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是醫院最好的婦產科醫生。

因為一個意外，導致我主刀的一台剖宮產手術患者一屍兩命。

由於患者投訴，我遭到醫院開除。

我不敢置信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手術失敗。

因此我開始閉門不出，一蹶不振。

丈夫陸遠舟表示百分百信任我，怕我被輿論傷害，他拿走了我的手機。

我打開家中許久不用的平板想轉移注意力，卻發現了他登錄的社交賬號。

陸遠舟和助理對話不斷刷新著。

“陸總，你真的想好了，要把這件事通過媒體嫁禍給夫人嗎？可明明是悠悠小姐打錯了無痛的針才導致一屍兩命的！”

“您要是想為悠悠小姐洗清嫌疑，您可以花錢買來諒解書，也可以找最好的律師團隊為她辯護！”

“陸總，夫人跟了您這麼多年，您真的忍心置她於不顧？夫人那麼熱愛工作的一個人，您這樣做，會毀了她的！”

看著彈出的對話，我的眼睛已然被淚水模糊。

原來手術意外不是我的問題，而是我的徒弟林悠悠。

而我最信任的丈夫陸遠舟，竟然為了她栽贓我。

既然如此，我也不會退讓了。

1

過了許久，屏幕上的對話再次刷新、

“李助理，我和悠悠從戀愛開始，你都有所見證，你難道不懂我們兩個之間有多麼相愛嗎？！”

“你也知道，我和安葉的婚姻，不過是我爸媽的一廂情願。”

“如今終於有離婚和悠悠在一起的機會，我必須抓緊！我已經虧欠她太多太多了！”

李助理話語之間似乎是不忍心。

他再一次發消息勸說陸遠舟。

“您大可以有幾百種方法讓夫人和您離婚，怎麼偏偏就非要讓她背這口黑鍋進監獄呢？”

“更何況這口鍋，是兩條人命換來的！如果夫人知道了，該有多難過多痛心啊！”

我哭得難以自抑，幾乎都要看不清屏幕上的文字。

我會難過痛心，這是連助理都知道的事情。

陸遠舟怎麼會不知道？

自從出了這件事以後，我茶不思飯不想。

每天都窩在房間裏，回憶當時手術時的情形。

我明明每一步都沒有做錯，可是患者和未出世的孩子就這樣活生生在我麵前咽氣。

我不知道這個意外是誰造成的。

但我作為主治醫生，我必須擔下這個責任。

可是我沒想到。

口口聲聲說最愛我的丈夫，竟然是把我推落深淵的罪魁禍首。

“夠了！我意已決！你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行了。”

“我已經虧欠了悠悠太多了，所以我必須為她做些什麼。”

“至於安葉，我會在她出獄後給她一大筆錢的。”

李助理仍然苦口婆心地勸說著。

“陸總，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她醫院的工作，她被多少患者誇讚過是產科聖手，她親手迎接過多少新生命的到來。”

“您這樣做，讓夫人以後還怎麼拿得起手術刀啊！”

陸遠舟打字的語氣突然激烈起來。

“產科聖手？要不是因為安葉的存在，這個稱號就應該是悠悠的！”

“悠悠從大學就在安葉的陰影下生活，悠悠那麼要強的一個女人，背地裏哭了多少回，卻總也甩不掉第二名的稱號。”

“甚至連工作以後，安葉都要處處壓她一頭！這一切，不就是因為安葉有個好爸爸嗎？”

“可悠悠她什麼都沒有，她隻有我了。”

