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參加同學聚會的那天,酩酊大醉著回來喚著我的名字。
結婚五年,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乳名。
還以為他的心裏終於有我,天才兒子冷冰冰的一句,
打破了我所有幻想。
“爸爸喊的是鄒阿姨,才不是你。”
“你快離我爸爸遠點,別把你身上的窮酸氣傳染給我們。”
鄒敏敏,是他的白月光,
也是他和兒子瞞著我五年,日日接觸的人。
得知真相後,我沒哭沒鬧,
還客氣地叫老公“顧總”。
叫兒子“顧少爺”。
老公和兒子看我難得乖順,
趁機提出要接懷孕的白月光回家安胎。
我笑著答應,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既然他們都這麼嫌棄我的窮酸氣,
那這次,我生一個跟他們家沒關係的孩子。
他們肯定不反對吧。
1.
做完所有家務後,
我看著手機上的日曆,發現腹中的孩子還有兩周就滿三個月了。
這次,我懷的孩子和顧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隻是單單純純我的孩子。
想到這裏,我開心的勾起唇角。
別墅的大門開了。
外麵傳來兒子顧庭軒高興的聲音:
“鄒阿姨,這裏就是我家,軒軒給你準備了最大最漂亮的房間,你開不開心!”
“當然開心了,我們軒軒,是最懂事的孩子。”
隨之而來的,是鄒阮阮嬌媚的笑聲。
我一貫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老公跟在他們身後,
手上拎著大包小包,
都舍不得讓家裏的傭人上手。
“你們這些人,別弄壞了鄒小姐的東西,
孕婦矜貴,不能出一點差錯。”
說著,他們一家三口掠過我,就歡聲笑語地往樓上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冷笑一聲。
孕婦的確矜貴。
可我當初懷孕的時候,矜貴的隻有孩子,沒有我。
甚至生產的那天,兒子被抱出產房後。
哪怕大出血,我的丈夫,也沒來看過我一眼。
沒管他們,我獨自去了廚房做了些晚飯吃。
顧明修他們三個在樓上收拾好後,嘰嘰喳喳的下來,
看到我在廚房時,不約而同的露出警惕的目光。
“阮靜恩,你在這幹什麼?我之前和你說過,阮阮要在這裏養胎。”
“你不要鬧什麼幺蛾子。”
顧明修說的直白,
好像我因為這樣的事情,鬧過很多次。
可是,三個月前,我才知道他有一個深愛多年的白月光。
我也才知道,我懷胎十月,沒了半條命生下的孩子,
心心念念的,都是讓那個女人進門做媽媽。
看著他們臉上的警覺和冷漠,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飯做好了,你們要一起吃嗎?”
沒想到我如此平靜,顧明修愣了下,半晌沒找到話來應對。
也是,我以前太愛他,太在乎他。
所以總是很在意他的心裏是不是有我。
更害怕他會愛上別人,不要我和兒子。
如今,他和兒子都不曾把我放在心上。
我又何必在意他們。
我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主動把他們三人往餐廳引著。
他們坐下後,我坐都沒坐,隻是站著對顧明修說
“既然鄒小姐要在這裏養胎,不如我搬出去,也方便你們照顧她。”
聽到我要走的消息,顧明修臉色一滯,還沒張口,
兒子顧庭軒卻一臉驚喜地說道:
“真的嗎!”
“那太好了!我可以天天跟鄒阿姨在一起了!”
再聰明的孩子也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他一把鑽進了鄒阮阮的懷裏,輕撫著鄒阮阮的肚子,
好像無比期待那個孩子的出世。
一周前,我的天才兒子正和他的爸爸在餐桌上練習剛學會的葡萄牙語。
我本是欣慰他的聰慧,卻不想他說的話是:
“爸爸,敏敏阿姨懷了你的孩子,這次沒有媽媽的劣質基因,肯定是個聰明弟弟吧。”
老公說葡萄牙語的語氣輕描淡寫:
“肯定是的,但你也很優秀,沒有被你媽媽的基因汙染到。”
想到這,我笑了笑:“顧少爺放心,我肯定不會回來,打擾你們一家人的團聚。”
話音落下,依偎在鄒阮阮懷裏的兒子忽然抬頭,
用葡萄牙語問著他爸爸:“媽媽為什麼突然這麼叫我,她是什麼意思?”
顧明修緊盯著我的眼眸,似乎也很想看穿我的心思,又或者是陰謀。
可他猶豫好久,大概是我的錯覺,竟看到他眸子裏閃過一絲不忍。
可終究是他和白月光的孩子重要,顧明修輕聲道:
“家裏夠大,不用你搬出去,不過家裏在西郊有個宅子,
我讓人安排轉到你的名下。你偶爾可以去散散心。”
我知道,這是對我識大體的獎賞。
不惜對我這麼大方。
那等我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他應該也能更大方吧。
畢竟,我這次瞞著顧明修,懷上的孩子。
沒有他的基因。
而距離他們知道這個好消息,隻有兩周的時間了。
2.
