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皇帝欲言又止。
葉禦史開口道:“陛下可是為讓誰娶梁豈公主為難。”
“正是,這才是最讓吾頭疼的問題。”皇帝歎了口氣,“所以吾才沒在朝會討論,而是今晚遣了你們前來。”
蘇丞相心裏會意,拜地叩首道:“陛下有何吩咐,臣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葉禦史和慕將軍隨之拜地叩首。
“蘇愛卿不愧為三公之首,知吾心意。你們三人都是父皇選中的股肱之臣,自吾登基以來,皆盡心輔佐,吾也就同你們直說了。”皇帝說到此處起身一一扶起三人,“皇子們也都不小了,早該立太子了,隻是吾深知雲昭毫無治國之心,但母後卻堅定的認為非長子不可,吾也甚為難,是以拖到今日此事仍在待議,不知三位愛卿可有推薦人選?”
葉禦史心裏一緊,梁豈公主之事不過是引子,他們想到的皇帝未必沒有想到,現在說的這番話才是重點。
“葉愛卿,不知你有何見解。”皇帝最後扶起了葉禦史,順勢在他身邊站定,詢問道。
葉禦史心起波瀾,知皇帝這是在試探他,臉上不動聲色,恭敬道:“陛下既出此言,想必心裏早有人選。”
皇帝眼微眯:“愛卿知吾心意。”轉身走了幾步,背對三人又道,“吾確有人選,雲暘乃皇子中最為出色的也最有治國才識,吾十分看好他,隻是太後那邊實在是難以說服,不知三位愛卿可會幫吾?”
三人沉默不語,皇帝這是希望他們聯合朝臣施加壓力,然而朝臣中有很多太後的親眷位居高官,而且會將自己在官員中的勢力拉到明麵上來,皇帝之前可是嚴禁官員間拉幫結派的,此時若應承豈非要打自己的臉。
皇帝也不惱:“罷了,吾不難為你們,退下吧。”
三人躬身後退。
“對了,葉愛卿,聽聞雲暘不久前傷到了令媛,可無礙?”皇帝突然問了一句。
“不過輕傷,小女已痊愈,謝陛下關心。”葉禦史腳下一頓,皇帝突然地問這一句分明是在告訴他,他的行動,包括皇子在內,皇帝都一清二楚,隻是具體到什麼程度就不得而知了,心裏不由地一沉。
皇帝擺擺手表示知道了,葉禦史這才又退出去。
禦書房門口,慕將軍已先行大步離開。葉禦史退出來,看到蘇丞相在前麵慢悠悠地走著看了他一眼,繞道也快步離開了。
翌日,長安城郊空草地。
“哇!”葉琉漣一邊看著天上飛著的各式各樣的風箏驚歎,一邊扯開自己的風箏撒了歡地放了起來。
蘇子衾在旁邊的空地上鋪了布子,坐在上麵看葉琉漣在一群孩子中奔跑。
是的,沒錯,城郊這裏放風箏的都是孩童,有的是成群一起來的,有的是母親帶著來的,葉琉漣一身綠衣奔跑在其中格外顯眼,當然仍比不過葉琉漣的風箏顯眼。
昨夜,蘇子衾還是沒拗過她,用她畫的麵局做了風箏。一個長了眼睛的大飯團,穿了一個大紅兜兜,周圍用各色流蘇線串起了各式各樣的卡通蔬菜圖案,最後墜了兩條超長紅辣椒形狀的尾巴,五顏六色的,在滿天的小鳥蜻蜓的風箏中格外顯眼。這種卡通圖案的風箏好像格外受到孩童喜歡,好多孩童放下自己手中的風箏跟在葉琉漣的風箏後麵跑,很快葉琉漣就和他們打鬧成一片。
玩累了,葉琉漣尋了蘇子衾的位置走過去,他側躺著,枕著一隻胳膊,書本翻開扣在他臉上遮住了陽光。葉琉漣坐下時他輕微動了下,書本滑落發出“啪”的一聲。蘇子衾眉頭微皺,很快又鬆開。
葉琉漣看著他安靜的睡容,陽光撒下,他的臉上被鍍上了一層陽光的暖色,連細細的絨毛都好像發著光。一陣大風起,吹開了他蓋在身上的厚毯一角,也吹的他的頭發在身後墨一般鋪散開,發出錦緞一般的光澤。她拾起書本起身坐到他身側,幫他掖好毯子,正好也擋住了風,在周圍孩童的歡笑聲中看起了書。
過了一會蘇子衾睜開眼睛,迷蒙地看著眼前。
“醒了?”葉琉漣聽到響動放下書問道。
蘇子衾緩緩坐起,活動了一下脖子和有些僵麻的胳膊:“我睡了多久?”
“一小會。”
“嗯。”蘇子衾打了個哈欠。
“所以你幹嘛要跟著我來,去庭湖那邊多好,有美女看還有睡的地方,在這睡你也不嫌硌的慌。”葉琉漣似是被他傳染了,也跟著打了一個哈欠。
“飯團姐姐!”一個小正太跑來,後麵還跟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娘。
葉琉漣回過頭,隻見一個粉雕玉琢的正太站在她身後,手裏還捧著那個幾乎和他身子一般高的風箏。
葉琉漣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臉蛋:“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小正太奶聲奶氣地回了一聲:“飯團姐姐!”
