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城所有的貴婦人，都嫉妒隻有一隻手的首富夫人。

每天，都會有十八名主廚隨時待命，為夫人精心準備三餐。

每周，都會有為她專門定製的衣服，通過空運送到她手中，供她挑選。

每月，都會有一場以夫人名義舉辦的音樂會，紀念夫人為救丈夫而失去的左手，用來彌補首富對她的愧疚。

為了消除丈夫陸沉舟的愧疚，我憑借對小提琴的熱愛，用假肢和左手重新練習小提琴。

當我拿到金玫瑰大獎賽表演嘉賓的榮譽，準備和他分享再次登台的喜悅時，卻聽到他的好兄弟問他：

“當初那場車禍安排的很完美，可你怎麼能肯定，嫂子會為了救你而犧牲自己的手呢。”

男人沉默片刻，篤定道：

“當然是因為她愛我。就像我愛雪薇一樣，我們都會為愛人犧牲一切。”

“我答應過雪薇要守護她的夢想。但清歌的天賦太高了，隻要她在一天，雪薇就永遠被壓製。隻有廢掉清歌，雪薇才有機會出頭。”

“現在，隻要獲得金玫瑰大獎，雪薇就會成為新的三冠王，我所有的犧牲都值了。”

原來，我引以為傲的愛情，隻是將我推向深淵之後的附贈品。

五年為愛堅持的努力，不過是一場荒誕的笑話。

信念在這一刻瞬間崩塌。

我輕輕撫摸著冰冷的假肢，複仇的種子在心中悄然發芽。

陸沉舟，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1

“老師，我要用三冠王的特權資格，參加這次金玫瑰大獎賽。”

“不是作為表演嘉賓，而是要正式參賽。”

聽到我的要求，老師十分驚訝，連忙勸阻道：

“作為表演嘉賓已經足夠給陸沉舟驚喜了，但如果參加正式比賽，會讓你遭受很大的非議。”

我捏緊電話，語氣堅定地說道：

“老師，我有必須參賽的理由。”

沉默片刻後，老師說道：

“這次程雪薇衝擊三冠王，是小提琴界萬眾矚目的大事。”

“評委不會因為選手隻有一隻手就嘴下留情的，尤其是對你。”

我知道老師的擔憂，小提琴界不少前輩對我頗有微詞，如果上台比賽，必然會被群起而攻之。

因為，我是沈清歌。

小提琴界的驕傲。

也是恥辱。

小提琴史上最年輕的三冠王，曾被預言三十歲必成為大師的天才，卻因為一個男人淪為廢物。

掛斷電話前，老師讓我再考慮一下，隨時可以反悔。

我回到書房門口，房內的談話仍在繼續。

朋友看著陸沉舟，有些惋惜地說：

“我們都知道嫂子有多愛你，同床共枕五年，你就沒有後悔過嗎？”

陸沉舟吐出一個煙圈，才慢慢說道：

“沒有。”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告訴我說，一隻手成不了小提琴冠軍，我一定會親手廢掉她的另一隻手。”

朋友看了陸景淮一眼，忍不住提醒：

“如果嫂子知道真相，她一定會恨你一輩子。”

陸沉舟沉默片刻，接著掏出手機看了眼壁紙上我們的幸福合照，眼神晦暗不明。

“放心，我不會讓她知道的。”

“她現在已經不能給雪薇造成威脅了，我會用自己的後半生好好彌補她的。”

朋友無奈，搖頭說道：

“隨你吧，希望這次金玫瑰大賽程雪薇可以奪冠，你也就能夢想成真了。”

陸沉舟嘴角勾笑，語氣篤定：

“放心，我布局了五年......”

“我以清歌的名義舉辦音樂會，就是為了給雪薇的對手送好處。”

“這次，隻要雪薇正常發揮，三天後她一定會加冕成為新的三冠王。”

原來他對我高調的示愛，也隻是為了給另一個女人鋪路。

在崩潰前夕，我倉皇逃離現場，躲進臥室。

看著我和陸沉舟溫馨的愛巢，我如墜深淵，仿佛身處地獄。

五年來，我堅信救了陸沉舟是我做過最正確的事。

因為我嫁給了愛情。

過去五年，我沉醉其中。

可現在，他卻告訴我，當年那場意外是他親手設計的。

我犧牲右手換來的愛情，不過是鏡花水月。

拿起梳妝台上的結婚照，我看著他滿是溫柔的眼神，感到不寒而栗。

用力一摔，將曾經的美好摔得粉碎。

聽到動靜，陸沉舟立刻衝進來。

“清歌，你怎麼了......”

