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望存心想我虛弱得無力傷到相思或胎兒,可我卻不能讓自己虛弱下去。隔日稍好些,我便下床走動,並牽了相思慢慢走到梅林裏散步。隻是每日嘔吐不止,實在吃不了東西,一天比一天形銷骨立,也是無可奈何了。
相思果然氣性很大,雖然很怕她父親發怒,見麵就遠遠繞著走,或者藏到我的身後,但竟真的沒再叫他一聲父王,甚至話也不和他說了。夜間每每要和我睡,卻被軟玉說會碰著我傷口,半哄半騙抱到她們房中睡去了。
我倒不會和相思一樣和誰賭氣,隻是和這人委實已無話可說,即便平時遇到,我也視若未睹,隻當他是最不起眼的一株梅樹了。如果有可能,我很願意用刀劍來和他說話,最好一劍過去,立時把他連根伐去,從此再也擋不著我的路,再也礙不著我的眼。
這日走著走著,不覺間走到了梅林邊的池塘邊。這幾日並不曾有暴風雨,我走了幾圈,便已發現了司徒永用樹枝看似隨意給我留下的記號。正想著怎麼擺脫像陰魂一樣跟著我們的溫香和軟玉時,卻見軟玉遠遠向坡上一望,忽然驚呼一聲,和溫香對視一眼,已一齊奔了過去。
相思人矮腳短,踮著腳尖看半天沒看出什麼來,問我:“娘親,她們去哪裏?”
我已一眼瞧見,笑道:“去服侍你父王吧?他在那邊坡上喝酒呢!嗬,曬著太陽邊喝酒邊看梅花,這日子,也算是愜意了!”
相思聞言,果然憤怒,跺著腳道:“娘親病成這樣……我再也不要理他!”
相思卻不曉得,那麵山坡上,那個無名無份無墓碑的一坯黃土下,正埋著她年輕早逝的母親。她的父親隻有在鬱鬱寡歡時才肯稍稍認清事實,孤伶伶一個人走過去,對著那個同樣孤伶伶的墳塋借酒消愁。
真奇怪他怎麼沒來個生同寢死同穴,既免了生死相隔兩處銷魂,也免得我莫名其妙成了一個死人的替身,還得替自己的敵人懷胎十月生孩子。
我的雙臂筋脈被拉傷,又給藥物禁製得氣血不暢,便比尋常人更難恢複,至今無法運力,害喜又害得厲害,相思幼小,並不懂得這些,卻看得到我一天比一天孱弱,給我這般說著,更怨她父親不給我好好治病了。
見相思不再理會坡上的事,我牽了她的手,隻作散步,卻順著樹枝的記號慢慢向前,然後頓在一棵梅樹邊。
是株邊遠處的紅梅,挺粗實的枝幹,側上方有個不引人注目的小小樹洞,斜放著一小截粗短的枯枝。我隻作扶著梅枝,悄無聲息地取了那截“枯枝”,輕輕落入袖中,然後若無其事地攜了相思走回開闊處,拈過幾朵朱砂梅,一朵朵插到相思的丫髻上。
相思歡喜,也夠著了一枝下來,一朵朵地采了胡亂插到我的發際。我記掛著想拿的東西已經到手,心情大好,倚了株梅樹坐在地上,由她蹦跳著,胡鬧著,隻是寵縱地向她微笑著。
已是春日光景,身後的早梅盛極而衰,在相思的玩鬧中簌簌而落,如碎綢,如輕蝶,飄飄拂拂於煦暖的陽光中,仿佛每一枚殷紅的落瓣都有了生命,在金色的春光裏翩然起舞。
而眼前快活歡笑著的小女孩,是這疏影暗香中最燦爛的陽光,讓過於清寂的梅林也在刹那間絢爛熱烈起來,一時讓我心神恍惚,隻覺曾經的朝廷紛爭沙場殺戳都在刹那間遙遠了。如果真有這樣的女兒,這樣看著她這樣簡簡單單地快樂一輩子,未必不是件幸運的事。
正心舒神暢時,忽覺旁邊似有人影晃動。
眼睛餘光一瞥,我連唇邊未及收起的笑容也冷了,冰一樣凝固著,寒著臉抿緊了唇。
是淳於望。
他似乎醉了,是被兩名侍女扶著下來的,卻在看到我們時頓住身,出神地凝望著我們,神情似悲似喜,一片迷離,眼眸卻格外的清亮,清亮得他身後所有盛綻的梅都似因他而明潔亮冽。
相思見我臉色變了,不解地停下腳步,向後望了一眼,便撅起了嘴巴,慢慢往我身邊倚來。
淳於望遲疑了一下,推開扶他的軟玉,深吸了口氣,唇邊已揚起溫柔笑意,舉步走了過來。
“相思,你還生父王氣?”他無視我眼底的冷漠,把倚在我身邊的相思拉過來,蹲下身拍拍她的腦袋說道,“父王喝醉酒,說幾句重話你就計較,若等父王老了,犯迷糊了,還不把父王趕出家門呀?”
