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溺水身亡那天,所有人都指著我父親的鼻子罵。
“你給你老婆指導遊泳,把她害死了不說,身為遊泳教練還見死不救!”
我不信,拚命反駁他們。
爸爸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可後來,我比賽遊泳前夕,和搭檔練習衝刺。
父親下水調整指點了一番,搭檔就發生了意外。
我上前施救卻晚了一步,水性最好的搭檔溺水而亡。
我不明白父親到底在水裏做了什麼。
問他原因,他始終搖頭不語。
這一次,我即將出國比賽,前一天晚上,父親竟又來了訓練場......
......
父親是海市最厲害的遊泳教練。
最具潛力的遊泳運動員在他的指導下,會莫名其妙溺亡。
沒人會信。
就連靈媒都下場宣稱,運動員的死和他脫不開關係。
沒人知道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他一時間惡名遠揚。
哪怕家門口被人燒紙錢潑狗血,他也對此事閉口不談。
警察把他帶走,調查我搭檔的死,甚至聯係法醫進行最專業的鑒定。
鑒定結果也還是出乎大家意料。
監控和法醫結果都顯示,父親和我搭檔的死沒有關係。
從筆錄室出來,等候已久的媒體迅速圍了上來。
麵對眾多媒體的旁敲側擊,他隻是冷淡回道:“與我無關。”
律師號紛紛以他為原型,編出變態殺人狂魔的案例展開火熱分析。
父親剛踏進家門,我便死死盯著他:
“爸!你為什麼要殺她!”
他換好鞋,往沙發上一坐,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警察都說不是我了,你怎麼還問?”
“這次比賽她原本可以奪冠的!”
“關我什麼事?”
我控製著聲音不發出顫抖:“那媽媽的死呢?”
父親換台的手指略作停頓,漠然道:
“那時候你才幾歲,竟然還記得?”
原本早就忘了,可當我看見搭檔在泳池裏奮力地遊。
遊到精疲力盡抬不起手,也不停下來換氣時。
記憶深處的畫麵才又被勾了出來。
小時候,父親帶著全家去遊泳。
他指導完遊泳技巧,母親突然不要命似的,朝前遊個不停。
她一點一點被水埋沒,我瘦小的身影嘗試去救,卻追不上她。
還被水花糊了眼睛。
當我重新恢複視線,發現父親就在隔壁的泳道靜靜看著。
母親卻死了。
印象裏,他們倆關係一向很好,從來沒有過矛盾。
所以當大家指責父親是殺害媽媽的凶手時,我根本不信。
直到搭檔死的那一刻,父親用那個異常冷靜的眼神盯著,我才終於意識到。
母親的死一定跟他有關。
“爸爸,求求你告訴我!你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麼!”
我幾乎是嘶吼出聲。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複雜。
“這不是你該知道的。”
不能參加比賽,隻能繼續留在場館訓練。
每次看到我進泳池,隊友們都會自動退讓。
在他們眼裏,我是殺人犯的女兒,也是下一個殺人犯。
靠我太近,不知哪天就會喪命。
偶爾有幾個膽大的會湊上前來。
向我詢問父親的事:
“你爸到底做什麼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麼。
每當回到家裏,看到父親若無其事地正常生活。
我心裏的痛苦就遞增一分。
那天過後,我便翻出張母親的照片,放在客廳顯眼處。
父親每天路過,目不斜視。
從來沒有顯露過哪怕一分愧疚。
我告訴他,自己最近經常被噩夢驚醒。
父親一臉麻木:“然後呢?”
我忍不住崩潰大哭:
“我夢見,母親和搭檔的臉重疊在一起,覆蓋在了我的臉上,溺水的人是我!”
“爸,為什麼?”
然而父親還是沉默不語。
心裏的憤怒、痛苦無法發泄,我終於忍受不了,搬出了他的公寓。
過了兩年,和隊友的關係才緩和了些。
我和張涵語被選中出國參加比賽,為國爭光。
為了更好的訓練,隊裏安排我倆同住宿舍,統一作息。
但我心裏總是害怕,下意識覺得,和我走太近,早晚會出事。
張涵語聽說過我父親的事,可她反倒安慰起我。
“汶琪你別想太多,萬一那就真是意外呢?”
“以前就聽說,你爸當教練很厲害。”
“你現在成績這麼好,他肯定在你身上下了很大功夫。”
......