見我站在滿是鋒利碎屑的地麵上，抱著小提琴痛哭。

他的呼吸一瞬間停滯。

隨後快步走來，將我抱入懷中。

他聲音輕柔地安撫我：

“清歌，對不起......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失去右手，也不會拉不了小提琴。”

我輕輕推開他，拉開了幾分距離。

“我沒事，隻是突然心情不好，讓你擔心了。”

見我這樣回答，陸沉舟的心也放下了幾分。

他輕輕撫摸著我僅剩的左手，動作溫柔地像怕碰碎了一般。

“我會代替你的右手，永遠守在你身邊，保護你，愛護你。”

看著男人深情的側臉，我實在分不清，他到底對我的愛究竟有幾分真，幾分假，

五年的同床共枕，他用一切細微的愛意將我迷倒，讓我無法自拔。

可如今，再看到他這樣溫柔的神情。

我隻覺得惡心。

趁著陸沉舟洗澡的間隙，我用程雪薇的生日打開了他的手機。

在手機裏找到一個隱藏的相冊，裏麵全是程雪薇的照片。

從十三歲到二十五歲，整整十二年的時間。

程雪薇第一次登台，第一次獲獎，第一次接受歡呼，第一次與冠軍擦肩而過。

陸沉舟記錄了她的哭，她的笑，她的傷心，她的驕傲。

也記錄了陸沉舟自己的少年慕艾到刻骨銘心。

看到一張截圖時，我停住了。

那是程雪薇給陸沉舟發的消息：

【三月初九，你是唯一一個記得我陰曆生日的人，謝謝你。】

五年前我失去右手的日子，正是陰曆三月初九。

陸沉舟，我的右手，也是你給程雪薇的禮物嗎？

把陸沉舟的手機放回原處後，我聯係了私家偵探，讓他幫我調查當年事故的真相。

突然，盯著手機上的日曆，我對從浴室出來的男人笑了一下。

三天後，金玫瑰大賽那天，也是三月初九。

陸沉舟，這是巧合，還是宿命？

2

翌日，當我走進餐廳時，陸沉舟已經像往常一樣等候多時了。

看到我進來，他紳士地起身幫我拉開椅子，說道：

“今天廚師準備了你最愛的湯包。”

他把湯包放在離我左手最近的地方，方便我取用。

其餘還有西藍花、小米粥，這些有助於降壓、緩解情緒的食物。

他還在惦記著我昨天生氣的事，想通過食療來安撫我的心情。

陸沉舟對我的關心，融入到生活裏的每一個細節。

然而，這些曾經讓我癡迷的溫柔，如今卻再也無法激起我內心的一絲波瀾。

吃到一半，陸沉舟很自然地開口：

“這次金玫瑰大賽，你能不能作為頒獎嘉賓給冠軍頒獎。”

我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喝粥。

陸沉舟以為我還在生氣，趕忙解釋道：

“我知道你私下在練習小提琴，還被金玫瑰大賽邀請為表演嘉賓。”

“可小提琴講究的是聲音，一隻手拉小提琴隻會讓人笑話，我我隻是不想讓你丟臉。”

“而且雪薇這次很有可能奪冠成為三冠王，如果由你給她頒獎，對你、對她都意義重大。”

歸根結底，他還是想借用我的名氣給程雪薇提高知名度。

以陸沉舟的細致，我私下練琴的事根本瞞不過他。

可他根本不關心我練琴的目的是為了給他驚喜。

也根本不在乎我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他隻想讓程雪薇踩著我的名氣上位。

如同他當初為了程雪薇，毫不在意地毀掉我的右手，粉碎了我多年的努力和夢想一樣。

不過，我本就沒打算再去做表演嘉賓。

我看著他笑著說道：

“如果雪薇要是奪冠，我一定親手給她頒獎。”

聽到我肯定的答複，陸沉舟很高興地多吃了一碗粥。

陸沉舟離開後，我來到地下室。

這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用左手握住小提琴，輕輕貼在左下頜，用右手的假肢拿著琴弓，開始了今天的練習。

