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天,顧裴宴的白月光在護城河以死相逼,鬧得滿城風雨。
花轎被丟在半路,被迫折返。
旁人笑我,一介孤女,癡心妄想。
顧裴宴回來後更是雙眼猩紅掐著我的脖子,怨恨我以正妻的身份強迫白月光跳河自殺,害她落水失去了生育能力。
他親手把我送進天牢,讓我反省。
來接我那日,顧裴宴愧疚地望著我:“阿寧,你可恨我?”
我抬眸,“不恨。”
多虧他不娶之恩,我馬上就是太子妃了。
1
“謝顧世子不娶之恩。”
因他不娶,我找到了家。
因他不娶,許了我大好前程。
“謝我不娶?世子?我何時說不娶你了,你又何時與我這麼生分了?”
顧裴宴眸子緊盯著我,話落到耳邊怎麼聽都不對勁,忙慌著握緊我的手腕。
“別鬧了,阿寧。我知你心中有氣,可事出緊急,我都是為了保全你!今日我也是特地拋下公務來接你的!”
保全我?
當真是虛偽惡心!
明明他是金貴的世子,有千萬種還我清白的法子。
但他卻選了最歹毒的一種,親生毀了我的聲譽和清白,讓我白白受了三年牢獄之災!
然後在一片叫好聲中,和自己的白月光琴瑟和鳴,成就一段佳話!
我抽回手,冷漠地看著他。
“瑤瑤性子軟弱,自殺一事滿城皆知,我若不護著她,她怎麼能在吃人的京城裏活下去?!更何況她父兄更是揚言要清理門戶!”
見我表情不對,顧裴宴放下身段,低聲下氣哄著我:“你是孤女,不會有這樣的煩惱。”
合著孤女就能抵擋住能殺死人的流言蜚語了?
我嗤笑一聲:“顧世子真會給自己另娶妻找理由,今日我是長見識了。”
“她被你害得失去生育能力,我若不娶,她日後還怎麼活著!”顧裴宴被我落了麵子,氣得胸膛起伏不定,失望道:“三年都沒讓你學會規矩,你當真是心思歹毒!”
“瑤瑤心善,本許給你一個妾的位置,讓你下半輩子有所依靠。我看等你何時知錯了,再提這件事!”
他拂袖而去,上了馬車。
原先說拋棄公務為接我的人,徑直丟下了我。
傾盆大雨突然落下,搖晃的馬車依舊沒停。
我被迫躲進簷下,心裏一陣發寒。
我當初,愛上的男子竟是如此涼薄無情。
三年牢獄,每日隻能喝泔水吃豬食,餓得饑腸轆轆還要怕吵醒同牢的人被她們暴打。
剛進天牢時,我堅持自己是清白的,獄卒聽煩了,一口唾沫淬到我臉上,拿起鞭子狠狠抽了我幾鞭:“進牢的哪個不是說自己是冤枉的,老實點!”
血痕印在身上,倒刺勾掉了些許肉,疼痛萬分。
我日日盼著顧裴宴來接我,可我沒等到,隻等到他和薑瑤瑤結婚的消息。
那天我在牢裏崩潰,大喊大叫要見他,同牢的人睡不安穩壓在我身上掌摑著我,我差點被打死。
後來我起高燒不退快咳死了,才明白顧裴宴如今溫香軟玉中,怕是早就忘記我了。
我們之間的情分,被他親手斷送了。
我靜等著雨停。
遠處太子梁宸京手執油紙傘走向我,向我伸出手:“太子妃,今日雨大難行,不若跟朕回東宮?”
我心底一驚,他怎會親自接我?
世人都知太子久病榻上,東宮離這甚遠,他身後又沒人跟著,若是病倒在哪豈不是我的過錯。
他像是看清楚我的內心,溫柔一笑:“我們皇家有傳統,要對夫人好。不過是多走個幾步,無礙。”
梁宸京牽過我的手:“若是寧兒想報仇,我幫你。”
我搖頭拒絕了,“不,此仇我親手報。”
顧裴宴。
從你親手害我的那一刻,我們就隻是仇人。
我倒要看看這世子之位你坐不坐得穩。
沒了錢財權勢後,你們夫妻二人還會琴瑟和鳴嗎?
2
第二日,梁宸京派人將我送回我的小院。
院裏雜草叢生,布滿落葉灰塵。
顧裴宴素來有潔癖,但凡他這三年想過來這院中一次,也不會有這番景象。
我推開房門。
蛛網遍布。
灰塵讓我咳嗽不止,我連忙走到院子,就見到顧裴宴扶著薑瑤瑤進來。
她打量著我,眼裏止不住的得意。
顧裴宴皺眉看著四周,眸間帶著不耐煩,訓斥道:“你昨日便出來,也不知道打掃一番。在牢裏怎麼養成這副懶惰性子了,日後進府,你可別妄想得了我的寵愛就能免掉對瑤兒的晨昏定省。”
瞧他大言不慚,還真當我要進府做妾了!
