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離弦的箭衝向獄卒,銀簪紮進咽喉的瞬間,血瀑染紅斑駁磚牆。
長矛穿透她單薄的後背,將她釘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下......
後來劉嬤嬤捏著我下巴驗貨時說:"教坊司的官伎隻需彈琴作畫,偏你二姐蠢,白搭上性命。"我才知道那些獄卒根本動不得官妓。
母親與長姐跪著死在貞節牌坊下,二姐站著死在複仇血泊裏,獨我蜷縮在夾縫中,成了權貴掌心的金絲雀。
於是,我就到了教坊司學琵琶、學舞、學著諂媚討好各路官人。
後來,遇見了蕭承弈。
他第一次解我腰封時,我盯著他玉冠上的金鑲玉簪,那是能捅穿喉嚨的利器。
"想要這個?"他摘下發簪插進我雲鬢,冰涼的玉質貼著耳廓,"本王最厭女子拐彎抹角,以後想要什麼,跟本王說便是。"
他淡定自若地把這我印象中的凶器交給我,我便對他放下了戒備。
我不是母親或是姐姐們,我隻想活下去。
教坊司十年磋磨,我早學會審時度勢——若注定要承歡,不如選個出手闊綽的主。
當我在他身下承歡時,與隔壁廂房被按在古琴上的清荷並無不同。
天色漸晚,而我早已虛乏,膝蓋硌得生疼,冷汗濕透後背,隻能用手扒著地磚。
午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可我不敢鬆懈,害怕蕭承弈派人暗中盯梢。
熬過這十二個時辰,就能離開教坊司,必須咬牙挺住!
我渾身冷顫,透支著自己的全身力氣,但也終是墜入了無邊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我燒得渾身滾燙時,劉嬤嬤捏著香帕踹開廂房門。
"作死的賤骨頭!"她扯開我被冷汗浸透的褥子,"要是王爺以後不來光顧,你最好早早再找一個恩客,要不然我這教坊司可沒閑錢養病殘廢物。"
青瓷藥碗砸在床柱上,碎渣混著湯藥濺了滿帳。
我蜷在發黴的錦被裏,肚子舔著傷口。
一個時辰後,不知是誰推開了房門,將一物放在了桌子上。
抬眼看去,我麵露喜色,是王府送來錦盒。
我滿懷期待的打開後,卻愣住了。
錦盒裏是幅絹畫:畫上一男一女在行苟且之事。
作畫人似乎是窗縫窺探,但也將二人的神情描繪地清清楚楚。
那畫中男子的模樣打扮,分明是蕭承弈,而那女的確是一副丫鬟裝束。
想必是我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之時,那蕭承弈還在尋花問柳。
隨畫附上的還有一行字:“贈春宮雅樂圖為蘭姬姑娘助興,還望姑娘技藝更上一層樓。”
我攥著畫軸劇烈咳嗽,沒了一絲力氣癱倒在榻上。
整整三日,蕭承弈也沒有一絲消息。
劉嬤嬤也派人去打探,但無一都被趕了回來。
於是劉嬤嬤收走了我所有還算是值錢的東西,每日給我灌一副藥。
連著三日灌下的湯藥苦得發腥,第四日我冷汗涔涔驚醒時,劉嬤嬤正拿著紅綢往我身上比劃:"李尚書就好這病怏怏的調調......"
可下一刻,就有蕭承弈的人冷冷發話:
"王爺有令,未跪足十二時辰,還算是王爺的人,不得接客。"
劉嬤嬤急忙堆著笑遞上熱茶:"那老身給蘭姑娘調理好身子,隨時恭候王爺?"
"不必。王爺說了,既然蘭姬不願意繼續侍奉,他也不強人所難,此後在教坊司的日子,讓蘭姬自己看著辦吧。”
劉嬤嬤也沒了辦法,而我則每日把自己關在屋裏。
人人都說我被王爺拋棄,得了心病,隻在夜深人靜時遊魂兒似的晃悠。
半個月後,我已經病得下不了床。
大夫搖頭說:"準備後事吧。"
劉嬤嬤還幻想我有機會繼續做她的活招牌,親自去了趟王府,想讓蕭承弈想想法子救救我,卻直接被趕了出來。
當天晚上,劉嬤嬤臉上流露出凶戾之色。
吩咐兩個粗使婆子偷偷用草席裹著已經行將就木的我,扔到了城西亂葬崗。
教坊司這些年死的姐妹,也都被拋在此地。
我躺在臭水溝旁邊,摸到身下一截東西,月光照過來才發現是半根人骨頭。
不遠處還有件熟悉的桃紅衫子,去年上吊的秋月姐姐被扔在這兒時,穿的也是這件衣裳。
我無力的笑了笑,痛苦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