當初我不想讓人看到我練習的窘迫，就借口說我在地下室放鬆，禁止任何人進入。

包括陸沉舟。

所以直到現在，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我到底達到了什麼水平。

練習了一段時間，我休息片刻，看到沈清歌兩個小時前更新了朋友圈：

“老朋友準時來了，這個男人也準時出現，還帶來了好消息，兩天後，幸福加倍。”

配圖是一個男人在廚房煮紅糖水的照片。

照片中男人沒有露臉，可照片裏露出的那雙手化成灰我都能認得出來。

不過，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陸沉舟的手，也是可以下廚房的。

這時，手機上收到老師發來的消息：

“正式比賽的申請表格你填一下，我會在最後一刻幫你提交。”

“如果你確認參賽，我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留遺憾就好。”

老師還是不太想我參加，因為心疼我，怕我丟臉。

填完表格，我又拿起小提琴，繼續今天的練習。

如果老師此刻聽到了我的琴聲。

我相信她會改口說：

【正常發揮，冠軍非你莫屬】

如果陸沉舟聽到了。

那我這隻完好的左手，恐怕也已經保不住了。

3

第二天，我在為比賽挑選禮服時，發現母親在世時送我的那件黑色禮服扣子鬆了。

我心疼了好一會兒，拿著衣服去禮服店，想讓他們幫我逢一下。

等我到了店門口，就聽到店員在八卦：

“程雪薇真是太漂亮了！我覺得她和陸總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可是陸總已經結婚了，陸夫人對陸總可是很癡情的。”

“癡情有什麼用，陸總還是更喜歡程小姐一點。”

“別再胡說了，小心撕爛你們的嘴，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趕緊把這些程小姐不要的衣服收拾好，準備送到陸氏莊園給陸夫人挑。”

原來，我的衣服，也隻是程雪薇挑剩下的。

陸沉舟對我的愛，從來都是在程雪薇之後，衣服又怎麼能例外呢？

知道程雪薇和陸沉舟還在店內，我不想和他們碰麵，準備轉身離開。

沒想到，卻聽到有人叫我：

“清歌！”

是程雪薇。

她一身深藍色晚禮服，搭配著銀色飾品，顯得精致又不失優雅。

陸沉舟的深灰色西裝，明顯是專門為程雪薇搭配的。

怪不得店員覺得他們是天生一對。

陸沉舟看到我，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問道：

“清歌，你怎麼來了？”

我還沒說話，程雪薇就已經跑過來抱住我的胳膊，膩聲道：

“清歌，這麼久沒見你，我好想你！”

“聽說你還私下練了琴，不是我說你，一隻手也能拉琴？”

“想要回到聚光等下，當個頒獎嘉賓也是挺好的，別做一些費力不討好的事。”

我將程雪薇慢慢推開，也沒理會她的陰陽怪氣，平靜說道：

“你們先聊，我這件禮服扣子送了，讓人幫我緊一下。”

看著我袋子裏的禮服，程雪薇眼底的妒恨一閃而逝，卻馬上笑著說：

“我記得這件衣服，是你成為三冠王那天穿的吧。”

我還來不及反應，她就伸手奪過我手中的袋子，將禮服取了出來。

“就是這件，真漂亮，怪不得你這麼寶貝它。這個顏色，這個花紋......”

突然，嘶啦一聲，禮服被她撕開了一道口子。

我大驚失色，趕忙從她手裏搶過禮服查看。

程雪薇眼底閃過一絲暢快，不過馬上哭喪著臉道：

“清歌，對不起，我......”