相思還撅著嘴,道:“我不會趕父王,可父王會趕娘親走,是不是?”
“胡說!我怎會趕你娘親走?你娘親還答應我,要給你生個弟弟呢!”
我沉著臉看著他胡說,懶得吱聲分辯。
相思卻有些高興了,問道:“真的嗎?可娘親說不會理你。”
淳於望道:“娘親還在生父王氣呢!就和你生氣就不理父王一樣。你會一直不理父王嗎?”
相思背著手,扭著身子道:“嗯……這個我要想一想。”
淳於望摟著她,微笑道:“哦?你還要生父王氣呀?”
相思翻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對麵的山頂,模樣已經很得意,嘴巴卻還故意地撅得老高。
淳於望便用手指去刮她粉嘟嘟的小嘴兒,一邊刮一邊問道:“還生氣麼?還生氣麼?還生氣麼?”
刮到第三次,相思已噗地笑出聲來,扭股兒糖似的在淳於望懷裏亂蹭,撒嬌地一聲聲喚道:“父王,父王,父王若待我好,待娘親好,我才不生氣呢!”
淳於望抱緊她,低低道:“我當然待你好,待你娘親好。”
他忽然一張臂把我摟了進去。
我惱怒,要掙紮時,他半醉不醉,力氣卻大得很,那看似文弱的手臂竟和鐵箍般有力。
他把我和相思緊緊擁到懷中,喘著氣,低低地絮語,依稀聽得嗓音中辨不清悲喜的哽咽。
他道:“晚晚,相思,我隻要這樣……這樣一輩子,就很好,很好……”
這樣被擁得透不過氣來,也許對他很好,但對我絕對不好。他身上濃鬱的酒氣入鼻,我胃部一陣陣地翻湧。
我咬牙問道:“淳於望,你是不是打算把我熏得吐你身上?”
他怔了怔,忙將我鬆開,訕訕地笑了笑,輕聲道:“還是很不舒服麼?到三四個月上就不會這樣了!”
我按著翻滾著的胸口冷笑:“不曉得的,以為軫王殿下生過孩子呢!”
淳於望定定地望著我,忽歎道:“我自是生不了孩子。可相思的娘親懷胎十月,我受的罪不比她少。”
我想起他說過他懷了七八個月還調皮搗蛋的小妻子,倒也無可辯駁,隻是嫌惡地捏著鼻子往後退。
他沉默片刻,笑著拍拍相思的頭,說道:“相思在這裏陪娘親玩吧,我去換件衣服,喝口茶就過來。的確……酒喝得有點多了。”
相思見父親向她讓步,正高興著,立刻答道:“好啊,好啊!那父王呆會就要來啊!如果不來,我以後還隻和娘親玩,不理你!”
