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與狀元郎大婚前，府中侍女挺著大肚子坐在我的床上。

江城衝上前攙扶著她，溫柔開口。

“小小雖身份卑微，但我答應過她，要圓她當家主母的夢！”

“今日起你搬去偏殿，我們的婚禮，也讓小小替你出麵。”

我難以置信，再三和江城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

質問他究竟把這三年感情當成什麼了，向公婆告狀，

二老卻一巴掌抽在我的臉上。

“阿城不就是替他表妹完成心願？你少在這小題大做，不知道什麼叫做夫為妻綱嗎！”

“要再在我兒子麵前撒潑，你連暖床丫頭都沒資格做！”

我看著江城默許公婆對我的警告，將侍女摟在懷中。

我終於意識到他早已經沒了當初的赤誠，沒了對我的真心，將我視作可有可無的玩物。

於是，在婚禮前一天，在他帶著譚小小遊街賞花時。

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寫下兩封書信。

一封是留給江城的訣別書。

一封寄給了皇兄，當今聖上。

‘江家看不上妹妹，還望皇兄幫我另擇良人。’

1.

大婚當前，我找上未來公婆的時候，二老還以為我在開玩笑。

不過，不是為江城要在婚禮上換妻。

而是覺得我發脾氣這件事，可笑。

“洛溪，你這是大婚將至被喜氣衝昏腦袋了？大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理？”

我情緒激動，加大音量。

“可江城當初明明答應過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當初他帶著聘禮向我求婚時，也在您二老麵前保證過！而且......”

他不是單純納妾，而是背著我和對方有了孩子，還要對方搶走我正妻的身份，要替代我大婚！

江母眉頭緊鎖，到我麵前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小溪，你不用這麼激動，江城這樣做也是為了報恩。”

“小小和江城自幼相識是青梅竹馬，當初我們家裏窮江城進京趕考還是小小家幫襯著湊的路費。”

“他高中狀元一半功勞都是小小的，總不能讓我家江城當那忘恩負義的人吧。”

我恍惚的看著眼前的婦女，感到荒謬可笑。

背著我娶青梅竹馬是為了報恩？

那我呢？

江城當初在趕考路上遭遇山賊被我救了，一路同行聽他是趕考還讓府上的老師教導，供他吃穿住。

他在考試前一天和我告白我答應後，為他未來的路出謀劃策。

高中狀元後更興高采烈的聯係皇兄為他謀個好官職。把江父江母接到了宅子好生照顧，允許他們把一批閑散的村民帶到了府裏幫工。

“那我呢，那我對江城的恩情，他就可以視而不見嗎！？”

江母皺著眉頭還想在說什麼，江父卻不耐煩的衝到了我的麵前。

“姓洛的，我說你有完沒完！讀了幾年書就不知道什麼叫夫為妻綱，什麼是三從四德！既然要嫁到我們江家，那就必須聽我兒子的安排！”

“江叔，我......”

我還想和對方講道理，江父卻惱羞成怒般，猛地，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臉頰！

“我說夠了！你耳聾了不成！還沒拜堂就敢為難你丈夫，違逆你老子的話，你真想翻天不成？”

江家以前村裏的農戶，常年做農活。

這毫不收斂的巴掌一下便把我扇遠數米，磕在台階上發出慘叫。

“小姐！”

貼身丫鬟小雅立刻跑過了查看我的傷勢，紅著眼睛和江父爭執。

“你幹什麼打人！”

麵對府上的下人，江父更是一腳踹在了小雅的肚子上。

“一個狗奴也配在我麵前大呼小叫，江澤，明天就把這女人趕出去。”

“好咧四叔。”

“小雅！”

我倒在地上痛苦的捂著肚子，看著從小跟著我的女孩摔暈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吼叫。

這時，身後又傳來調侃聲。

“洛姐姐，我說你這是何必呢，人家也隻是想要對外的一個稱呼，在家裏我肯定還是以姐姐為尊。”

我艱難的轉過身子，譚小小在江城的攙扶下走到我麵前。

後者對我的慘狀似乎有些促動，眼中閃過心疼，但他還是將譚小小摟入懷裏，溫柔說道。

“別看了小小，都是血，別嚇著。”

這一刻，我的心比身子更疼。

2.

