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氣衝衝地摔門走了。
留下程溪撫著肚子苦笑。
太醫沒有顧念救命之恩,他把落胎之事告訴了周放。
真好笑,她在古代救了這麼多人。
到頭來,沒有一個站在她身邊。
仿佛是怕程溪再對孩子不利,當天下午,周放命令程溪在書房伺候筆墨。
程溪沉默照做。
磨到一半,他突然遞給程溪一份奏折:
“京郊火藥廠的研究,有眉目了,我正要向陛下報喜。”
火藥廠是程溪跟他回京時,一手操辦的。
她那會兒是個很有活力的姑娘,興致勃勃、信心滿滿地一頭紮進研究裏。
哪怕,她懂得其實還不如她招來的那些煉丹術士多。
不過她心安理得:“本來火藥就是從煉丹中誕生的呀!”
可一年,兩年......許多年過去了。
程溪好像變了個人。
她越來越不愛說話,越來越不愛出門,很久沒開懷地笑過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毀了她?
周放處理著軍務,忽地想到這點,竟覺胸悶氣短。
突然,他很想看程溪笑。
所以,才提起了這件事。
程溪曾經對火藥那麼上心,她應該也會開心吧?
可預想中的笑容沒有出現。
程溪木著一張臉,淡淡道:“哦,恭喜。”
她磨墨的手沒有停,眼皮也沒抬起來一下。
周放心裏便竄起一股無名火。
自己已經給了程溪台階了,可這女人根本不上來。
還是說她覺得,奏折裏隻提她一句功勞,太少了?
想到這,他又心裏發堵,霍然將桌上硯台掃落在地,然後搶過程溪手中的奏折,抹去了那唯一的一句話。
“程溪,我說過的,你的一切都是我周家的!本想給你幾分臉麵,沒想到你這樣不識抬舉!”
程溪終於抬頭,但隻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這男人心中的彎彎繞繞,隻覺他喜怒無常、莫名其妙。
她又把頭低下了下去,沒有悲喜:
“隨王爺喜歡吧。”
可她越是這樣,周放越是以為她賭氣。
那一瞬間,他心中甚至發了狠:
程溪的性子,必須盡快扳過來了!
他已位極人臣,身邊隻有一妻一妾。
多少同僚已經笑話他妻管嚴,多少女子羨慕程溪的好命!
她卻不知珍惜,變著花樣地與他爭執吵鬧!
“從明日開始,你去廟裏祈福吧。”
“一來自省己身,二來修身養性,三來養胎護子,四來,外麵的流言說的太不像話,你也得避避風頭。”
曾經愛熱鬧的程溪,最受不了寺廟的與世隔絕。
周放暗暗期待,她會求他,像以前那樣,拉著他的袖子,軟軟地求他。
可程溪隻是沉默一瞬,就輕聲道:
“好。”
程溪被攆出了書房,身邊還跟著兩個監視的丫鬟。
周放還是怕她私下落胎。
可他不知道,再而衰,三而竭。
“寶寶,你想好了嗎?哪怕沒有愛你的爸爸,哪怕媽媽是個窮光蛋?”
孩子的心好像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她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明天,就是九星連珠的日子了,去寺廟,正好。
她收拾了一整夜的行李。
金銀珠寶,錦衣華服,一概沒拿。
隻帶走了她從現代帶過來的幾套睡衣,和她給惠兒做的小衣服、小玩具。
從剛出生時穿的小肚兜,到去世前穿的小襦裙。
仿佛能看到那個胖乎乎的女娃娃,一點一點在眼前長大。
次日一早,天不亮,她就迫不及待地催著馬車出發。
周放是練武之人,習慣了早起,聽聞後匆匆趕來,看她半晌,卻什麼也沒說。
她倒是朝他綻開燦爛的笑容,好像來時一樣:
“周放,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