡下後,偷偷拿了盞燭台跑出來,到長廊的一角坐下。

深秋夜涼,祝玉兒凍得有些發抖,搓了搓手,翻開書。

紅燭在黑夜裏閃著昏黃的光,手指一個一個劃過書上的方塊小字,卻沒幾個認識的,心下正煩惱。

歎了口氣,起身欲回屋,誰知一抬頭瞧見一個黑影站在自己身前,嚇了一跳。

舉起燭台,照了一照。

“大人?”祝玉兒訝異得很,卻也放下了心來。

闞雲棲正為朝中之事煩惱,本想出門散散心,卻看見角落裏“挑燈夜讀”的小姑娘,倒生出些趣味兒來。

“喜歡讀書?”

闞雲棲見方才嚇著她了,柔聲問道。

祝玉兒訕笑兩聲,唇角卻又緩緩放下,低著頭,有些失落。

“我不識字的。”

“那你想學嗎?”

“嗯!”祝玉兒用力點了點頭。

“往後你到我書房來伺候吧,一些端茶倒水的活兒,倒也不重。等我有空閑,便教你識字,可好?”

“謝謝大人!”

“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祝玉兒,是當日大人從江州救回來的,玉兒十分感激。”

她連忙道謝,心下十分歡喜,臉頰紅撲撲的,趁著燭火偷偷瞄起闞雲棲。

大人生得好看,心腸也好。

祝玉兒心思靈巧,有人點撥一番,識字兒學得飛快,不出幾日,便能像模像樣地臨摹出好些來。

字跡雖稚嫩,筆法卻端正秀麗。

闞雲棲倒愈發覺得這小姑娘有意思,還有些惋惜,若是她生在大戶人家,也許如今就是個可堪詠絮的才女了。

於是便允了她拿自己書架上的書看。

“玉兒喜歡讀詩?”

闞雲棲瞧見她手中拿了本樂府詩集,正翻著《涉江采芙蓉》那首。

“奴婢瞧著這詩覺得很好,就是有些看不懂。”

“何處不解?”

“這女子所思在遠道,卻隻是空對著芙蓉哀怨,她為何不去尋所思之人?”

“人活在世,總會有些不得已的時候。”

“玉兒明白,隻是,這末句說的似乎不太吉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看著怪讓人感傷的。”

祝玉兒抿著嘴點了點頭,又輕輕歎了口氣,一副憂思難耐的樣子。

“玉兒看些別的詩吧。”

闞雲棲瞧見她哀婉歎氣的感傷模樣,忍不住勾唇輕笑,小姑娘人沒多大,心思倒頗多。

3

祝玉兒去歲初秋被闞雲棲帶回尚書府中,算來也近有一年了。

原本瘦弱又個子矮矮的小丫頭,在嬤嬤們的照拂下,身上圓潤了些,皮膚也逐漸白皙起來,倒有些清水出芙蓉的模樣了。

從前在青魚巷野慣了的性子也改了許多,一年苦學下來,已經能寫的一手清雋娟秀的簪花小楷,詩書也頗有自己的見解。

府中嬤嬤看著都誇,倒像是個大戶人家出來的貴小姐了。

“嬤嬤打趣我呢!”

祝玉兒撒著嬌,卻也沒忘了自己到京城來的目的,她得去尋她的爹娘。

隻是這些事情查起來卻有些困難,她問了好些人,街上的小販,商鋪的掌櫃,都不曾聽說京城裏有哪個大戶人家姓祝的。

祝玉兒有些失落,或許是找不著爹娘了。

但天無絕人之路,沒過幾日,祝玉兒隨李嬤嬤出府采購時,在一家賣蜜餞兒的鋪子裏打聽到了些線索。

“京中倒是似乎有過那麼一家人姓祝,做生意的,隻是約莫都過了十幾年了吧。”

那鋪子的小販一邊張羅著生意,漫不經心地說道。

“大哥,這杏脯給我來一些吧。”

祝玉兒一喜,掏出錢袋子買了些蜜餞,然後不動聲色地問道:“十幾年了?那他們可是搬走了,不住在這兒了?”

