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先天心臟病,醫生說很有可能活不下來。
為了讓他健康長大,我辭掉了海外名校的offer,專心做一個家庭主婦。
他不舒服,我就整夜整夜陪在床邊,哄著他睡覺。
他心臟疼,我就跑遍了全國尋找治療方法。
最後在老中醫門前跪了三天三夜,才終於求到了治病良方。
兒子心疼我,常常趴在我的懷裏紅著眼說:
“媽媽,你辛苦了。”
“媽媽,都是我不好,連累你了。”
“媽媽,我真的好愛好愛你。”
為了他這句話,八年來,盡管我日日淩晨四點起床熬夜,但心裏依舊甘之如飴。
“你是我的親生兒子,為了你,媽媽做再多也不辛苦。”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我這麼說時,兒子都會莫名低落。
兒子八歲生日那天,醫生宣布兒子的心臟病徹底治愈。
慶祝的那一刻,兒子突然伸手把我推下了樓梯。
“去死吧,你這個搶了我媽媽位置的賤女人!”
我這才知道。
原來我當年辛辛苦苦試管生出來的兒子。
居然是姐姐和丈夫的孩子。
1
我從三樓摔下來後,兒子蕭程慌張地追了下來。
我以為兒子是在擔心我,慌亂的心也放回了肚子裏。
剛才推在我背後的小手恐怕隻是我的錯覺。
“媽媽沒事......”
我的話還沒說完。
蕭程沾著泥的鞋底就狠狠碾過我的傷口。
“去死吧!”
八歲的男孩費力地搬動著樓梯拐角的綠植景觀。
“砸死你這個冒牌貨!我媽媽就能回來了。”
我驚在原地,怎麼也想不清楚。
從我肚子裏爬出來,我一點一點照顧著長大的兒子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
明明他前兩年生病,我抱著他一宿一宿不睡覺的時候。
他還會甜甜的喊我媽媽,說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可為什麼短短兩年過去,兒子就成了如今這個混世魔王的樣子。
我看向他:
“蕭程,你就那麼討厭我嗎?”
蕭程撇了撇嘴:
“當然,我媽媽說了,要不是你,我們一家早就團聚了。”
我心下一驚。
“你媽媽,是誰?”
“是姨姨呀。爸爸說了,姨姨才是我的親生媽媽。”
聞言,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真相在我腦海裏閃過,可兒子手裏的盆景已經落到了我頭上。
再次睜開眼,已經是在醫院裏了。
我的腿被打了厚厚的石膏掛在空中。
丈夫蕭景雲站在我的麵前。
見我睜開眼,蕭景雲淡淡道:
“程程這次是有點過分了,不過孩子還小,以後你好好教教他就不這樣了。”
聞言,我隻是靜靜聽著,並沒有出聲。
似乎是感受到我情緒不好,蕭景雲淡淡出聲安慰:
“別擔心,我找最好的大夫給你治療,不會落下後遺症的,再說,就算你變成殘廢了,蕭家也不缺你這口吃的。”
殘廢?
我慘笑一聲。
兒子把我從樓梯上推下去隻是小事,哪怕我腿斷了,變成殘廢了,也隻是孩子不懂事。
或許就是因為蕭景雲這種沒有底線的寵愛,蕭程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蕭程是溫盈盈的孩子?”
蕭景雲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點頭應是。
“盈盈身體不好,但是又喜歡小孩子,所以你試管的時候我就讓醫生換了受精卵,反正你年紀還不大,想要自己的孩子隨時可以要。”
“你放心,隻要你以後好好照顧程程,你還是他媽媽,我不會隨便換掉你......”
“你出去,我想安靜一會兒。”
蕭景雲還想說什麼,卻被我打斷。
聞言,他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
“那我先回家,你自己在醫院好好冷靜冷靜。”
冷靜,他還想讓我怎麼冷靜。
我想哭,可眼睛卻像幹涸了一樣,怎麼也流不出眼淚來。
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辛辛苦苦一點點養大的孩子,居然是別人的兒子。
怪不得。
怪不得他總是不願意跟我喊媽媽。
怪不得他總是詛咒我去死。
恐怕隻有我死了,才能給他的親生母親騰地吧。
就在這時,醫生突然推門進來。
“溫小姐,我們要告訴您一個不好的消息。”
“我們查出您得了宮頸癌,已經是擴散了,目前沒有手術的必要了,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先暫時吃靶向藥控製......否則,您隻能活一個月了。”
一連串的消息讓我的大腦失去了思考能力。
醫生的話在我耳朵裏忽遠忽近。
一個月嗎?
足夠了,一個月已經足夠讓我離開蕭家了。
2
我坐著輪椅費力地推開別墅大門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正在和樂融融地吃飯。
溫盈盈坐在蕭景雲的旁邊,給蕭程夾了一筷子他不喜歡吃的青菜。
“謝謝媽媽!”
蕭程開心地把青菜放進了嘴裏。
見狀,我媽冷哼一聲:
“溫蔓總說程程挑食,我看程程這不是吃青菜吃的好著呢,就是她不會帶孩子。”
溫盈盈笑了笑,正要說什麼,卻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的我。
“所以你們都知道......都知道蕭程是她的......”
