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明祭祖，二伯在爺爺墳頭撿到一張怎麼刷都刷不爆的黑卡。

當晚爺爺入夢：「兒啊，這錢隻能救燃眉之急，用完要還啊。」

二伯嗤之以鼻：「兒子花老子錢天經地義，哪有還的道理？」

轉頭嘚瑟自己有個好爹，死了還能送錢花。

沒多久，爺爺再次找來，跪在他床頭痛哭：「兒啊，爹求你，把錢還了吧！再不還就來不及了！」

1

十年前，二伯再一次虧空家底，欠了一屁股外債。

深知他的為人，沒有親戚願意借錢。

恰逢清明，走投無路的二伯便跑到爺爺墳前哭。

哭訴他過得不如意，他想他爹了。

爺爺生前最疼他，不論他幹出什麼混賬事都願意給他擦屁股。

這不，死後還惦記著這個兒子。

一抬頭，麵前就出現張黑卡。

二伯覺得是爺爺顯靈給他錢了。

可他拿著卡去查餘額，卻看見卡裏分文沒有。

他氣得罵罵咧咧。

當晚爺爺入夢。

嚴肅告誡他：「兒啊，需要多少錢，你隻管取。但是這錢隻能救燃眉之急，用完要把卡還回來啊。」

第二天，將信將疑的二伯拿卡去取錢。

原本還擔憂被趕出來，沒想到整整十萬，銀行櫃員二話不說給了。

於是那一天他的五十萬欠債，一次性還完。

旁人詫異萬分，心想他不至於去殺人劫財吧？

哪裏來的那麼大一筆巨款呢？

二伯隻是嘿嘿笑，臉上滿是驕傲：「我有個好爹。」

那時他還記得爺爺說了什麼，準備上墳把卡還回去。

可走到半路，聞到一家鹵菜實在香，忽然想起自己身無分文。

孩子沒有學費，家裏沒存款，自己口袋空空，連碗米粉都吃不起。

這些可不都是燃眉之急麼？

於是他又試探著取了兩萬，飽餐一頓。

這麼一耽誤，債主就追上來了。

債主是搞工程的大老板，二伯以前在他手下幹活。

自己幹得不認真，又介紹親戚過去，沒想到出事死了人，工程也出了問題。

落了一身債，親戚關係也搞僵了。

債主跟他勾肩搭背：「老李啊，以後你就是我兄弟，我親弟弟！哥哥以前可是低看你了，沒想到你如此講信用，哥哥這心，慚愧啊！」

「今天哥哥說什麼都得請你吃頓飯，給你賠罪！」

二伯這人虛榮，被哄兩句就找不著北。

對方還是大老板，說要請客立馬就帶著妻兒樂顛顛赴約了。

他混歸混，家裏也不是很有錢，哪裏見過這般花天酒地。

豪車美女，山珍海味，一眾小弟跟他攀關係討好他。

就連大老板也在他麵前姿態卑謙。

一晚上暈暈乎乎的，不知人間幾何。

等酒局散後，再垂頭一看自己洗得泛白的夾克，琢磨著不對味。

家徒四壁，外人白眼相看，裝點門麵才好有頭有臉活下去。

這可不都是燃眉之急麼？

第二天，他就拿卡刷了套房，一輛車，買了各種金銀珠寶首飾。

短短幾天便換了個人，打扮潮流了，也學著大佬帶起金鏈子。

二伯母穿金戴銀，弄了身皮草，至於兩個哥哥，更是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

他一朝飛天，忍不住回村裏滿街嘚瑟。

「我可是有個好爹，死了也惦記著我，給我送錢，生怕我過不好日子！」

讓旁人好生羨慕。

隻有一個算命的瞎子給他潑涼水：「這是你爹的死人錢，要還的。你這麼揮霍，以後......」

可他卻惱羞成怒：「兒子花老子錢天經地義，哪有還的道理？」

「我看你們就是嫉妒，既沒錢又沒有個好老子，在這裏說酸話！」

他把那瞎子打了一頓，揚長而去。

當時我在想，憑什麼呢？

憑什麼二伯這樣的人可以過上好日子呢？

我爸媽因為二伯去做工，在他的忽悠下沒簽合同，沒要保險，被鋼筋砸死了。

妹妹當天去給爸媽送飯，也被砸了個殘疾。

而他推卸責任，求那老板免了我家本該有的賠償去補欠款。

我那時還未成年，家裏斷了收入，存款全用來給妹妹治傷。

二伯還想要把我家的房子賣了，把妹妹嫁給村尾的弱智。

他天天來我家哭，二伯母見了我們就冷言冷語，說我們白眼狼，連親大伯都不幫。

我的兩個哥哥更是半夜來砸門，恐嚇威脅。

那段時間我們被折磨得快要瘋了，差點想跟他們同歸於盡。

後來就是清明。

二伯當著我死去爸媽的麵，一把把的錢甩在我臉上。

抵了我爸媽兩條命，抵了我妹妹往後的人生。