淳於望給女兒威脅,卻不以為意,點頭道:“相思最乖,幫我勸你娘親也別生氣,父王呆會過來給她賠不是。”
相思笑逐顏開,道:“你若賠不是,娘親一定不生氣了!”
她問向我,“是不是,娘親?”
我望著淳於望的背影,輕笑道:“相思,你父王醉的不輕。”
相思呆了呆,轉頭望時,淳於望剛走幾步,腳下已踉蹌,抓住梅樹在那裏幹嘔。
“殿下!”
他這樣的品貌,素來就有女人緣。兩名侍女竟顧不得我,急急扶住了他,一徑往那邊木屋去了。
當然,附近有近衛守著,要道有兵馬封著,我有傷在身,無法逃走,既不敢傷害相思,也無力去傷害腹中的胎兒,她們也沒有什麼可以顧忌的了。
相思見狀,便有些失望,鬱鬱地問我:“娘親,你說,父王若是酒醒了,還記得說過會和娘賠不是嗎?”
淳於望溫雅癡情,隻怕把他的愛妻看得比那張高高在上的龍椅還重要。若我答應乖乖扮作他的小妻子,為他生兒育女,別說讓他賠不是,就是讓他磕頭認罪隻怕也是肯的。
可他憑什麼認為,他可以逼迫一個敵國女俘心甘情願為他生孩子?
我走到池塘邊,看到初融的春水倒映著我的影子。
修長挺拔,蒼白瘦削,連飛揚的黑發都會讓人有冷寂如夜的錯覺。
換一襲男裝,就是殺人無數滿手血腥的大芮昭武將軍秦晚。
我淒冷地一笑,看著春水中那個雙眸冰寒的女子舉起手,說道:“相思,你記住,如果有一天,娘親忽然不見了,就是被你父王沉到了這池塘裏。等你長大了,要想法子撈出娘親的屍骨,送回大芮去。”
身後的相思並沒有回答我。
我怔怔地望著水中飄搖晃動的人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感覺有些異樣。
好像太安靜了。
低頭看時,相思仰臉望著我,黑漆漆的大眼睛裏正大顆大顆的掉下淚珠。
我忙彎腰給她擦淚,笑道:“哭什麼呢?我也是隨口說說,未必真會有那樣的事。”
相思道:“自然不會有那樣的事。父王再生氣,也不會舍得把娘親沉池塘裏,就像不會舍得把相思沉池塘裏一樣。可我想著,如果有一天,娘不見了,我可怎麼辦呢?我好容易才有了娘親……”
我心頭一窒,突如其來地心裏發慌,“相思,你……”
“娘親……”她那幼細的小胳膊抱住我胳膊,麵龐的濕潤蹭濕了我皮膚,溫溫的,“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該分開的,是不是?”
小人兒渾不解事,嬌嬌柔柔地和我說著,眸子水汪汪的,依然清澈得出奇,倒映著我滿臉的驚愕,甚至……茫然?
家?一家人?
我的家在大芮,在北都。秦氏家族赫赫有名,特別是我們這一支風頭更勁。不僅因為秦家的女兒連出了兩位得寵的妃子,更因為秦家數代出將入相,有一支戰鬥力極強悍的秦家兵,連朝廷都忌憚三分。
可那就是家了嗎?
“我們是一家人,永遠都不分開的一家人……”
耳邊忽然聽女子這般歡喜地說著,我驚愕轉身,隻見眼前紅梅飄落如雪,有翠衣女子盈盈立於碧水之畔,忽然回眸一笑……
可正要看清她的麵容時,腦中忽然一陣鑽疼,連站都站不穩,昏黑著身體便軟了下去。
“娘親!娘親!”
有小女孩驚慌失措的尖細聲音由遠而近,軟軟的小手用力地拖住我忽然間冰冷的手。
那樣微弱而執著的力道……
我反握住掌心那團小小的溫暖,深深地呼吸著,努力找回屬於自己的真實的知覺。
“娘親,娘親你怎麼了?”