我皺眉剛想開口,就被薑瑤瑤茶言茶語打斷:“阿宴,宋小姐許是在牢裏磋磨慣了,怕是忘了如何做個人。”
“等進府,我自會慢慢教她規矩的。”
顧裴宴聞言,眉間愁緒舒展開來,握著她的手深情款款:“還是瑤兒大方懂事。”
轉頭看向我時滿臉冷漠:
“要說這妾室坐過牢,本是萬萬不能納的。多虧瑤兒惦記你名聲,百般央求我抬你進府。”
“不然就你這德行,我定是要你好好反思幾日再做決定!”
我氣笑了。
合著夫妻倆是在我這找存在感,準備逼良為起妾。
納我入府?怕是等我進府後就等著給我再安個罪名弄死我!
我冷哼一聲:“我已有婚約,還請顧世子不要白日做夢!”
“有婚約?!”薑瑤瑤驚訝地捂住嘴,“宋小姐怕是失心瘋了。誰不知你坐過牢,身子清不清白還尚未可知,除了阿宴和我好心,誰敢要你?!”
“可不要恃寵而驕,辜負了阿宴的一番心意!”
我看向顧裴宴,他沉默的態度點明了一切。
自己是孬種,麵上的惡人也要由薑瑤瑤來做。
一唱一和潑我臟水,真不給我活路。
還記得初遇時,我受了傷,他將我救下後百般精心嗬護,為我尋訪名醫,為我作畫,為我執筆描眉。
他說這是他此生第一次為一個女人做這些。
說這輩子絕不負我,非我不娶。
我芳心暗許。
知他愛遊山玩水,我本以為我可以和他做一對遊戲人間的神仙眷侶。
可誰知入了京後,一切都變了樣。
那些山盟海誓不過過往雲煙,隻要事情沾染到薑瑤瑤,他便不由分說責怪我。
薑瑤瑤招了招手,丫鬟遞來一件粉色嫁衣,“這是我家夫人賞的,小轎三日後會來接你!”
她壓低聲音威脅道:“別不知好歹!”
我沒接,顧裴宴黑著臉走上前來,遞來一支桃花簪,不由分說往我頭上插,害得我頭皮被刺,生疼。
“定情信物。”
我眸光猛地一沉,他將我哄騙進京時,曾將祖傳的金簪贈我,可就因薑瑤瑤一句喜歡,他便奪了戴在佳人頭上,看著佳人破涕而笑。
而我受人恥笑。
我目光定在薑瑤瑤頭上耀眼的簪子上,她笑著摸了摸。
顧裴宴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
“休要癡心妄想!別繼續耍你的性子了!你身份卑微,我已對你仁至義盡!”
我拔下簪子,色澤陳舊,一看就是攤子上拿來隨意湊數的簪子,頂多值幾文錢。
我仰頭一笑:“好啊,我嫁。”
顧裴宴臉上有了喜色,“早知你是欲擒故縱!那就等著小轎接你吧!”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勾了勾唇。
你們就等著我給你們送上大禮吧!
3
我讓人簡單收拾了下屋子。
出門時,我便驚覺屋外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人窺探著宅子。
想來是怕我跑了,特意吩咐。
第二日便是我的認親宴,我父親是當今赫赫有名的定國公。
當年戰場上,敵人擄走懷孕的母親逼我父親就犯,父親不肯。
母親為生下我忍辱負重,聯係上探子後連夜將我送走,自盡而亡。
可半路出了差錯,探子被追殺身亡,而我僥幸被師傅撿走撫養長大。
他尋我十八年,上月偶然有了我的蹤跡,卻發現我身處天牢受盡屈辱,當即氣得發作要砍了顧裴宴。
若不是我執意做局報仇,他是萬不能讓我在小院裏獨自生活。
深夜,梁宸京翻窗而來。
“上好的翡翠頭麵,明日一早我會讓人送到府。”
我實在不解,他為何對我如此上心。
按道理,我這種被找回來的孤女鮮少能被人瞧上,總會被安上一個粗鄙村婦的名頭,莫非是為了父親的權勢?
我開口問道:“為何對我這麼好?”
“因為——”他湊近我,在我唇上淺嘗輒止,“我心悅你。”
心尖被觸動,別樣的情感在心中蔓延。
第二日我戴上梁宸京送我的頭麵,穿著天繡閣連夜趕製的衣裳出場,薑瑤瑤見到我頓時驚得打翻了手上的茶杯。
“這定國公府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放進來了嗎?今日可是郡主的認親宴,汙穢之人可別衝撞了貴人!”