她這話沒說錯,起初得知我想進泳隊,父母都不同意,覺得女孩子搞競技太苦了。
後來我表現出很高的遊泳天賦,父親就做了我最好的私人教練。
在我身上花費無數心血,付出頗多。
想到這些,心裏泛起酸澀。
忍不住拿出手機,給父親發了條消息。
告訴他,我即將出國參加比賽。
繁重的訓練下,這件事被我擠在了腦後。
出發前一天,我和張涵語在泳池練習配合度。
岸上的隊友突然慌張地往館外跑,水裏的也慌忙爬出泳池。
不祥的預感襲來。
果然,一抬頭,父親正在看台上注視泳池裏的人。
他老了很多,頭發花白,腰背開始佝僂。
隻有一點沒變,就是臉上淡漠的表情。
我開始後悔,恐慌,不該給他發信息的,不能讓他出現在泳池邊。
張涵語看出我的恐懼,輕拍了下我的肩膀,表示不用緊張。
衝岸上的父親打了個招呼:“叔叔好。”
父親沒有理會她,隻僵直地站著,像一個雕塑。
我遊到張涵語身邊,拉住她的胳膊,讓她離開泳池。
張涵語略作猶豫,還是跟著我上了岸,我心裏鬆了口氣。
旁邊的父親卻突然開口:
“你們掉頭的動作,如果再注意一點細節,速度可以提升......。”
“不用。”
我打斷他的話,熟悉的恐懼已經包裹住了我。
為什麼要給他發消息?為什麼要讓他知道我的行蹤?
“什麼細節?”張涵語卻不顧我的阻攔,開口問道。
“岸上說不清楚,下水我提示你。”
我慌忙拉住張涵語不讓她下水。
她卻轉頭看著我:“這次比賽很重要,如果有提升的空間,我一定要試試。”
說完掙開了我的手,跳入水裏,父親也跟著跳進泳池。
我站在岸邊,恐懼讓身體異常僵硬,雙腳幾乎不能動彈。
父親給張涵語指點完,張涵語臉色一變,接著瘋了一樣拚命遊。
“張涵語!換氣!”
她根本聽不見我的嘶喊。
我紮進泳池想阻止她,卻發現根本追不上。
太快了。
遠遠超出她的正常水平。
眼前的場景,和記憶裏的畫麵開始重疊,張涵語被徹底淹沒。
我潛進水底想把她撈上來,卻有一個身影搶先帶走了她。
浮出水後發現。
那人正是我的父親!
張涵語死了。
我試遍所有搶救措施都已無力回天。
岸邊圍了不少聞訊趕來的人,大家報了警,還打了120。
麵對這一幕,所有人都感到驚恐、憤怒。
我渾身脫力,大腦一片空白。
麵前這具冰冷的軀體,不久前還在和我打鬧。
一切發生得太快,極度不真實。
父親站起身,拿過浴巾慢條斯理地擦拭。
他身上仿佛有一層屏障,隔絕了周圍的混亂。
張涵語她爸衝上前,抓過我父親的浴巾砸在地上。
“又是你這個殺人犯!你對我女兒做什麼了?”
人群也跟著討伐他。
“早說他是殺人犯了,又不是第一次。”
“這種惡魔怎麼還不關起來?”
麵對周圍人的謾罵,他隻是抬起眼皮環視一周:
“她自己想死,關我什麼事?”
張涵語她爸一個箭步,憤怒掐住我父親的脖子:
“害死我女兒,我要你償命!”
張涵語的媽媽則抱住她冰涼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瞪著雙通紅的眼睛質問我:
“汶琪,我女兒平時對你這麼好,你們怎麼忍心對她做出這種事?”
“她今早還興奮地叮囑我,讓我等她明天奪冠的好消息,結果等來的是她的死訊!”
“要不是你們父女倆,我女兒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你是不是擔心她會搶走你的風頭,才置她於死地?”
不是的,這麼多年,她是唯一對我顯露善意的人。
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她好好活著。
到底為什麼?和我親近的人,都要接二連三慘死!
父親被張涵語的爸爸掐倒在地.
“我要讓他償命!”
眾人手忙腳亂地將兩人拉開,奮力勸解。
“為這種人渣搭上命不值得!”
父親咳嗽著坐起,眼神清明,沒有一絲動容和愧疚。
我撥開人群,痛苦地問他:
“你到底為什麼這樣做?”
他神色複雜,我居然讀出了一絲哀傷。
“我說了,是她自己想死,與我無關。”
這麼開朗的一個人,怎麼會突然想不開,去自殺呢?
“到現在還在狡辯,這是第三個了!爸爸你就告訴我吧,為什麼!”
“告訴我你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麼!”
“好不容易有人能接納我,願意跟我做朋友,你為什麼要出現?”
我用手緊緊捂住臉,腦子裏是慘死的三人不停變換的臉。
可他還是沉默了。
我束手無策,內心的絕望支配著我,我蹲下身湊到父親眼前。
看著他的眼睛。
“爸爸,你也給我指導一下吧。”
不等他回答,我便率先跳進了泳池。
父親歎了口氣,也跟著下了泳池。
對我的姿勢和發力進行糾正。
就隻是糾正動作,我期待又害怕的那些事全都沒有發生。
岸上圍著的人全都鴉雀無聲,緊盯著水裏的動靜。
十多分鐘過去了,我還活得好好的。
沒有任何異常。
“他親女兒,肯定是下不了手。”
“他倆就是一夥的。”
“他女兒肯定知道怎麼回事,就是在包庇。”
我也不相信父親是無辜的。
“爸爸,你對她們不止做了這些吧?”
可他還是不承認:“就是這樣,你信我。”
這讓我怎麼信?
其他人隻要一接觸父親,接受他的動作指導,必然離奇溺亡。
單單隻有我毫發無損,為什麼?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我。
“爸爸,你是因為我才殺了她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