我用假肢擋住想要抱過來的程雪薇。

我根本沒用力，她卻直接順勢倒在地上，哭哭啼啼。

見程雪薇倒地，陸沉舟臉色大變，趕忙衝到她身邊，將她抱住，轉而怒視我：

“沈清歌，你幹什麼？一件衣服而已，你至於這麼無理取鬧嗎？”

“你想要多少，我賠你多少。”

我將目光從衣服上移開，怒視著陸沉舟：

“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遺物，你拿什麼賠？！”

陸沉舟眼神一黯，剛要說話，程雪薇已經在他懷裏哭得梨花帶雨：

“都怪我！沉舟，都是我的錯！是我太不小心了。”

“我隻是太喜歡那件衣服了，我不是故意的！”

陸沉舟立刻溫柔的看向她，安慰道：

“本來就不是你的錯！是她自己小題大做。”

說完，陸沉舟護著程雪薇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看著手中被撕破的禮服，我明白一個道理。

傷害你的人，不會因為你墜落深淵就放過你的。

這時手機收到私家偵探發來的消息，看著手機裏的證據，我的眼神充滿了寒意。

陸沉舟，程雪薇，我們的賬，也該有個了結了。

4

當我回到家時，我還是收到了陸沉舟給我發來的消息。

“我替你安撫過雪薇了，她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別不依不撓了。”

“明天你頒獎典禮千萬別出問題，不然你多年積累的名聲就全完了。”

“公司臨時有事，晚點回去。”

當天晚上，天才小提琴家程雪薇被打的消息就衝上熱搜。

而我拿著衣服怒視躺在地上程雪薇的照片也在網上瘋傳。

這是程雪薇踩我上位的一環。

我沒管，也沒問。

陸沉舟當天晚上沒回家。

我也沒管，也沒問。

程雪薇想鬧大就讓她鬧大。

陸沉舟想陪誰睡就陪誰睡。

這些我已經不在乎了。

第二天一早，陸沉舟親自過來接我：

“我昨晚一直在幫你處理熱搜，忙了一夜才沒回家。”

“照片是禮服店的店員發的，他們是雪薇的粉絲，事情已經解決了。”

我知道她不放心我，怕我鬧事。

劃掉手機上關於我和程雪薇的八卦新聞，看著他襯衫下露出的半個吻痕，我並沒有拆穿他。

他想安撫我，我也要瞞著他，各取所需而已。

我笑著說道：

“放心，今天我不會鬧事得，畢竟是小提琴界的盛會，老師已經警告過我了。”

聽我這麼說，陸沉舟才放下心來。

見我穿著昨天被程雪薇撕破的那件衣服，陸沉舟問道：

“要不要換身衣服。”

看了看晚禮服縫補過得痕跡，又看了看自己的假肢，我笑著說道：

“這件正好，挺適合我的。”

......

金玫瑰大獎賽現場。

程雪薇拉完《女王》的最後一個音節，躬身謝幕。

全場起立，掌聲雷動，身後的人激動地說道：

“今晚程雪薇的表現堪稱完美，她要奪冠了！”

“這首歌太符合她的心境了，《女王》，她就是今晚的王，踏上巔峰，加冕為王！”

“已經沒有人能阻擋她了，見證王登機，今晚不虛此行！”

聽著周圍的議論，陸沉舟心底滿是自豪。

他終於要看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夢想成真了。

即便犧牲了自己妻子的右手、夢想，也犧牲了自己的後半生。

可看到台上那個女孩驕傲的笑容，他感覺一切都是值得的。

程雪薇在一片歡呼中走向幕後，陸沉舟也平複心情坐了下來。

忽然他偏過頭看向我：

“你這件晚禮服以後就別穿了，收藏起來吧。”

“反正你衣服這麼多，這件已經不符合你的身份了。”

新的三冠王但是，我身上這件，見證三冠王誕生的衣服也沒用了，也該束之高閣了。

衣服沒用了就收藏起來。

那人呢？

對他來說也該沒用了吧。

我拿起琴箱，緩緩起身。

這時，主持人走向舞台，情緒激動地對所有人說道：

“下麵有請我們最後一位選手。”

陸沉舟趕忙拉住我，“別急，還不到頒獎的時候。”

我看著他，笑著說道：

“沒錯，該我上場了。”

陸沉舟眉頭一皺，手上微微用力，怒道：

“沈清歌，你答應過我，今天不會鬧事的。”

“今天是雪薇最重要的日子，我不準你胡來。”

看著這個我曾經深愛的男人，我語氣平靜：

“今天是程雪薇的陰曆生日，我給她準備了一份大禮。”

聽了我的話，陸沉舟的腦袋好像被閃電擊中，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拉著我的手慢慢鬆了下來。

我離開座位，向舞台中央走去。

主持人看到我，語氣激動：

“歡迎最後一位選手，我們的傳奇，我們的三冠王，沈！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