我扶著門框發抖,媽媽卻說不出什麼,隻能尷尬地笑。
“明明都是你們的女兒,為什麼要幫著她算計我。”
水晶果盤擦著耳畔砸在牆上,爸爸拍案而起:
“什麼叫算計!盈盈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溫盈盈突然捂著心口咳嗽,媽媽立刻關心地湊過去:
“你姐身體不好,你幫忙生個孩子怎麼了?”
我望著客廳全家福裏被P掉的自己,指甲掐進掌心。
溫盈盈身體不好。
從小到大總是這樣,因為她身體不好。
所以我一個妹妹要讓著姐姐,凡是都要以溫盈盈為先。
凡是她喜歡的,我就不能和她搶。
隻是沒想到,我讓了一輩子,現在連子宮都要讓給她。
當初嫁給蕭景雲,也是他們說家裏生意遇到了問題,要和蕭家聯姻。
因為舍不得溫盈盈,就讓我來嫁。
這九年來,我作為一個合格的工具人。
生下蕭程,盡心撫養他長大。
結果最後告訴我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父母,我的丈夫,甚至我的兒子。
都是溫盈盈的。
而留給我的,隻剩下,一瘸一拐的斷腿。
我靜靜地說:
“當初讓我嫁給蕭景雲,也隻是商業聯姻,既然我現在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那我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聽我這麼說,溫盈盈臉上閃過笑意,剛要說話,卻被蕭景雲打斷。
蕭景雲臉色陰沉:
“你走了程程誰來照顧?怎麼說程程也是你生的,你現在說走就走,溫蔓,你不要太自私了。”
我冷笑一聲,看了一眼溫盈盈。
“剛剛你們不還怪我不會教孩子嗎?那我主動離開,不是正和你們的意。”
聽我這麼說,蕭景雲的臉色和緩了些。
“你不用多想,當年隻是因為盈盈病的比較重,才讓你幫她生了程程。”
“你要是覺得程程和你離了心,以後我們再生一個就是。”
“不過我醜話要說在前麵,以後我們不管有幾個孩子,我的家產都是程程的。”
我平靜地打斷他: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我會盡快收拾東西離開。”
被我打斷後蕭景雲徹底失去耐心,拂袖而去。
“我看你是瘋了,好好的蕭夫人不當,非要在這裏作。”
蕭景雲走後,我爸媽也扔了筷子。
“好好的一頓飯,就被你這個喪門星攪合了......”
喪門星......
我慘笑一聲,既然不愛,當初又何必生下我。
好在,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3
回到房間,我開始默默收拾我要帶走的東西。
卻聽到樓下的溫盈盈傳來一聲尖叫。
“哎呀,我知道妹妹怪我,可沒想到她這麼恨我,甚至恨不得我去死。”
我聞言走出了房間。
見到我,溫盈盈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手機裏是我的微博主頁,發的內容全都是對溫盈盈的謾罵。
“怎麼可能?”
我一臉詫異,這個賬號還是我上學時用的。
自從生了蕭程,我已經很久沒有點開微博了。
“肯定是被盜號了。”
可蕭景雲隻看了一眼手機,卻已經皺起了眉頭。
“來人,把夫人關到閣樓去,你能發出這種話,心裏不一定怎麼怨恨盈盈呢,不能留你在外麵威脅她,你自己在閣樓好好反省。”
溫盈盈也歪著頭衝我笑。
“妹妹你好好反省,等你知道錯了,我會讓阿雲把你放出來的。”
這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
不過是溫盈盈的又一次陷害罷了。
保鏢衝進來時,我抓住最後機會拉住了蕭景雲的胳膊。
“不是我幹的得。”
蕭景雲卻皺起了眉,甩開我的胳膊。
“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放你出來。”
閣樓鐵門落鎖的聲音驚飛一群老鼠。
三十八度的盛夏,頂樓蒸籠般悶熱。
深夜,閣樓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蕭景雲走了進來,朝我身邊扔了一個袋子。
“你腿傷的藥給你拿來了,今天的事就當給你個教訓,下次不要這麼任性。”
我猛地抬起頭看向他:
“你知道那些微博不是我發的?”
蕭景雲點了點頭,一邊說著,一邊低頭查看我受傷的腿。
“不過你的確需要好好反省反省。”
“我知道這次是程程有些過分,但你一個當媽的,怎麼能隨便就當著孩子的麵說要走?”
當媽的......
我抬起頭,看向蕭景雲的眼睛:
“蕭程是我的孩子嗎?”
蕭景雲話一頓,又沉下了臉:
“看來你還是不需要藥。”
說完,蕭景雲當著我的麵將醫生給我的藥衝進了廁所。
“你留在這裏好好反省吧!”