李助理那邊頓了好久，才慢慢回複了一個好的。

直到屏幕自動熄滅，我也沒有緩過神來。

曾經我最引以為傲的手術室裏最穩的手，在此時此刻卻忍不住和身子一起猛烈地顫抖著。

巨大的悲傷幾乎要將我吞噬。

林悠悠不認真才導致的慘痛意外，卻被我的丈夫渲染成我的問題。

我的丈夫和我的徒弟，竟然要聯合起來送我進監獄。

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實啊！

原來在陸遠舟的眼裏，我不過是個靠父母上位的人。

可是這麼多年，他難道看不到我通宵手術的黑眼圈，看不到我因為練習紮針而練出腱鞘炎，看不到我努力工作熬壞的身子嗎？

我抬手擦幹眼淚，可是下一滴卻立刻續上。

我以為的幸福婚姻，不過是陽光下的泡沫。

既然如此，那就讓我親手戳破它。

2

樓下傳來車熄火的聲音。

我趕緊把平板關機放回原位。

悠悠被保姆帶走，陸遠舟叫著我的名字上樓。

看到我單薄的身子直接坐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立刻蹙起了眉頭。

他走過來輕鬆地把我抱起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床上。

然後拿來一件衣服替我披上。

嘴裏溫柔地責怪著，“我聽保姆說你又沒吃午飯？你看看你的小臉，瘦得還沒有巴掌大了。”

“今晚我來下廚，必須吃兩碗大米飯才能下桌！”

陸遠舟盡力地逗我笑。

溫暖和煦的樣子，和平板裏的冷酷無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原本應該覺得暖心的我，現在隻覺得後背發寒。

我自以為的幸福家庭，不過是沒日沒夜靠著陸遠舟的演技維持著的。

我定定地看著他，笑不出來。

他自然而然地擦去我臉上的淚水。

“別哭了，我是你最堅實的後盾，我無條件信任你！”

“我去做飯，你好好休息。”

看著他的背影，我心痛地攥緊了拳頭，攥得指尖發白。

下樓以後，我卻看到了環抱著孩子玩耍的林悠悠。

她抱著依依湊到陸遠舟身邊搗亂，陸遠舟耐心回應著。

三個人在廚房，比我們更像是一家人。

看到我，林悠悠收斂了笑容。

她放下依依，麵帶同情地看向我。

“安葉姐，你還好吧，我聽遠舟哥說你心情不好，所以特地來看看你。”

我扯了扯嘴角，沒有搭理她。

而是衝著依依招手，“過來媽媽抱抱。”

沒想到依依卻滿臉驚恐地後退幾步。

“悠悠阿姨救我，我不要殺人犯抱我！她是殺人犯，她不是我媽媽！”

依依的臉上滿是懼怕，她嚇得嚎啕大哭起來。

然後鑽進了林悠悠的懷裏。

看到此情此景，我的心臟好像是被揪著一樣的痛。

林悠悠垂下眼眸，掩蓋住眼底的得意和暢快。

嘴上卻勸解著我，“安葉姐，你千萬別和小孩子生氣，肯定是有人在小孩子麵前瞎說八道。”

誰胡說八道不是很顯而易見了。

我落得一個孩子不親，丈夫不愛的下場。

最得意的恐怕就是林悠悠了吧。

晚飯的餐桌上，依依卻一直耍著脾氣，不要和我同桌吃飯。

林悠悠故作好意地勸解，卻勸得依依更加害怕我厭惡我。

陸遠舟看著這一幕，隻是歎了口氣。

“安葉，先回屋吧。我讓保姆把菜給你端上去。”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陸遠舟。

這個飯桌上，最多餘的難道不是林悠悠嗎？

可麵對依依的恐懼，我無言以對。

隻能默默地回了房間。

衛生間的臟衣簍裏，是依依脫下來的校服。

她的兒童手表掉在了裏麵。

我走過去撿起。

打開卻發現裏麵更新了無數張照片，是陸遠舟帶著她和林悠悠一起去遊樂場的合照。

三個人在鏡頭裏笑得無比燦爛，狀態無比親密。

我的心像是被針尖紮了一樣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陸遠舟說的加班，卻是帶著林悠悠好似一家三口一起去遊樂場玩。