蘇子衾扶額笑:“對對,這風箏長的和她很像吧。”
葉琉漣踹了他一腳。
正太身後的大娘催促:“小公子,把風箏還給這位姑娘吧,我們該回去了。”
正太聞言點點頭,但是手裏卻依舊緊緊地攥著風箏邊。
葉琉漣對著小正太道:“隻是個風箏而已,你喜歡就送給你了。”
正太欣喜地抬頭:“真的嗎?”又看了看身後大娘的眼色。
“嗯,風箏我還可以再做,你就拿去吧。”
小正太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謝謝飯團姐姐。”隨後一蹦一跳地捧著風箏離開了,沒走幾步被風箏絆倒摔了一下也沒影響他的好心情,自己爬起來拍了拍土,又蹦跳著跑開了。
幾個孩子眼巴巴地看著小正太跑開,跑過來央著葉琉漣也給她們一個那樣的飯團風箏,被一群孩子圍著,葉琉漣也無法,正好之前看到蘇子衾的書裏麵有她上課無聊時的卡通塗鴉,便撕了下來分給了孩童,孩童們見著紙片上的各種圖案可愛又新奇的很,就把飯團風箏望到腦後了。
眾孩童們散開後,蘇子衾撥弄著被撕的亂七八糟的書。
“沒想到,你這畫不倫不類的還挺受小孩喜歡。”嘴上這麼說,蘇子衾心裏還是覺得挺可愛的,書畫課的時候她就喜歡畫這種畫,還言其為卡通,不過先生可不欣賞,世俗的眼光也不習慣接受這種畫,不知道的還以為畫的成了精的妖怪,為此她沒少挨板子。
葉琉漣搖晃著腦袋得意道:“我就說吧,總有人欣賞我的,這群孩子真可愛,比你可好多了。”末了葉琉漣還故作嫌棄地瞥了眼蘇子衾,然後自己又突然開始笑。
“笑什麼。”蘇子衾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對她這樣的行為也見怪不怪了。
“開心就笑了呀。”葉琉漣回應似的在臉上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被蘇子衾一掌將她的腦袋推開了。
“你幹嘛見不得別人開心嘛!”葉琉漣失去平衡順勢躺下,拿起蘇子衾手邊的書朝他丟了過去。
蘇子衾輕輕鬆鬆接住書甩了甩:“就見不得你笑的跟個傻子似的。”說這話的時候自己的臉上卻也帶上了笑容,語氣也不自覺的變得輕快。
兩個人平躺著看著藍天,呼吸著周圍青草的香氣,此刻所有的煩惱似乎都被大風吹跑了。
“要是時間可以停止就好了。”蘇子衾喃喃道。
“什麼?”風太大葉琉漣沒有聽清。
蘇子衾大聲道:“我說,咳咳……”
葉琉漣忙起身拉拉起他,拍拍他的背。
“怎麼和你一起總是我倒黴,說句話都能被風嗆到。”蘇子衾邊咳邊笑。
“你就閉上嘴巴吧,咳嗽著還不消停。”說話間又一陣大風猛的吹過來,葉琉漣也被嗆到了。
咳完了,兩人相視,不約而同的笑了。
風越來越大,周圍的孩童都回去了,二人也收拾回家。
回程剛走了一半,雨就淅瀝瀝地落了下來,二人在就近的一家茶館裏歇息。小店很簡陋,稀稀落落坐著三桌躲雨的客人,小二正倚著櫃台咳瓜子。
二人坐在了臨窗的位置,窗戶微敞著,有零星的雨滴落在陳舊的桌子上斑斑點點地暈開來。葉琉漣同小二招招手,點了兩杯薑茶。
後桌坐了一對中年夫妻,地上還擱了半筐新鮮蔬菜,點了兩碗白開水慢慢地喝著。
那位大娘說:“你看到今天那陣仗了嗎,除了一頂轎子,幾十車的箱子在後麵拉著,據說裏麵都是嫁妝,比咱們皇帝娶皇後那會還排場呢。”
大伯回道:“我跟東家鋪子的夥計閑嘮時還聽他說,他們老板去過梁豈國,那兒的蔬菜比我們這便宜了一半不止,每家每戶米倉裏的糧食堆的高高的,吃都吃不完,隻能爛掉。再看今天這排場,果真是出手大方啊,你說我們要是去梁豈還不發了!”
那大娘一個暴栗就打到了大伯頭上:“我看你是沒安好心吧,明知道他們女多男少,你去了可歡心能多娶幾房小的了是不是。”
大伯似是心虛,呷了一大口水,沒敢說話。
“不過那公主長的確實水靈,今兒風大,那轎子簾兒被吹開的時候,我看到裏麵那公主的模樣了。”
“什麼模樣?”大伯剛一問,就被大娘瞪了一眼,立刻老老實實地又噤了聲。
不過大娘還是繼續說下去了:“具體沒看清,打眼看了一眼那簾子就被她轎子外頭那侍衛給遮上了,還瞪了我一眼,凶的咧,我哪還敢再看。”
這時大娘似是注意到葉琉漣一直看向她的目光向她看過來,笑眯眯地對著這葉琉漣道:“沒姑娘你水靈!”
茶館裏本來就沒幾個人,大娘這嗓門本來就高,這一喊顯得格外大聲,茶館裏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葉琉漣看來,饒是葉琉漣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了:“大娘過獎了,我怎及得上那公主呢。”