“聽說好像是家中出了些變故,我也不甚記得了。”

祝玉兒聽他這樣說,心又一點點沉下去。

“姑娘,他們家的事兒我可是清楚得很。”一個瘦瘦的,臟兮兮的乞丐在一旁喊道,他臉上堆著笑,看得祝玉兒心裏不大舒服。

“大哥,你可否與我講講?”

那乞丐沒搭話,隻是眯著眼睛看她掛在腰間的錢袋子。祝玉兒一下就懂了,忍痛掏出幾塊碎銀子,遞到他手中。

“還請大哥幫我這個忙!”

“那祝家原本是從外地來的,夫妻二人做的香料生意,家中很殷實,也算得上是京城的富商了。”

“你可別以為是我胡謅,我曾經在他家做過幾日馬車夫,說的可都是真的。”那乞丐見祝玉兒皺眉,不爽地解釋道。

“隻是後來二人出遠門做生意,路上遇到了劫匪,聽說那男人受了重傷,商貨都被人擄走了。”

“受傷了?那他們現在在哪裏?”

“這我倒不知道,不過後來在京城裏便沒再見過他們,也許去了別處,又或者是那男人傷得太重,死了。”

“怎麼會?那家中也沒有旁人了嗎?”

“好像還有個兩歲的女兒,遭劫匪時走散了吧。”

祝玉兒心下一片惘然,原本的一點怨怪也都煙消雲散,隻希望爹娘能平安。

“不過祝家宅子沒賣,一直空著,你過去興許還能找些什麼出來。”

“那大哥你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姑娘,你要是想去,今晚亥時去西街梨花巷口等著我,我帶你去。”

那乞丐看著她淫笑,混濁的眼珠子裏露出一絲精光,極猥瑣。

賣果脯的小販聽他這樣說,忙對祝玉兒使了個眼色。

“妹子,這乞丐心眼壞的很,偷奸耍滑沒有不幹的,你可小心些。”

“謝謝大哥,我會小心的。”

祝玉兒一晚上做事都心不在焉的,收拾書房時還不小心摔了個茶盞。

“欸——”

祝玉兒驚呼一聲,才反應過來,手中的茶杯徑直摔倒了地上,碎成了兩瓣,滾燙的茶水從手心澆下,燙得她好痛。

“大人,對不起!我這就給您收拾幹淨。”

闞雲棲聽見了茶杯摔碎的聲音,才抬起頭來,循聲望去,小姑娘正急著蹲下去撿地上的碎瓷片。

“別撿了。”

闞雲棲走過去,握著祝玉兒的臂彎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我待會兒讓別人來收拾,手可燙著了?”

闞雲棲拉過她的手,掌心翻上,白嫩的皮膚被燙紅了一大片,就要冒起水泡來。

“怎麼這樣不小心?”

闞雲棲眉頭緊蹙,邁著大步把祝玉兒拉倒門口,灌了一壺井水來,從掌心徐徐澆下。

清清涼涼的水緩解了些痛意,祝玉兒原本焦急煩躁的心情也平複了許多。

隨後闞雲棲又拿了些治燙傷的藥膏來,挖了一些在指尖,輕輕地揉在傷處。

末了,還低頭在她的手心吹了幾口氣。

“還疼嗎?”

“已經好多了,謝謝大人!”

闞雲棲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柔聲道:“今晚早點回去歇著吧,若是遇到了什麼難事兒,盡管告訴我無妨。玉兒?”

祝玉兒的心思仍是神遊著,聽他喚自己,才緩過神來。

“我知道了,大人。”

4

當晚祝玉兒趁著夜色正濃時,從床上爬起來,偷偷從後院的門溜出了府。

梨花巷口有一棵老槐樹,夜風襲來,數枝搖晃著,影影綽綽,有些嚇人。

祝玉兒被風吹得一陣發冷,心中忿忿,這老滑頭,怎麼還不來?

等了許久,那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才晃晃悠悠地從巷子裏走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番祝玉兒。

“怎麼現在才來?快走吧!”

老乞丐帶著祝玉兒繞了好幾個巷子,才在一處有些略舊的府宅門口停下來。

朱紅色的漆脫落了些,雕花的紋路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經年累月,府宅都顯得老態龍鐘。

祝玉兒的心砰砰跳得飛快,這便是她從前的家了嗎?