身邊的相思已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緊揪著我不敢動彈。
我睜開眼,才覺自己已經跌坐在地上,相思蹲在我身邊,驚恐地看著我,滿臉都是淚花。
“別……別怕,娘親沒事……”
我拍拍她的肩,隻覺她小小的軀體哆嗦得厲害,忙安慰地向她笑了笑,掙紮著去取腰間的荷包。
隻怕摔倒時又扯到了肩部受傷的筋絡,手指很是不聽使喚,摸索好一會兒居然都沒能取出藥來,頭部繼之而來的眩暈和疼痛卻又讓我吸了口氣,忍不住呻吟出聲。
相思極怕我又要摔倒,站起身努力扶緊我的肩,喚道:“娘親,你……你坐穩了,我去喊父王……”
我掙紮著說道:“相思,我沒事。幫我……取下藥……”
相思應一聲,跪下身來抓住我荷包,小小的手指在其中掏了兩下,先抓出一隻小小的玉貔貅,再進去掏時,果然摸出一粒藥丸來,送到我唇邊。
玉貔貅雕琢精細,看來隻是件用以辟邪解煞的吉祥佩飾,實則是個中空的玉瓶,珍藏著我所離不開的安神藥。因有時病情會突然發作,來得迅猛,不及到瓶中取藥,總會另行放一兩丸在荷包中,觸手可及。不想此時手上無力,連到荷包中取藥也吃力了。
匆匆咽下藥丸,我閉了眼睛抱緊相思靜候藥性化開。可惜原來所攜的提神香囊因時日久了,早已失了藥效;我失去自由,又無法另行配置,不然還可恢複得快些。
好一會兒,我終於緩過來時,隻覺懷中的小女孩猶自僵直著身體發抖。睜眼看時,相思正惶恐地望著我,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瞬。
我勉強支起身,在她涼涼的額際親了一親,柔聲道:“娘沒事了。剛隻是……傷口忽然疼得厲害了。”
“現在……還疼不疼了?”
相思還是忐忑,軟乎乎的小手摸摸我的頭,又摸摸我的手,分明並不知道我疼在哪裏,隻是本能地想用她自己的方式來安慰我,好像隻那樣摸我幾下,便能讓我疼痛減輕些一樣。
而我竟因她的撫摸真的覺得眩暈無力的症狀好了許多,微笑道:“有相思在……嗯,娘親哪裏都不疼了。”
相思道:“真不疼嗎?父王打你哪裏了?”
我奇道:“誰告訴你父王打我了?”
相思便有些忸捏,好一會兒才道:“那日我被父王趕出來了,好生難受,不想別人笑話我,便裝睡躲在被子裏哭。後來就聽軟玉姐姐在和溫香姐姐說,看殿下平時對夫人這麼好,沒想到下手卻這樣狠。當時我不懂,後來看到娘親都不能動了,才曉得父王打了你。”
她抬起頭,澄澈得宛若透明的眼睛急切望向我,“娘親,便是父王不和你賠禮,你也別怪他了好不好?若娘親還生氣,我……我替父王賠禮,我天天陪著娘親,長大了也天天陪著娘親,加倍對娘親好。娘親別再生氣了,好嗎?”
我才曉得她這幾日圍在我身畔,連養育她多年的父親都不理會,並不隻是因為她父親趕走她而負氣。原來這樣一個五六歲的小小女娃兒,已經有了自己在父母間“主持正義”的立場,以及自覺不自覺間維護自己家庭完整的意識。
忽然間有點可惜那位年輕早逝孤伶伶葬在寂寥山坡上的盈盈夫人。若她還活著,便是再淘氣再頑劣也該懂得珍愛疼惜自己的親生女兒。如今的淳於望行事荒誕無恥,無非是因了失去愛妻的緣故,本性卻也是個溫雅體貼的好丈夫,好父親。
相思的心裏,應該極羨慕那些父母齊全的孩子吧,才會對我這個冒牌母親如此依戀。
我滿心隻覺這孩子委實地惹人疼,抱緊她歎道:“若有你這麼個乖巧可愛的女兒,誰還舍得生什麼氣?”