那不是腿傷藥,是我續命的靶向藥。
看著靶向藥逐漸消失在視野,我突然想笑,又想哭。
我的耳邊突然又回想起醫生的話。
一個月。
蕭景雲,我在世界上的時間隻有這最後一個月。
留在蕭家的時間也是。
4
我蜷縮在堆滿雜物的角落,石膏裏的傷口正在潰爛。
“吃飯了。”
保姆把餿飯倒進狗盆,金屬門栓發出刺耳摩擦聲。
“太太說你有傳染病,讓我離你遠點。”
餿臭味引來蟑螂,它們爬過凝固的石膏邊緣。
我伸手去夠水杯,卻打翻了門口的“毒液”。
腥臭的液體流了出來。
那是蕭程每天清晨的“問候”。
“你以後就喝這個吧!”
說話間,溫盈盈喊蕭程下樓吃飯。
“媽媽,我這就來!”
他開心地下樓,不忘回頭朝我惡狠狠地說:
“難受吧?哈哈哈,還是我媽媽想的主意好,爸爸果然生氣了,氣死你這個壞女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隻是想起了我在這個孩子身上的付出。
“你還記得嗎?你四歲那年,不肯去幼兒園,鬧著要媽媽,是我在幼兒園陪讀了半個月。”
“還有你六歲的時候,你被鄰居的狗追,嚇得嚎啕大哭,是我幫你趕跑了狗,你說我像超人......”
聽了我的話,蕭程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眼裏閃過動容。
旋即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梗著脖子說:
“可是你不是我媽媽,姨姨才是我的媽媽。”
我的心徹底冷下來。
“對,溫盈盈才是你的媽媽。”
而我,馬上就要死了。
想到這,我轉身不再看他。
蕭程卻不知為何沒走,盯著我看了很久才冷哼著離開。
第七天我開始發燒,傷口流出的膿水染黃了繃帶。
溫盈盈戴著防毒麵具出現在監控鏡頭裏:
“妹妹,阿雲說,最少要關你一個月,你說,我用不用幫你求求情啊?”
溫盈盈的語氣情真意切,可眼裏的惡劣卻藏也藏不住。
第十八天,我胃部抽搐著吐血,鮮血順著指縫一滴一滴地砸到了地板上。
聽起來,倒像是為我敲響的喪鐘。
我用盡全身力氣爬向通風口呼救。
爸爸在花園裏教蕭程寫毛筆字,明明聽到了我的聲音卻依舊無動於衷。
“溫蔓這種人,就得多關幾天磨磨性子,等她認錯了,以後我們還是好好的一家人......”
此情此景,我反而笑了。
眼淚順著脖頸流下去,留下一道道的印子。
我默默閉上了眼睛,看死亡和自由哪一個先來。
第二十九天的晚上,鐵門被打開時,我正用指甲摳著石膏縫裏的蛆蟲。
月光突然漏進來一道縫,溫盈盈雪白的裙角掃過滿地黴斑。
她蹲下來打量我潰爛的腳踝,新塗的櫻桃色指甲油在黑暗裏泛著血光。
“給你藥。”
她將一個小玻璃瓶塞進我發黴的帆布包,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結痂的脖頸。
“要不是查了你的病例,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快死了。”
我想抓住她的手腕,高燒卻讓手指痙攣著插進石膏裂縫。
溫盈盈扇了扇鼻子。
“你身上太臭了,快離我遠點。”
晨光刺破雲層時,樓下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
溫盈盈躺在打翻的燕窩盅旁抽搐,珍珠項鏈勒進發紫的脖頸。
蕭景雲抱著她嘶吼時,我看見她藏在長發下的手對我比了個剪刀。
“是她......”
溫盈盈染著丹蔻的手指顫巍巍指向我,
“我昨天好心給她送藥,不知道她幹了什麼。”
爸爸從帆布包夾層抖出藥瓶的瞬間,蕭景雲的巴掌已經帶著風聲扇過來。
我撞碎博古架上的青瓷瓶,碎瓷刺進腿上的爛肉裏。
媽媽抱著溫盈盈驚聲尖叫:
“我們溫家可沒有這種殺人犯!”
“給盈盈跪下!”
蕭景雲揪著我打結的頭發往地上按。
“不然我現在就讓你把牢底坐穿!”
溫盈盈突然掙紮著滾下擔架,染血的蕾絲睡衣掃過我的臉:
“不怪妹妹,她就是生病了。”
她趴在我耳邊用氣音輕笑,
“溫蔓,我早就警告過你。”
我已經虛弱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讓我走,我願意坐牢。”
溫盈盈突然開始劇烈抽搐,心電圖在警笛聲中拉成直線。
蕭景雲暴怒地掐住我脖子:
“你以為進了監獄就能解脫?做夢。”
說完,蕭景雲甩開了我,抱著溫盈盈登上了救護車。
我像一坨爛肉一樣被人扔在地上,誰過來都能踢一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程突然出現。
一股腥臭的水流澆在我頭上。
“你為什麼總是欺負我媽媽?”
我看著蕭程稚嫩的小臉,問了一個我一直好奇的問題:
“你恨我嗎?”
猶豫了一會兒,蕭程點了點頭。
“那好,我永遠不會煩你了。”
我平靜笑了笑。
說完,我拖著破爛的身子,爬上了窗台。
然後,一躍而下。
此時,蕭景雲和我爸媽也剛好走進花園,見到我墜樓三人同時嚇紅了眼。
“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