然後任由我孤獨地在家裏一個人痛苦。

淚水無聲滑落，我幾乎要呼吸不了。

3

第二天，陸遠舟一早就帶著依依去上幼兒園。

他讓我保證不會再難過，然後把我的手機還給了我。

打開手機，熱搜第一就是產科醫生手術失誤導致一屍兩命的詞條。

我的生平，家境，地址全都被詳細地扒了出來。

網絡上對我罵評無數。

可是這個詞條，明明之前還沒有。

就是趁我沒有手機的那天，陸遠舟就把事情輿論化。

陸遠舟親自推波助瀾，讓這件事情發酵壯大。

才短短一天，手術失誤的帽子就精準地扣到了我的頭上。

陸遠舟，你真的是好狠的心啊！

我撥打了假死服務機構的電話，準備離開這個讓我傷心的地方。

我機械地吃完了早飯。

保姆一臉疑惑地看著我，“夫人，今天是依依的幼兒園親子運動會，您怎麼不去參加？”

見我不說話，保姆耐心地勸說起來。

“依依小姐還小，沒有自己的判斷力，別人說什麼她都相信，你千萬別和她計較啊！”

“不管怎麼樣，依依小姐都是你和陸先生的親生女兒，這個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啊！”

看著保姆真誠的眼神，我逐漸了然。

不管怎麼樣，依依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

她的身上流著我和陸遠舟的血。

她隻是一時被教唆了，隻要我用行動證明，她一定會再次相信我的。

想到這，我拿起外套就衝向了門外。

依依還那麼小，陸遠舟一定不會忍心讓她小小年紀就沒有了媽媽。

也不會忍心讓她有一個蹲監獄的媽媽。

我的心裏多了一絲希冀。

期盼著事情還能有回緩的餘地。

幼兒園內，運動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每個小孩都牽著爸爸媽媽的手放肆開朗地大笑著。

看著他們的笑臉，我頓時覺得自己虧欠了依依太多。

這段日子，我逃避著一切，每天窩在家裏。

自己最應該陪伴的女兒，此刻一定在幼兒園的角落裏難過。

想到這，我立刻跑了過去。

突然，我頓住腳步。

看到了讓我揪心的一幕。

陸遠舟和林悠悠拉著依依的小手，正進行著比賽。

他們三人合作默契，一起奔向了終點。

看到自己拿到了第一名，依依開心地跳了起來。

對著陸遠舟和林悠悠就一人親了一口。

汗涔涔的小臉上，竟然一點都沒有我不在的失落。

陸遠舟也一臉幸福。

本應該站在他們身邊的我，此刻卻更像個融入不了的第三者。

我木然地站在那裏，無法呼吸。

一個小男孩從依依身邊經過。

“陸依依，我記得這個阿姨不是你媽媽啊？你媽媽呢？”

“我聽大人說你媽媽是殺人犯，害死了一對母子，真的假的？”

男孩的話激怒了依依，她跑過去狠狠推了男孩一把。

“你瞎說什麼！那個殺人犯不是我媽媽，這個才是我媽媽！”

說完，她直接撲進了林悠悠的懷抱。

“這才是我的親媽媽，你再亂說我就告訴花花老師！”

小男孩被推得一踉蹌，繼續反駁道，“可是之間都不是這個女人來接你，你說你媽媽是個醫生！”

依依還想反駁，林悠悠安撫住她，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親子鑒定檢測報告。

“小孩，你媽媽沒教過你不要亂說話嗎？看清楚，親子鑒定單，我和依依就是親生母女！”

說完，她挑釁地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然後把親子鑒定報告隨意折了幾下，扔進了垃圾桶。