身旁的婢女要解釋被我攔下了。
我倒想要看看她能翻出多大的水花。
顧裴宴緊皺著眉頭,快步走到我麵前:“別在這胡鬧!這裏豈是你撒潑的地!”
有貴女打量著我,“這衣服看著是天繡閣所製,聽說定國公為郡主專門定製了衣裳,莫不是這位姑娘身上這件?”
我張口應下,還沒來得及解釋自己的身份,薑瑤瑤便迫不及待當眾揭穿我的“麵目”。
她嗤笑一聲,“姐姐真是說笑,快別說了!這就是當年那個進牢的宋小姐,昨日才剛出來,哪有錢置辦東西!”
“恐又是手腳不幹淨,又偷溜進府,臟了眾人的眼!”
眾人瞧我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竊竊私語起來。
薑瑤瑤說著,吩咐一旁的丫鬟就要來取我的翡翠頭麵,“宋小姐,這偷盜的首飾可不能隨便戴,不然可又要進牢了。”
她掩麵笑著,旁人跟著拿我尋樂。
顧裴宴甚至親自動手要拔我頭上的簪子,被我躲過了。
“別胡鬧!定國公愛女,你這是當眾搶風頭!”
他定定望著我壓低聲音,“我不管你怎麼進的,現在立馬出去!若是從狗洞入,就從狗洞爬出去!”
“別在這丟人現眼!”
我冷笑望著他,三年前對我一心一意,說最愛我質樸模樣的人徹底爛了!
不等他們靠近我,隻聽到身後一聲暴嗬。
“放肆!誰敢對本公的女兒動手!”
4
梁宸京跟在父親身邊,悠悠開口:“翡翠頭麵是孤特意尋來送給郡主的,諸位可是有異議?”
眾人驚覺我才是今日的主角,搖頭說不敢,忙和我賠笑道歉。
回頭時恨不得將薑瑤瑤剝皮拆骨。
父親冷哼一聲,坐在主位對著我噓寒問暖。
缺了十八年的親情,讓他心中愧疚萬分。
席上的插曲很快結束,顧裴宴熾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就從未移開過。
薑瑤瑤恨不得將我撕碎。
父親忍了許久,才沒揍他。
晚上,東宮的聘禮如流水般塞滿小院。
顧裴宴來小院找我,眼睛都看直了。
他摸著我的手,看向聘禮:“這些都是寧兒的嫁妝?”
“怪我有眼無珠,竟不知寧兒是如此貴重的身份,做妾著實委屈你了。我已稟告母親,抬你做平妻,可好?”
溫聲細語,全然沒了那日咄咄逼人的模樣。
連稱呼都變了。
顧裴宴低頭討好著我,將我的碎發別致耳後,“是我不好,今日當場落了你麵子,沒想到你還願意為了我們的情分守著小院。”
“若是你不滿意,關起門來,你便是我唯一的妻,可好?”
“瑤兒畢竟伴我三年,我終是不忍她在外流離。”
當初救薑瑤瑤時,字字誅心,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現在又毫不猶豫貶妻為妾,想享齊人之福,惡心。
我不想多與他糾纏,應了好,讓他回去等著明日來接我便是。
小院張燈結彩,到處是大紅的喜字。
梁宸京騎著駿馬帶著花轎,與顧裴宴擦肩而過。
他心生疑惑,何時聽到儲君要娶太子妃了?
還未來得及思考,兩波人相撞,大街上就鬧了起來,打成一團。
混亂中顧裴宴被人拽下馬,白白挨了一頓揍,礙於對麵太子的身份,隻能息事寧人。
回頭看著後麵的花轎穩穩當當被抬起,心下又放鬆了。
落轎時,喜婆衝著花轎道,“新娘子到了,還請下轎,不要誤了吉時!”
無人應答。
花轎落下,裏麵的人卻遲遲沒有動靜。
顧裴宴湊近,低聲喊道:“娘子,可以下轎了。”
依舊無聲。
“世子曾經負過人家,人家有怨不願下來也是情有可原,新郎官怎不說些好話哄著?”
“我看就算是當平妻,這心病也難除哦!”
周圍的議論聲越發大,顧裴宴被譏諷地臉一陣青一陣白,猛地掀開簾子。
可裏麵空蕩蕩的。
哪裏有人!
不多時,從裏麵跳出一隻癩蛤蟆,“呱呱”地蹦走了。
“這是不是寓意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妄想哈哈哈!”
正廳的顧母氣得當場暈厥過去,連顧裴宴也被驚地跌坐在地上,被人狼狽地扶回屋。
他猛地想起擦肩而過的花轎,轉念想到我曾信誓旦旦說過已有婚約,心一沉,扶著桌子自欺欺人:
“不!不可能!”
“宋晚寧怎麼可能是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