府中大大小小值錢的物什早就被盜賊和乞丐洗劫一空了。

祝玉兒尋到了從前爹娘住的屋子。屋內僅剩下了一些梨花木的家具,一個紫檀雕花木櫃。

祝玉兒拉開了那櫃子,裏麵隻幾件不甚值錢的衣物,角落裏放了一個小小的箱子,她拿出那箱子,吹幹淨上麵的浮灰。

箱子裏盡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兒,頭戴金盔的兔兒爺,圓眼大頭的刺繡布老虎,竹蜻蜓,陶哨,撥浪鼓......

祝玉兒看著眼眶濕潤,愈發想念爹娘,他們應該很疼愛自己吧。

尋了一圈,也沒有什麼能用得上的線索,祝玉兒抹了抹眼淚,抱著這小箱子出了門,正欲回尚書府。

哪知那老乞丐還在院中站著,一個大黑影,把祝玉兒嚇了一大跳。

那老乞丐白日裏已經拿過了銀子,又在這兒做什麼?

祝玉兒退了半步,不甚想理會他,隻繞過他,一徑向大門走去。

那老乞丐卻直撲過來,祝玉兒沒站穩,跌倒在地上,小箱子裏的東西散落一地,她氣極了。

“死丫頭,你就是那祝家丟了的女兒吧!”

“老子當年不過偷了你家一些不值錢的東西,你那爹娘非要報官,害我挨了好一頓板子,還做了一月苦役,現在我可逮著報仇的機會了!”

“我今兒就強了你,看你這殘花敗柳的身子以後誰還要!”

以下截斷

老乞丐眼露凶光,言語猥瑣,直朝祝玉兒身上壓過來,一把扯住她的頭發,往地上砸去。

祝玉兒一陣悶痛,一隻手護住後腦,另一隻手死命地推他那張臭烘烘的臟臉,指甲用了狠勁兒,剜出好些血痕來。

“你個死丫頭!”

老乞丐放開手,正欲扒她的衣服,祝玉兒從方才的疼痛中緩過神來,眼中一亮,正是好機會!

從前她在青魚巷裏不是沒有受過別的乞丐的欺負,巷口的趙大娘就對她說,得往男人的命根子處可勁兒了踹。

小腿兒卯足了勁,隻是還未踹出去,就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

“滾!”

闞雲棲見到祝玉兒被欺負的樣子,怒意滔天,揪住乞丐的衣領,一把子摔到地上!

“哎呦——”

乞丐被摔得一把老骨頭都快散了,正欲發火,抬頭一看這人穿著官服,滿臉怒火,麻溜地跪在地上磕起頭。

“大人,大人我錯了,小的一時糊塗,以後再也不敢了啊!”

“你最好自己去官府認罪,別等我叫人來抓你!”

闞雲棲冷冷地丟下一句,老乞丐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闞雲棲站在祝玉兒麵前,看著頭發糟亂,臉上沾著灰的小丫頭,氣不打一處來。

祝玉兒見他緊蹙眉頭,大氣都不敢出,從前可未曾見過大人這樣生氣。

不過若是明日傳出來尚書府的丫鬟暴斃荒野的消息,著實不大好聽,大人生氣也是應該的。

於是硬著頭皮小聲開口:“大人,......”

闞雲棲仍是不說話,祝玉兒心虛得緊,不得已拿出了從前在青魚巷演戲的功夫,眼圈兒一紅,抽抽搭搭地落起淚來。

“大,大人,都是玉兒不好,玉兒不該這個時候出來,給大人惹麻煩了......”

眼前的小丫頭抽抽噎噎,眼眶紅紅,撇著小嘴兒落淚,好不可憐,闞雲棲原本的氣被迫消得一幹二淨。

小丫頭剛剛定是害怕得很,自己還這樣嚇她,真是......

於是歎了口氣,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用溫熱的指腹抹去了她臉上的淚痕,又攏了攏她糟亂的頭發。

“別哭了,我沒生你氣。”

“大人你今天看起來好嚇人,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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