「我是沒有你們兩個小白眼狼這麼無情，」他說，「但今後我也會不認你們這個侄女了。」

我陰暗地想，他怎麼就不遭報應？

像我大伯。

以前不比二伯爭得少。

爺爺死了所以更要壓二伯一頭。

爺爺家的房子拆遷後，他一聲不吭拿錢去買新房，帶著全家老小搬了進去。

後來爺爺死了，收的禮金也要拿大頭。

這賬不好算，本該是記誰名上就誰拿的，但他不願意。

他裝著一副自己吃虧的樣子不斷重複：「你聽我說，聽我說嘛。現在房價跌了，我虧了呀！這房子不值那麼多錢了呀！」

後來，他的孫子孫女都被檢查出心臟病，年年吃藥。

成績差，小學便高度近視，出口便是臟話。

他自己則牙疼一整年，倒黴一整年，幾乎賠光家產。

也是算命的瞎子看的，說他拿了不該拿的錢，傷害了手足關係，所以老人生氣呢。

自此大伯安分了。

相安無事幾年，孫輩的病也控製得很好。

第二位是我的同學

幼時來我家玩，趁我上廁所翻箱倒櫃，偷了我三百塊生日紅包。

她拿錢買了幾套流行的雜誌。

慷慨地跟我炫耀。

第三天就被查出來心臟有問題。

還有好多人。

他們都遭報應了。

2

二伯的黑卡怎麼刷都刷不爆。

他逐漸有恃無恐。

很常見的套路。

由於他還錢太豪爽，變化太大，被幾夥不同的人盯上了。

除了大老板，別人也在想方設法從他這裏套錢。

投資炒股、理財賭博......

連二伯自己都算不清自己到底揮霍出去多少錢。

但他過得快活似神仙。

七月半，家族裏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夢。

夢裏是故去的爺爺，挨家挨戶問二伯搬去了哪。

有人給他指路，但他一輩子沒進過市，怎麼都找不到。

沒人敢給他帶路。

陽魂給死人引路，耗的是自己的精氣神。

衝撞了火，輕則生病，重則大黴。

但我不怕。

我親自把爺爺送到二伯家門口。

他卻進不去。

門上貼了符紙。

二伯找風水大師算過，想要一輩子榮華富貴就貼符。

擋鬼，六親不認的。

爺爺急得團團轉：「兒啊！爹來看你了，開開門啊！」

「怎麼辦啊，妮兒，你幫幫爺爺吧！讓你二伯出來見見爺爺！」

我？我哪裏來的臉叫得動二伯？

他當老子的都沒法子，我有什麼法子？

我說：「你可以下次再來。」

說不定我會找個時間來把符紙撕了。

爺爺抹著眼淚：「不行啊，他們隻給我放了半天假。我今天一定要見著你二伯！」

「二娃子被我慣壞了，爺爺對不住你啊！出了你爸爸那檔子事，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們，才跟祖輩的大人家借了錢，讓他好好過日子，幫扶兄弟。誰知道這個瓜娃子不聽話，花了那麼多錢，還不見我了！爺爺在下頭苦得很啊！妮兒，爺爺求你了，你幫幫我吧！」

這張枯槁而毫無生氣的臉，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即便他是我的爺爺，現在的神情也像我如果不答應，他就會把我撕成兩半。

「可是爺爺，你既然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會覺得我能幫得了你呢？」

隻是因為我今天引他來見二伯？

當然不。

我隻是想要知道，二伯不還錢的下場罷了。

3

爺爺最終還是沒能見到二伯。

我大病一場，可夢裏爸媽沒來看我。

沒人管我和妹妹的死活。

不知是誰告訴二伯，爺爺找他。

他也是想他爹，於是自己把符紙撕了。

又在爺爺生日燒了好多紙錢，順道把自家住址也一並燒過去，讓他老人家多來看看兒子。

誰曾想那一天也是怪。

從起床開始就不順。

熱水斷流，蠟燭轉頭就到底，貢品眨眼生黴斑。

紙錢不燃，三柱香煙四方飄，來客進出撞鬼牆。

二伯娘哆哆嗦嗦拉著二伯的袖子：「我怎麼覺得這屋子擠得慌？」

跟二伯廝混的老板們無端覺得冷，又想起二伯這人平時也沒個正經事做，祖上再富也該把錢花完了。

心中是一陣又一陣發涼，慌忙找借口走了。

在第二個清明，爺爺才又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