第二天一早,我在給花園裏的波斯菊澆水修剪。
被精心照料而回報給我大片大片的花苞,是這冰冷的家裏唯一愛我的生物。
也是顧明修第一次,主動送我的禮物。
那年, 我剛剛懷孕,因為喜歡波斯菊的花語,
所以很想養一些波斯菊。
顧明修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我。
那時,我激動又感動了好久,
每日不辭辛勞把這些花養的明豔絢爛。
可準備帶著顧明修來看時,他隻有一句:
“別弄這些沒用的東西,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最重要。”
原來,他在意的從來都隻是孩子,而不是我。
剪刀在長歪的枝丫上修剪了一二,
鄒阮阮一隻手扶著有些月份的肚子,另一隻手輕輕掩著口鼻,驕矜地說:
“不用修剪了,直接清掉吧,我不愛聞這個味兒。”
我站起來看向她,隨手擦掉臉上的一點泥土。
鄒阮阮看了我一眼,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姐姐,抱歉啊,我把你當成家裏的園丁了。”
“既然是姐姐種的花,肯定舍不得,那就留下吧,我稍微忍一忍。”
她說的大方得體,畫外音卻滿是委屈。
站在她身邊扶著她的腰的顧明修立刻皺了皺眉頭,
“你懷孕了,怎麼能是你忍?”
“一堆花而已,鏟了就鏟了。”
我看了一下花田,淺笑了一下。
顧明修以為我不舍得,正要出言訓斥我。
可我卻答應了下來:“好,不過我等下有事,你直接讓園丁鏟了吧。”
見我沒有因此而大吵大鬧,顧明修頓了頓,似乎沒想到我竟然會答應的這麼爽快。
“我讓人給你挪去西郊吧,你種這些花也不容易。”
他說著,我竟覺得,他連看向我的眼神裏都多了幾分憐惜。
我確實很喜歡這些花,它們是我在這個家裏無數不多的慰藉。
可現在我已經無所謂了。
“都行,你決定就好。”
我看了一眼手機,和調查律師約好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便和麵前的二人示意。
“抱歉,失陪。”
我越過顧明修的時候,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鄒阮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表現出了一絲不悅,顧明修便立刻放開了我。
“早點回來,晚上有事跟你說。”
我點點頭,“知道了。”
離開顧家別墅後,我感到渾身輕鬆。
我和調查律師約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廳,是我大學時候常來的地方。
老板娘見到我的時候倍感差異。
畢竟嫁給顧明修之後,我就再也沒有享受過生活。
顧家家規森嚴,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他們嫌臟。
喝著杯中的咖啡,我覺得難得的暢快。
調查律師交給了我一份產檢報告,
“鄒阮阮懷孕的時間是四個月前,這和顧總的時間對不上......”
原來,顧明修最期待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如果顧明修知道了這一切,是會覺得她汙染了顧家的基因。
還是隻要是鄒阮阮的,誰的孩子他都願意養。
我突然問了調查律師一個問題:“我不和他離婚的話,生下的孩子,也能繼承遺產的吧?”
律師說:“當然。”
我撫上自己的肚子,“那如果這孩子不是他的呢?”
調查律師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隻要你們不離婚,他都有撫養你孩子的義務,隻不過......”
我搖搖頭,打斷了律師的話。
這就夠了。
既然顧明修想要我養他和鄒阮阮的孩子。
那我為什麼,不能讓他養我和別人的孩子呢?
我笑了笑,告訴律師:“31號那天,麻煩幫我發一份聲明,
內容就是我的孕檢報告。”
3.
回到家後,我看到門前停著一輛古樸的車子。
立刻意識到,是顧老夫人來了。
顧家一家人都不喜歡我,這我是知道的。
公公討厭家裏的俗事,婆婆嫌棄我小門小戶出身,顧明修的心也早就另有所屬。
當初,鄒阮阮和顧明修兩人青梅竹馬,卻被一生禮佛的公婆以八字不合拒在了門外。
於是,愛慕了顧明修三年的我,因為大師一句“旺夫”,被娶進了賀家。
然後開啟了我被顧家人嫌棄的五年。
回到家時,顧老夫人正抓著鄒阮阮的手噓寒問暖。
見我進來,他們齊齊地看向了我,麵色不悅。
顧明修不滿地質問我:“誰讓你回來的,不是說出去嗎?”
我覺得有點好笑,“不是你讓我早點回來,有事要說嗎?”
顧明修這才想起早上我出門時候,他的那一句敷衍。
他清了清嗓子,無所謂道:“沒你的事兒了,家宴相幹的事情,今年就交給阮阮來辦。”
往年,這家宴都是我來辦。
因為我是顧家的夫人,就要履行一個夫人該盡的義務。
顧老夫人每年都會在家宴的事情上磋磨我。
不是菜品選的不夠好,就是布置的方式太單調。
家宴程序上那麼多事情,每一個環節都有數不清的小毛病。
但至少,這擺給外人看的“顧夫人”的名頭,我沒少過。
可如今,鄒阮阮一回來,連家宴的籌備都給了她。
那當初又何必趕她離開呢?
