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缺的氧氣和慘了藥的酒精漸漸發揮了作用。
鵲歸趴在白前的腿上,就像從前趴在戌硯的腿上。這讓她想起了和戌硯的最後一次見麵。
那是一個悶熱的下午,他們麵對麵地坐著,之間隔著一塊巨大而又透明的玻璃。
鵲歸笑著問戌硯:“戌硯,你怕不怕。”
戌硯的手貼在玻璃上,掌紋裏滲著薄薄的一層汗珠。
他說:“戌硯,不怕死。戌硯怕鵲歸,沒有阿婆,沒有戌硯,會哭。”
“我不會哭。”鵲歸說:“所以你不要怕,我會等你。”
玻璃的另一麵,戌硯的笑容緩緩擴散。
鵲歸走出去,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戌硯騙了所有人,鵲歸騙了戌硯,很公平。
槍響的時候,白前單膝跪地,向鵲歸求婚。他問鵲歸:“你願意嫁給我嗎?”
鵲歸說:“我願意。”
那時候她就已經預知了現在的結局。
呼吸越來越困難,身體卻越來越困倦,白前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他忽然癡癡地笑起來,伸手去撫鵲歸的頭發。
“你該用更好的辦法,鵲歸。如果是斯嘉麗,她會有更好的辦法。”
“可我不是斯嘉麗。”鵲歸睜開疲憊的眼睛看著白前:“我不是斯嘉麗,也不是白家遺失的女兒,所以白前,你刻意的討好和費盡心機的求婚,都是無用功。”
“我知道。”白前說:“我的父母,我是說,白夫人和白先生,他們此刻應該正在去和女兒團圓的路上。那個被我丟棄的孩子,她還活著。阿婆錯了,你的確不是白家的女兒。”
“那你為什麼還要和我求婚?既然不是為了遺產,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機地討好我?”
白前低頭笑笑,那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笑,是長輩寵愛不懂事的後輩時才會有的笑。
他說:“為了現在吧。”
為了這個結局。
鵲歸愣住,隨即也癡癡地笑起來。
“你知道嗎,阿婆從前總是罵我心狠,她希望我可以像戌硯那樣善良地長大。可我不行,我這個人,六歲就長成了一個睚眥必報的模樣,一報還一報,這是我小時候常掛在嘴邊的話。”
“我知道,所以這個結局,我早就料到了。”
“很遺憾,你十八年的努力,都被我搞砸了。”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不腐爛在永安這樣的小地方。”
“可是現在,我們都會腐爛在這裏了。”
說完,兩個人對視著哈哈大笑起來。他們的笑聲像極了岸邊嬉戲的孩童,充滿著無憂無慮的放肆。
白前閉上眼睛,他想,這大概是自己十八年來笑得最暢快的一次。這樣的笑,無論是之前還是之後,都不會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