江城曾經不是這樣的。

我和他因為可怕的山賊相遇，救了他，順路捎上。

那時的江城還一股子書生氣，整日抱著書籍子曰子呼。

但沒有那股子迂腐勁，也不懦弱，和我說話的時候直視著我的眼睛，談及自己的夢想要為皇帝治理天下的時候身上好像閃著光。

對男女關係，也有著別具一格的看法。

他看不起那些官員的三妻四妾，認為愛情最大的本質就是忠誠。

在和他越來越深入的交流中，我喜歡上了他，而江城也似乎迷戀上了我和其他姑娘不一樣的閃光點。

他在考試的前一晚向我告白，想要娶我。

我沒有答應，而是告訴他我的身份。

——是當今聖上的妹妹。

江城沒有怯意，向我發誓。

“我會努力配上你！”

他高中狀元的那一天喝了很多的酒，說了許多的酒話，最多的便是。

“我愛洛溪，我要娶她為妻。”

答應江城的那段時間我過得很幸福。

他嫌下人手粗，親自下廚做飯，給我洗褻衣，給我捏肩洗腳；

男人們幹的活他幹，妻子們的賢惠他也會。

把父老鄉親帶到府裏，教導他們，家裏排行老大的是我，其次是我的丫鬟和寵物，再然後才是他。

他在我生辰準備了驚喜，準點點燃了煙花，讓整個長安的夜，都為我獻上祝福。

但，這所有的幸福在譚小小進了府裏後變了。

那些原本隻對我的寵愛不見了，他頻繁和小小接觸，小小拿著掃把怕磕著，廚房幫廚怕燙著。

每次因為這個侍女我和江城吵架，他都一臉的不耐煩。

“你別鬧了行嗎洛溪，在你的眼裏侍女就不是人，就應該天生被你們欺壓？”

“洛溪，我以為你和那些人不一樣的，但現在看來......還是一丘之貉。”

可這不是因為他的關心出了格？

因為譚小小的關係，我和江城鬧了很多的不愉快。

直到我和江城的婚約前，我聽到了譚小小懷孕的消息。

想著她好好的嫁出去，以後我在家裏也可以安心些。

我另外給江城準備了一個驚喜。

外麵傳聞我和當今聖上關係不好是假的，是兄長登基那段時間時，為了保護我故意散播出去的消息。

如今朝廷穩固，我已經和哥哥商量好，給他留好了一條路一展宏圖。

可沒想到，江城帶著譚小小上門，要讓對方當這個家的主母。

......

......

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睛後，我看見江城坐在我的床邊端著藥膳。

“你醒了小溪！現在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醒了正好喝藥，這是我專門去城裏最有名的王大夫哪裏抓的，喝了很快就會好的。”

他小心翼翼的扶氣我，臉上擔憂的表情讓我一陣恍惚，搞不清楚，他究竟在不在乎我。

江城心疼的撫摸我的臉頰，柔聲說道。

“這次的事情是我爸太過分了，我已經給說過他了，還有小雅，我也給他找了大夫這段時間要她不用工作好好休息。”

說著江城見我沒有反應，又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拿出了一塊糕點。

“知道你吃藥難受，我給你買你最喜歡的桂花糕！排了好長的隊呢。”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一點小得意，等著我表揚。

可我，卻在聽到這句話後徹底心寒。

“江城，你搞錯了，喜歡吃桂花糕的是譚小小。”

“我碰不得桂花，會風疹。”

江城的表情頓時變得窘迫，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從口袋裏不舍的拿出一枚手鐲。

“哈哈，這興許是我太忙了搞混了，這個，這個才是想送給你的。”

我沒接，問他究竟想做什麼。

江城露出笑容。

“先前你不是說過聖上和你關係還好的時候還送給你了一對珍珠項鏈？小小喜歡那個，你把她取出來送給小小吧。”

我瞪大眼睛，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你想，把皇兄給我的東西，送給那個女人！”

江城解釋道。

“不是我送，是你送，你做妾的話肯定是要給主母送禮的，正好小小喜歡那個項鏈，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是皇兄送我的禮物！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給那個賤人！”

江城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咂舌罵道。

“還一口一個皇兄，整個大楚誰不知道你和聖上鬧掰，你現在就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廢物公主！”

“能嫁給我這狀元都是你的福氣了，你別在這不識好歹！”

“不然......我就真像我爹說的那樣！不娶你了！”

我心疼的無法呼吸，眼眶在淚水大轉，我已經確定當初那個滿眼是我的男人已經消失了。

現在，隻是這把我是若無物的狀元郎。

“不嫁就不嫁！我嫁給誰都不會嫁給你這個混蛋！都給我滾！滾出我家！”

“你說什麼！”

江城一下怔住了，好看的五官頓時變得猙獰可怕，摔了手裏的碗筷上前掐住了我脖子。

“洛溪！你明明答應過我這輩子隻會愛我的！你是不是外麵有其他男人了，你給我說清楚！”

我用盡全力揚起下巴咬在了江城的手上咬出血！

江城吃痛，抬手就抽到我臉上。

喘了好幾口氣，他才意識到不對。

“小溪，對不起，我......”

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呼喊。

“江哥！小小姐她肚子不對你快過來看！”

聞言，江城頓時丟下我大步衝出房門。

我緩了好久的氣才恢複精神，眼角滑下無聲的眼淚。

這時，小雅一瘸一拐的進來房間，看見房間滿地狼藉後，哽咽說道。

“小姐，桂花糕是那個女人吃剩下的，那個手鐲也是白天江城陪她逛街買，但買回來那個女人又不要的！”

那怕是敷衍，也拿別人不要的東西敷衍麼。

“小雅，幫我去取紙筆。”

“小姐您這是要？”

我看著桌上上的手鐲，目光鑒定。

“寫休書！”

3.