相思便咧著粉紅的小嘴,笑得跟朵桃花似的惹人愛憐,摟著我撒嬌道:“我就知道我娘親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親!最美麗的娘親!最聰明的娘親!最聽話的娘親!”
最後一句稱讚讓我失笑。她大約預備把她所能想到的一切稱讚人的話語都套到她的娘親身上了。
低頭看到我那裝著藥丸的玉貔貅還在她手上,便打開荷包,道:“來,把藥先給娘親。”
“藥?”相思聞言,好奇地晃了晃那玉貔貅,又撥動貔貅活動的後腿,問道:“娘親,這裏裝的是什麼藥?”
我自知說漏了嘴,隻得道:“治傷的藥,吃了便好得快了。娘親得好好收了,若你父王瞧見,什麼時候再一生氣,不給娘親請郎中,再拿走娘親的藥,娘親可得活活疼死了!”
“那是得好好藏起來。父王他……也不知怎麼了。以前從不這樣的。”她愁眉苦臉地看著玉瓶,忽抬眼問我,“要不要多吃兩顆?好得應該就快些了。”
我遲疑了一下。
最近發作得明顯頻繁很多,我怕人看出端倪,原本每七日服一次預防著,待給他扭傷手臂後每三日便會悄悄服一次。算來我前天剛服過一粒,再不知今天怎麼會再次發作。如今我的手臂無法活動自如,一旦突然病發,隻怕很難避過旁人眼目服藥。並不是每次都那麼巧,隻有一個相思在跟前。
我實在不想讓人知道,我早有頑疾纏身,可能這輩子都已離不開這種安神藥丸。我不能讓他們發現我的藥,把藥當作控製我的工具。
我垂眸看向相思,低聲道:“那……娘再服用兩粒吧!”
她便在我指點下擰開貔貅尾巴,笨拙地倒出兩顆,用她白胖胖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托到我唇邊,笑嘻嘻道:“娘親乖,吃藥,吃了就不疼啦!”
我笑了笑,從她手中接過,一口吞了下去。
相思便把玉貔貅裝好,放回我的荷包,忽抬起頭,若有所思道:“娘親,父王也說過這樣的話。”
“什麼話?”
“我有幾次吃壞了肚子,肚子疼,父王都說,相思乖,吃藥,吃了就不疼啦!”
我怔了怔。
相思卻抬起亮晶晶的眼眸,一臉企盼地望向我,輕聲道:“以後相思若是吃壞了肚子,不僅有父王疼我,還有娘親疼我,是不是?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吵架。”
“永遠……”我苦笑道,“你小人兒家的,知道什麼是永遠?”
“知道啊!等相思長大了,就是永遠啦!”
“等相思長大了……”
我悵惘地歎息,牽著相思的手慢慢往木屋方向走。
相思長大了,那是多久以後的事了?
那時候,我當然已經不在她的身畔。若是那麼久還不能擺脫淳於望的控製,我還不如現在就拿上承影劍去和他來個了斷,哪怕即刻死了,也勝似成年累月的苟且偷生。
第十章負相思,枉擬佳期長
路上並沒有遇到據說換件衣服就回來和我賠不是的淳於望。
在我是意料中事;但相思便有些忿忿,陪我坐了片刻,便跑了出去,估計是去找她父親理論去了。
待她離開,我便借口疲累倦乏,放下帳帷休息,趁機取了那截“枯枝”細看。
果然是中空的,輕輕一折,中間一道極淺的細痕便裂了開來,露出用蠟細細密封好的幾樣物事。
兩枚極精巧的小焰火,和數粒不同顏色的藥丸和一張折疊好的信箋。
是司徒永的親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