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味蹲在窗台上看窗外的燈火。每一盞燈就是一個有關家的故事。
那段時間她在畫一套以“相聚”為主題的插畫。七張,出版社的編輯全數退回。
“你的畫裏全是陰森森的孤獨,我要的是溫馨,溫馨你懂嗎?”
“不懂。”薑味下線,關了電腦。
“嘿,你還好意思鬧脾氣?!”
薑味並沒有鬧脾氣,她從不說謊,不懂就是不懂。她活了二十多年,隻經曆過一次又一次的離別和拋棄,從沒遭遇過什麼溫馨啦,甜蜜啦之類的東西。
這樣想想,還真的挺沒意思的。
薑味決定,不必等到二十五歲生日那天,她現在就想死,必須,馬上。
她看了一眼對麵樓的701室,燈暗著,房主還沒歸來。按照以往的規律來看,裏麵住著的很可能是需要上夜班打工的學生,因為他總不在家,無論白天還是晚上。
於是薑味穿上外套,將床底下的油漆全部裝進箱子裏,捧著它們出門了。
路過便利店的時候,薑味進去買了很多很多的早餐肉和火腿,出來時看見一隻黑乎乎的小狗蹲在地上望著她。
薑味盯著它看了一會兒,有點心軟:“你和我的處境差不多。”
她蹲下去,把火腿和罐頭打開,擺在小狗的麵前。
“現在我要去死了,呐,你吃了這些,可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薑味拍拍它的腦袋,重新站起來,走向君樹的家。
此時的薑味已經對這個家了如指掌了,燈開關的位置,花卉的擺放,地毯與茶幾之間的角度,以及冰箱的內涵。
她對這個家有點眷戀,真的,她喜歡這,喜歡這裏朝陽的大落地窗,喜歡茶幾上小小的暖扇,甚至喜歡那台總是空蕩蕩的冰箱。
可是薑味明白,這世上總有一些特別不走運的人,她們想要的從來得不到,她們憧憬的泡沫總比別人的碎的快一些。
她給自己打開了一盒早餐肉,其餘的全部放進冰箱,又把收集了小半生的油漆擺到了茶幾上。
“借用寶地,略表心意。”
薑味吃著早餐肉,寫下這八個有點不要臉的字。哎,她知道自己這樣幹絕對是缺了八輩子的大德了,人家住得好好的房子,她擅自闖進來,赴死,留一個陰森森的屍體在這裏,是個正常人都會瘋掉的。
於是薑味又提筆補了一行字:對不起,很抱歉。我保證死後絕不在這胡鬧嚇人。
現在,一切準備就緒,隻要薑味把存了數月的安眠藥吞進去,故事就可以完美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