我扯了扯嘴角,不做他言,“好,家裏的事情,都是你說了算。”
顧明修眉頭皺了皺,似乎並不滿意我如此乖巧的反應。
顧老夫人鼻子哼了一聲,倒是誇讚了我識相,然後轉身安撫鄒阮阮:
“要是有什麼難處,就跟我說。”
鄒阮阮害羞地笑著,顧明修立刻忘了方才的事情,讓她多多放心。
他們旁若無人地聊起了家宴的細節。
忘了我還站在這兒。
我無視他們上了樓。
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距離我的飛機起飛還有八天。
而距離他們知道我懷孕的消息,
也還有八天。
因為我的識相,整個顧家都在為了幫鄒阮阮辦好這個家宴而努力。
可鄒阮阮畢竟是第一次辦這樣大規模的宴會,沒過多久,便力不從心。
她窩在顧明修的懷裏向他哭訴:“鏡塵......我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我是不是很沒用?”
顧明修的心裏一軟,連忙摟住了鄒阮阮,“你是第一次做,已經做的很好了。”
礙於鄒阮阮的撒嬌,一周沒有踏入過我房間的顧明修居然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打開門,他開門見山地說:“阮阮一個孕婦,一個人操勞家宴太辛苦了,你幫她一下。”
我笑了笑:“可我第一次接手的家宴的時候,也懷著孩子呢。”
顧明修有些愕然,像是這才想起來,當初的我快要臨盆還要準備顧家的家宴。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的愧疚。
可當初的我隻能抱著肚子辛苦籌劃。
沒有人幫我,也沒有人心疼我。
遲來的心疼,有什麼用。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沒關係。”我打斷了顧明修呼之欲出的同情,
“我幫她處理家裏的瑣事吧,她隻要弄好宴會上的事情就好。”
顧明修的表情十分意外,他動了動唇,問我:“你真的舍得讓她主外?”
畢竟,宴會上的事情,才是彰顯顧家夫人身份的事情。
我將這輕鬆的部分讓給了她,也是讓出了我所擁有的唯一一樣東西。
“她畢竟懷了顧家的孩子。”我解釋道。
顧明修還想說什麼,但我已經關了門送客。
他站在門外呆了許久,我才聽見他離開的聲音。
他似乎意識到我變了,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在乎這些虛名。
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在乎他。
4.
家宴的那天早上,我檢查了自己出國的機票。
還有8小時就要起飛,
整個顧家上下忙忙碌碌,
沒有人在意,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兒子打扮得像個小花童一樣,逢人就幫鄒阮阮介紹。
大家都誇他嘴甜,誇鄒阮阮教的好。
好像已經沒人在乎,我才是他的親生母親。
如此也好,這樣更不會有人在乎我的離開了。
我吩咐好了後勤該做的事情,便準備走了。
我沒什麼能帶走的,所有的東西塞到一起,也不過隻一個挎包而已。
出門的時候,顧明修突然攔住了我。
他氣喘籲籲,像是找了我很久。
他見到我一副要離開的樣子,愣住了,“你要去哪兒?”
我搖了搖頭,隻回答他:“你有什麼事兒嗎?”
顧明修抿了抿唇,似乎猶豫了很久才做下的決定,“家宴的事情,你辛苦了......”
“等一切結束了,我們可以再要一個孩子。”
他朝著我笑了笑。
自我嫁給顧明修,我從沒見他用這樣溫柔的笑容對待我過。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溫情,我也隻是笑著敷衍,“之後再說吧。鄒阮阮在叫你。”
他一回頭,鄒阮阮果然在後麵對他招手。
顧明修連忙要過去,卻又想起了我,拍拍了我的手:“我答應你,一定會做到。”
“好。”
見我答應,顧明修終於放心去找鄒阮阮。
我和他背對背,互相離開。
臨上專車前,我找到律師和他核對了要發布的全部證據。
要求他把文檔送給全城所有的媒體。
律師有些猶豫,但看著我遞給他厚厚的委托金,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
我心滿意足的笑笑,在去機場的路上,拉黑了顧明修全部的聯係方式。
他一定不會察覺,因為這個時候,家宴剛剛開始,他應當在陪著鄒阮阮應酬。
到達機場托運行李後,我輕鬆的走進了安檢區域。
機場的電子屏上,熱鬧的顧家家宴新聞鋪天蓋地。
顧老夫人正溫馨地攬著鄒阮阮,對記者介紹:
“雖然阮阮不是我的女兒,但在我心裏,我早就把她當親女兒看待了。”
兒子顧庭軒抱著鄒阮阮的另一頭,甜甜地叫著:“阮阮阿姨就是我的媽媽!”
顧明修站在他們的身後,滿臉都是幸福。
隻是記者麵對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問了一個很不合時宜的問題:“顧總,一個小時前,我們收到一封匿名郵件,
內容是一張您太太懷孕的孕檢單,和一份親子證明,
不知道您作何解釋?”
我推了推自己的墨鏡,轉身離開。
沒管屏幕裏一團亂麻的顧家,
也沒管自己被打爆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