洛府是父親留給我的家，但現在家裏上上下下都是江家人，我隻能先離開。

我整理行李的過程很順利，聽管事的說，譚小小似乎真的出了事，江城一晚上都在陪她。

次日大早，我將兄長送給我的珍珠項鏈小心翼翼的用盒子裝著，便帶著小包準備離開。

可剛走出房門便撞到了一臉陰沉的江城。

“大早上的想去哪？”

我張了張嘴正想開口說話，眼前的男人卻突然暴起抓住了我的衣領。

“做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想跑嗎洛溪！”

“什麼？”

我沒聽懂她的話，這時，嬌滴滴的聲音從轉交傳來。

譚小小挺著大肚子一臉慘白的靠到江城的身上，哽咽開口。

“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因為嫉妒我和阿城的關係就給我......我肚子裏的孩子可夫君的孩子，以後要喊你娘的啊！”

“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聞言，我頓時明白，譚小小又在誣陷我。

她入了府邸經常搞破壞，砸壞碗筷，撕毀書卷，把自己磕著渾身是傷；

我一開始以為她就是不習慣新的環境，還主動安撫，去找了最好的大夫給她開藥。

可江城來了後，她又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以淚洗麵的說。

“沒有關係的江哥哥，都是我的錯。”

我才明白，這是她爭寵的手段。

搶了主母的位置，霸占婚禮還不夠，還想拿自己的孩子做手腳。

換做平時的我已經不在顧忌身份，歇斯底裏了。

但現在，我累了，我隻想繞過眼前的男人離開這個可悲的家。

“江城，你覺得是我幹的？”

男人的眼裏隻有憤怒。

“不是你還能有誰！這個府裏就你對小小的怨氣最大！嫉妒我對她的關心！”

譚小小聲淚俱下的捏造出我兩天前，如何趁著江城離開上門威脅她，強迫給她吃下了藥的糕點，從而導致了昨晚的大出血。

“姐姐，我明明答應了，以後就算我做了江家的主母我也願意以你為尊，可你怎麼就容不下我和江哥哥的孩子呢？”

男人心疼的親吻譚小小的額頭，憤怒指向了我，顫抖的說道。

“謀害同房，謀害子嗣按我大楚的律法當斬！！”

“但小小心善不願你這當姐姐的遭罪，我也念在我們之間的感情，最後！我最後給你機會！”

“明日大婚，你當著我江家親朋好友的麵給小小磕頭承認錯誤，那我還認你這個小妾，不然......我會讓你後悔的。”

我看著江城那悲憤的眼神心中愈發感覺諷刺，搖了搖腦袋一字一句的開口。

“我絕對不會和這個賤人道歉！”

江城登時暴怒，但他還沒說話，江父又從一旁衝了過來一腳踹在了我的小腹上，抓著我的頭發扇我的臉。

“你這個賤人，你這賤人！敢害老子的兒媳婦還敢害我的孫子，我要你死！”

男人在我的身上上下起手，一拳一腳的毆打著我的身子，我奮力抵抗隻能勉強護著自己的腦袋。

掙紮中抬起了頭，江城看我的眼神再無半分憐憫。

這場‘報複’般的虐行在府內小廝過來才被製止。

“江少爺，大夫的診斷出來了，譚夫人出血的緣故是桂花糕吃多了，刺激了身子導致出血。”

“還有您托我調查洛小姐的行蹤！她兩天前大清早就去了皇宮，一整天都沒回來！”

話語傳到眾人的耳朵裏，江父的動作一滯，卻沒有任何愧疚，吐了口唾沫就走了。

江城則是皺著眉頭。

“你怎麼不早說！想必是小小懷孕著了夢魘，你也，不要怪她。”

“我待會帶小小賞花，會給你帶禮物，你自己休息休息，今晚記得要給小小敬茶。”

我攤倒在地上已經說不出話，緩了好幾個時辰才拖著渾身傷痕的身子，從側門跑出府邸。

我沒見到小雅，在巷子裏穿梭了好久又摔倒在了地上，不知昏迷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睛時已經到了晚上。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突然都跪拜在了地上，給街道讓出了一條寬闊的大路。

我想到了什麼跌跌撞撞的衝進人堆。

拔刀聲便齊刷刷的在耳邊響起，一批人將我壓倒在了地上。

“女刺客？壓上來。”

耳邊響起渾厚的聲音。

明明是被一群衛兵束縛，我的心卻終於放下來了。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揚起腦袋呼喊出聲。

“皇，兄......”

黃色簾布瞬間被從內掀開，焦急的聲音傳來。

“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