他們宛如一家人的親密的樣子，對比我的落魄，讓我的心更加刺痛。

我跌跌撞撞地跑向垃圾桶，撿起了那份報告。

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親子關係概率為99.99%。

原來依依......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嗎？

我徹底被眼前的真相擊垮。

依依是我懷胎十月生的沒錯。

可是懷上依依，卻是我經過無數次促排取卵的結果。

原本我期待著，陸遠舟可以看在我們的女兒依依的麵子上良心發現。

可是事情的真相卻徹底擊碎了我的一廂情願。

我辛苦懷胎生下來的，竟然是林悠悠的孩子！

想起依依看著我恐懼的樣子，我恍然大悟。

這就是血脈相連嗎？

就是因為我們沒有血緣，她才會對我的感情那麼淡薄。

陸遠舟，你真的是好狠的心。

如果你能夠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我絕對不會糾纏。

可是你竟然選擇欺騙我，傷害我。

天堂和地獄，不過瞬間的事。

陸遠舟，你無情無義，那我也沒有必要留戀了。

4

我渾渾噩噩地往家的方向走。

剛走到別墅門口，就被一群人圍在了中央。

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臭雞蛋就打中了我的額頭。

臭烘烘的液體順著我的臉流下。

接著是腐朽的豆腐，糜爛的菜葉子，塑料瓶......

我擦了擦臉上的臟東西，看清了圍著我的人群。

一個記者看著攝像機湊近了我，幾乎要把鏡頭懟到我的臉上。

將我狼狽的樣子拍攝得清清楚楚。

他尖銳地問道，“安葉醫生，請問你對自己手術失誤導致一屍兩命的結果有沒有什麼要辯解的地方？”

“你多次被患者稱讚為產科聖手，是醫院最優秀的醫師，卻在一台手術裏犯了致命錯誤。有消息說你的榮譽全是你父母的作用，請問你有什麼要解釋的？”

“聽說孕婦的胎兒是遺腹子，孩子的爸爸是一名消防員，在一場火災救援中去世。你的失誤傷害了兩個家庭，你是否認罪。”

孕婦的家屬也在其中。

他們哭喊著大叫著來推搡我，罵我讓他們失去了女兒和孫子。

我被推得狠狠摔到了地上。

周圍人卻隻是冷冷地看著，沒有任何一個人伸出援助之手。

我壓抑地哭了起來。

記者又發問，“請問您是在裝可憐以博得群眾同情嗎？”

這句話讓我的情緒徹底崩潰。

我衝著人群大喊道，“我的手術操作每一步都沒有失誤，造成意外的另有其人！”

“不管你們是被教唆來圍堵我或者是真的想要一個真相，我都隻有一個答案。”

“我從來沒有失誤過！”

我的辯解在他們的眼裏卻是狡辯。

我早就成為了眾矢之的。

突然，陸遠舟扒開人群走了進來。

他沒有嫌棄我身上的臭雞蛋，把我輕柔地抱在了懷裏。

然後衝著記者們憤怒道，“你們並沒有搞清楚真相就來興師問罪，我可以告你們誹謗！”

“你們這些報社，我都會一一記下，你們要是敢登出去這個新聞，就是公然和陸氏作對！”

終於，人群被陸遠舟清散。

我腿一軟，直接坐到了地上。

陸遠舟的眼裏滿是心疼。

可是對上他帶有濕意的眼眸，我的內心已經毫無波瀾。

以前的陸遠舟為我和所有人對峙，我一定會覺得很感動。

可是現在，我隻覺得虛偽。

我的地址雖然被扒了出來。

但是我們住的小區安保環境很好，保安絕對不可能允許記者和患者家屬這麼一群人進小區。

一定是有人提前和保安打好了招呼。

有那麼大權力的人，就隻有背靠整個陸氏的陸遠舟！

事到如今，他還在這裏惺惺作態。

我用力推開了他，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陸遠舟，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傻子一樣很好騙！”

“既然你那麼容不下我，我就徹底在你生命中消失！”

陸遠舟的臉上有一種被揭穿的心虛感。

不等他說話，我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車鑰匙把車開走。

陸遠舟看著車離去的背影，心底隱隱的不安傳來。

半個小時以後，李助理給陸遠舟打來了電話。

“陸總，不好了，夫人開著車，失控撞斷護欄掉進了大海裏。”

陸遠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